“王參知,王參知!”
一間屋子裡,剛被喚醒的王詠,立即又去摸刀,想要衝出去殺敵。
“王參知,勿要驚慌。”
“老夫五十有七,再殺一個夠本——”旁邊的一個官差,急忙將他的嘴捂住。只等王詠安靜下來,才慢慢鬆開了手。
王詠呼出口氣。這位筆桿子麻溜的蜀州參知,終歸是熱血了一把。殺敵的熱血,還在他胸膛裡縈繞。
“這,怎的這麼多人?”王詠這才環顧四周,發現偌大的屋子裡,除了餘下的三四十個官差外,還站着一大羣的百姓。
“王參知,這些是成都百姓。先前要去救王宮,被我攔住,一起請了過來。我聽說,在外頭,還有許多的百姓,想要聚到一起,入王宮那邊,救王妃和幼主。”
“好,好好!吾王大義,贏得了民心所向。但此時危險重重,還請諸位想清楚。”
在王宮入道之前,至少還有數千的亂軍。這些亂軍,並非都是竇家餘孽,還有許多棍夫牢徒,以及骨子裡卑賤的髒人,想要跟着趁火打劫。
“當真要跟着?”王詠臉色恭敬,並沒有用文士的作揖,而是用了軍禮,高高抱起雙拳。
“蜀王降稅,我一家子才活得下去。我張小八雖然是個稻農,卻有一把子的力氣。”
“我是鐵坊的徒子,不僅要救王宮,還要救陳打鐵坊主!”
“胭脂貨郎李三,江湖人稱貨兒俠。”
……
王詠聽得大喜,“成都遭了大禍,老夫雖五十有七,也願意與諸位把子漢,一起殺退亂軍,救我蜀州王宮!”
“王參知,還有許多的百姓,也正在趕過來。”
“有多少人?”
“這哪兒能算,但肯定不會少。”
“好,吾王曾說,蜀人之志,可燒天燎地!老夫五十有七,願爲頭軍殺敵梟首!”
……
“拉滿弦!”
夜色之中,片片火勢之下,小狗福高高揚手,在他的後方,這一撥的飛矢呼嘯不止,掠過他的頭頂,拋落到敵陣之中。
“長戟,只戳半寸!”
隔着簡易搭建的柵欄,他是擔心,刺得太前,會被敵軍卸力奪走。現如今,不管是箭壺,抑或是這些長戟刀盾,已經越來越少。
不知道還要守多久。
只需戳傷敵軍,失去戰力,便是短暫的勝利。
“那小兒,那垂髫小兒……”亂軍之中,韋秋苦澀地垂下頭。先前的燈油火計,雖然已經成功,但那位垂髫小兒,又迅速搭起了一排柵欄,擋住了亂軍。
“韋先生,時間耗得太久了。”
“我自然知。”韋秋擡頭,咬着牙,“成都幾座城門,可都派人守住了?莫要忘了,若是失敗,你們這些竇家人,一個都活不得。”
說話的老者,即便蒙了面巾,但語氣依然帶着倉皇與嘶啞,“先生放心,已經安排了。”
“最好不過。請放心吧,吾的老師,即將趕到了蜀州。不過,在此之前,還希望諸位再出一把力,攻入王宮——”
“韋先生,先生!後頭有一支人馬,朝着我軍殺過來了!”
“哪兒來的人馬?”韋秋皺眉回頭,臉龐之上,一時變得惱怒無比。
在即將破曉的天空之下,大街小巷的位置,都是拿着各式武器,衝出來的成都百姓。
爲首的一個老頭,大喊着“老夫五十有七”,舉着一柄長刀,鬚髮皆張。
成都外,孫勳在幾個醫館徒子的聯絡下,終於找到了韓九,一見面,看着身中三刀的老大哥,便止不住悲慟大哭。
“沒、沒死,你狗曰的快快整軍,隨我殺回成都,救王妃幼主。”
餘下的蜀卒,聚到一起尚有兩千多人,再加上二三十個裨將,儼然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悔不聽王參知的話,我韓九哪怕是爬,都要爬回去,攻下成都,等吾主回來再以死告罪!”
話說的太急,約莫是牽動了傷口。韓九咳出兩口血,惹得孫勳又要哭咧。
“孫將軍,我家老師在這呢。”
陳鵲站在一旁,頗有幾分劫後餘生的感慨。若非是有個神醫之名,那一場刀兵之禍,他定然要死的。
“孫勳,報效主公的時候到了,你我兄弟,再聯手殺敵一場。”
……
王宮外,死戰的聲音,不絕於耳。
而在王宮後院裡,並沒有和蓮嫂去入道附近,喜娘帶着餘下的十幾個村婦,冷靜地拿着棍棒木弓,守在院前。
“沒事的,沒事的,王妃會沒事的。”兩個穩婆喋喋不休,聲音裡卻滿是緊張。
在屋裡的姜采薇,終於轉醒過來。看了眼旁邊,抱着孩子的李小婉,一時間喜極而泣。
“采薇姐,是個兒郎。”
‘好,好……徐郎有後。婉婉,我們現在,是被亂軍關起來了嗎?”
“采薇姐別胡說啊,小狗福厲害得很,帶着人守了很久,亂軍都攻不進來。先前的時候,王參知也帶着兩三千的百姓,殺了回來。那些亂軍,已經被打跑不少了。”
李小婉還想再說,懷裡襁褓的嬰兒,忽然哭了起來。
“剛纔還不哭的。不過……這兒郎一出生,便遇見了蜀州大禍。按命途來說,以後是個平亂打仗的英雄。”
“徐橋……”
姜采薇心疼地伸手,顧不得渾身乏力,將襁褓緊緊貼在了懷裡。
“便如其父,一出生,便命途多舛了。”
“命途多舛,就會有人逆天改命。采薇姐,等我明年也生一個,可以結個玩伴了。”
“最好不過。婉婉,徐郎那邊,可有消息傳回?”
“我還去問了王參知。王參知說,蜀州生禍,以徐郎的本事,肯定會有辦法的。”
兩個女子,在屋子裡並未有太多的驚慌。如她們,早在那年的望州城,便經歷過血與劍的生死。
……
王宮之前,正一頭亂麻的韋秋,看着越來越不利的局勢,心底生出一股煩躁。原先大好的局面,只需要攻入王宮,擄走布衣賊的王妃與子嗣,便算大功告成。卻哪裡能想到,被一個十二歲的垂髫小兒,擋了近三日的時間,寸步不得入。
還有那些百姓,那些官差,怎的?這麼玩命,布衣賊都提前發撫卹銀子了?
“韋先生,韋先生!”這時,一個蒙面人急急騎馬而來,跑過一座座燒成灰燼的沿街房屋。
“先生,天大之喜,令、令師已經到了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