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沉悶, 不是會說花言巧語哄人開心的。受到質疑埋怨,裴靖堯只好再次解釋道:“我對你從來都是真心實意,一直以來都有留意你。”
爲表示話中誠意, 他繼續道:“當年我走後一個月, 你右臂上被我劃破的傷口才痊癒。也是那個時候, 先齊國公杜老暗中尋到了你們母女的消息, 送了錢財幫你們度過當時難關, 且在後來的幾年都有按時派送。三年前,你孃親收到婚契被納爲妾室,卻不幸在臨行前香消玉損。惡霸許三曾拿墳地一事大做文章, 後在尊師玄雲道長的幫忙下襬平。而因爲杜老的過世,你回京城認祖歸宗之事受到阻撓, 直到今年清明之前纔得到府上鬆口。”
淚水自流出來之後就沒有止住, 淚眼模糊中, 絮饒仍是傷心的搖頭:“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呢?依你的勢力完全可以在事後打聽到,所以, 你說這些又能證明什麼呢?”
依他所言,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經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包括她被齊國公府承認,接回京城,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麼, 前世他上哪兒去了?爲什麼前世她直到死都沒有等到他的露面?
當相信一個人時, 哪怕是極爲明顯的裝病也會選擇去相信。可一旦開始懷疑, 就會找各種理由讓自己堅定的去懷疑。
所以絮饒語帶哽咽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只知道你一走幾年, 因爲藥引才重新找上我!你說你一直都有留意我,那麼沒人告訴你這幾年裡我經常跑去果園木屋那裡嗎?你就從沒有想過給我些消息嗎?哪怕是一封書信、或者簡單的一句話?所以, 說太多,都只是根本沒有在意罷了。而我…………等累了,不想再患得患失的等下去了。”
話說出來,心裡好受很多。有涼風帶着雨絲吹過來,絮饒突然間釋懷了。慢慢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柔聲道:“如今,我想……試着…………去接受……另一份溫暖………………”
“魏王是罷。”
裴靖堯也冷靜很多,雖然知道在他書房的暗格裡放有一封書信,那是足以讓她可以完全相信他的東西。但他還是決定隻字不提。因爲不到萬不得已,他就不會選擇以會給她帶來傷害的方式而殘忍對她。
相逢以來,她骨子裡的敏感不安就一直讓他憐惜心疼到手無足措。所以再不願做出什麼而毀去她心中保留的些許美好。
雨依舊下着,裴靖堯將手中的油紙傘交到她手裡。指尖交握,熱流傳遞中展露出他小心翼翼的呵護與絲毫不會動搖的堅定。
“那麼,以後換作我等你。”低沉的聲音溫柔有力,“等你看清楚,只有我,會是陪你一生之人。”
轉身走開,步履沉穩的邁入雨中。峻拔的背影在絮饒的目光裡越來越遠。
“等一下!”
脫口將他喚住,等他真的回頭時,絮饒卻又茫然失神。只好看了看手中的傘道:“這個不用了,我……”
“明日午時,書院門口還我。”
等他走後,雨奇蹟般的變小。橋邊也漸漸多了些撐着傘結伴而來的人,開始熱鬧起來。
而在今晚這場喧譁中,她等來了意料之外的裴靖堯,等回了買傘歸來的紫蘿、車伕。卻始終沒有等到她終於下定決心想要去相信的人。
***
翌日,到了淑雅園後。時辰還早,絮饒便走去了探花閣。因爲即便說過下雨之後不會再等,她還是想要一個說法,一個讓她可以繼續相信下去的理由。
下過雨的氣息很乾淨,探花閣外的亭子裡,昨日不知所蹤的季景黎安靜站在那裡,手中摩挲着一個檀木鐲子出神。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的手指僵住,然後慢慢回頭衝朝這裡走來的人兒溫柔一笑。
他的笑容總是如春風般安撫人心。目光相對,絮饒心裡的怒氣消散很多,但還是不甘心他昨日的失約。於是揚起笑臉嬌嗔道:“說了下雨便當真不去了嗎?”
潔白的衣裙輕飄,清靈的眸子流轉,總是美得如初雪一般乾淨動人。
季景黎笑容愈發溫柔:“阿饒?”
察覺到他的些許反常,絮饒卻沒有多加在意,只再次嬌嗔道:“我可不想聽什麼解釋,沒個十天半月,休想讓我輕易原諒。”
說完還直接轉身走出了亭子。昨日她苦苦等待中嚐到的濃厚失落不是說算就算的。
獨自走出多遠後,發現他並沒有追來,絮饒心裡不禁又添一層失落。然後想到裴靈說昨日宮中有宴,便想萬一他是奉命赴宴去了呢?
自相逢以來他就一直對她甚是包容溫柔,也還在感懷前世火場裡的那份溫暖,絮饒尋思是不是她太過任性了?他不是不解風情之人,一定是有什麼急事給耽擱了,所以,至少……應該給他解釋的機會…………的罷。
糾結猶豫一番,絮饒覺得應該返回去。吃一塹長一智,昨晚回去後她想了很久。她與裴靖堯或許就敗在一個不說,一個不問上面……
想到這裡,她又轉身回去。卻驚訝的發現亭子裡已經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煙綠色的長羅裙,姣好的面容。拿了一枚玉佩遞到了魏王季景黎跟前:“師郎昨日不小心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