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涼夜色之下,騎騎的烈馬,呼嘯着踏過黃沙地,此起彼伏的馬蹄聲,似要將整片大地,震得搖晃崩塌。
“着鞭,再着鞭!”騎着掛甲馬,董文舉着金翼槍,聲聲怒吼。一個個的涼州裨將,聽得清自家主公的話,紛紛跟着長呼起來。
急鞭揮打,被抽着的涼州馬兒,吃痛長嘶,速度越來越快。
“圍剿蜀狗,蜀州小兒速速受死!”
四面八方,都是董文埋伏衝來的涼騎,一層,兩層,馬蹄踏起的沙煙,越滾越濃。
在後的一騎騎蜀州狼營,不斷被追來的涼騎,捅翻墜馬。落馬者赴死,只等浩浩涼騎衝過,沙地之上,只留下一灘灘的碎肉血跡。
晁義冷着臉,並未太過慌張。
早在出蜀之時,便註定了,他們這一輪的堵截,將是艱難異常的任務。
“繼續往前衝,奔入前方石林!”
蜀州和涼州之間的緩衝沙地,連綿近八十里,荒蕪一片,以前二州來往,大多循着官路馳車馳馬。
如這樣的出蜀作戰,別說是徐牧入蜀之後,即便竇家人當家二三百年,也未曾有過。
董文很生氣。他和司馬修的意思,是要奪取蜀州,即便不能奪取,也要壓得布衣賊不敢出蜀。
現在倒好,面前的狼族小將軍,居然敢和他在沙地上打騎戰。
“主公,蜀人入了石林!”
“速速通告下去,大軍立即停馬!”
終歸是趕得太急,在前方,殺得興起的二三千涼騎,還沒等到董文的命令,便一路深追。
纔剛入石林,便遭到密密麻麻的飛矢圍射。馬嘶和慘叫聲,驀然響了起來。到最後,只剩下千餘騎的人,匆匆調轉馬頭,逃了出來。
董文怒極反笑,“倉皇蜀狗,便只剩下這些手段了。”
“主公,要不要圍?”董轅策馬趕來。
“沒看清嗎?這是蜀人留下的退路。莫理,速速回營!這些豎子,分明是拖我涼州援軍的馬腿。”
近二萬的涼騎,在董文的命令之下,迅速轉了方向,將往營地奔行。
可不曾想,只等變了軍陣,入石林的晁義,又帶人殺了出來,尾隨在後,以水平有限的奔射,將一騎騎在後的涼卒,殺得落馬慘叫。
“回師,殺光蜀狗!”十餘個在後的涼州裨將,齊齊怒吼。
可沒等涼騎調頭,晁義便冷靜地帶着人,重新鑽入了石林之中。
“狗兒,狗兒,蜀狗兒!”涼州裨將罵罵咧咧。
董文看得目眥欲裂,胸膛裡怒火中燒。但終歸,還是忍住了圍剿的念頭。
“分出二翼,互爲犄角提防蜀人,護住中軍。”
大軍速度雖然放慢,但不管如何,算是擋住了蜀人的蠶食。離得遠了些,董文才回過頭,看着在後方,一直隔着距離追殺的蜀騎。
若是能親手抓住那位狼族蜀將,指不定,他要活活扒了皮子,在烈日之下,埋在沙坑裡燙死。
“晁將軍,涼人要回營了。”
晁義抹了抹滿是塵沙的臉龐,並沒有立即回話,一時陷入了沉思之中。那位涼州王,並非是泛泛之輩。要拖住涼騎援軍的馬腿,只怕會越來越難。
……
天色破曉,涼州城外的沙風,吹得呼呼作響。
抱着沙狐,司馬修面色清冷地入了馬車。
一通巨大的戰鼓聲,便立即炸了起來。行軍的三萬涼州槍盾,隨着董字旗的飄舞,列着一個個方陣,往前急行軍。
……
江上,左師仁立在樓船,在旁邊沒有人之時,才小心翼翼地昂起頭,貪婪地遠眺滄州的方向。
“四州會戰,花落誰家。那蘇皇后……防着我作甚,該防着徐布衣。”
只可惜,在滄州的江岸線上,已經設了密密麻麻的大軍。若是他強勢殺入滄州,指不定要頭破血流。
唯一的辦法,只有滄州調兵,調兵去圍剿徐布衣。但奈何,滄州是皇州,比起暮雲州而言,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曰你孃的徐崽子!”左師仁氣怒無比,張口破罵了一句。待回過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一個心腹走到了他身後。
左師仁皺住眉頭。
“我剛纔的話,你聽清了?”
心腹驚得急忙搖頭,“主公,我、我最近雙耳失聰。”
“無事,你便在此看哨。”左師仁笑了笑,往前直直走去。
心腹鬆了口氣,抱拳恭送。可當他回身,要看向江岸遠處之時,一柄利劍,便從後背刺入,再從前腹透出,捅了個對穿。
踏。
左師仁嘆息擡腿,將心腹踢入了江裡。
“很無趣……但我左師仁儒雅仁義的名聲,是要保全的。若是你嚼舌根子怎麼辦?我破口大罵的醜事,傳了出去,又該怎麼辦?”
“下輩子,真做個聾子罷。”
將血跡拭去,左師仁扶着袍角,溫文爾雅地走回船艙。
……
“禽獸。”徐牧罵了一句。
探哨的回報來說,章順動用民夫守城。約莫有五六千人,只拿着木棍農具,披了簡陋不堪的木甲,便奔赴城頭。
“滄州方向,有無援軍過來?”
“神弓將軍先前還來報,並未見到滄州援軍。”身旁有裨將,急忙鄭重拱手。
如今,離着和東方敬的十日之約,只剩下四日時間。
十日一過,便開始攻城。
但徐牧,終歸是不放心。山道難行,小孟霍還沒下山。而滄州的方向,便如他當初和東方敬所說,總是覺得,會有一支援軍過來。
爲此,他不惜花了很多的時間,在滄州馳援的通道上,埋了陷阱。
“主公,要不要撤走?”
“不急,再等等。”徐牧皺住眉頭。作爲滄州第一世家,章逑在江上戰死,章順被困守,若是蘇妖后沒有個動作,那幫子的滄州保皇世家,估摸着是不服氣的。
“主公,有探哨趕回。”
徐牧急忙擡頭,果真發現了前方不遠,隱約有二三騎的人影,謹慎地踏馬而來。
入暮雲州之時,由於水路的原因,不可能大批運送戰馬。只有不到百騎,跟隨輜重船而來。
這百騎,都交給了弓狗的哨營,作爲探哨之用。當然,這位不服命數的神射手,也並沒有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