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初將病人交給聞玉,和沈翼以及馬玲一起到城外的郊外。
這邊有座山,現在山腳是烏泱泱想看個究竟的附近村民。
沈翼先下馬車,又回頭伸着手來扶她,葉文初如果是四小姐就直接跳了,但她此刻是茉莉奶奶,她抓着沈翼的手腕踩着腳蹬耐着性子悠悠忽忽地下來。
沈翼扶着她的手臂,笑着道:“這樣當奶奶,感覺還快樂嗎?”
“不快樂。”葉文初他們一到,那邊看熱鬧的村民都衝着他們看來,有人道,“四小姐沒來?”
“沈先生,四小姐沒來這裡嗎?”
沈翼道:“四小姐有事出門了。”
“我還煮了菱角,想趁着四小姐來給她當零嘴吃。”一位婦人提着一兜子菱角,“沈先生,您要不嫌棄,給您吃吧。”
沈翼看葉文初,葉文初點了點頭。
“那謝謝您了,給奶奶吃也是一樣,奶奶也愛吃。”
婦人一聽是茉莉奶奶,也是很高興,大家都叮囑茉莉奶奶,讓她慢點走。
“山上路不好走,先生,您牽着奶奶才行。”一位老婦人道,“奶奶雖說身體好,可到底是老人家,骨頭脆,摔一下年輕人拍拍灰就走了,老人家保不齊骨頭就裂了。”
“多謝您提醒了。”沈翼應是,就上來左手託着葉文初的手臂,右手扶着手腕。
葉文初覺得她可能像個老佛爺,她和沈翼道:“你這扶人的姿勢,是不是在宮裡學習的?”
“奶奶還見過宮裡扶人的手法?”沈翼的手很忙,手腕上掛着個菱角兜子悠盪着。
“奶奶見得多。”葉文初瞥了眼沈翼,心情很不錯。
以前她都是誆他來佔便宜,現在他主動來,雖說成就感的程度不一樣,但高興還是高興的。
乘風趕到了,湊上來問他主子:“要不,我來背奶奶?”
沈翼將網兜給他,淡淡掃了他一眼。
乘風抖了抖,乖巧地將網兜掛脖子上,跟着兩個人。
“先生,奶奶。”馬玲跑回來,身邊還跟着海鞘,看見茉莉奶奶一愣,施禮後,選擇了對沈翼回稟,“胡捕頭去搜捕四周。”
“是誰先發現報官的?”沈翼問道。
海鞘招手,喊來一個一個老人,老人上來行禮,將他看到屍體的經過說了一遍。
“我上山來砍柴,剛挑着柴下來,就看到枯草堆裡有花花綠綠的衣服,於是我就過來看,誰知道,看到了一個女子。”
“我一看那樣子,就知道她肯定是死了。”
“然後我就下山喊了村裡人來守着,我去報官了。”
葉文初四周看了看,這個山在路口,官道上人來人往,她低聲和沈翼說了幾句。
沈翼接着問老人:“你上山也是從這裡上的?什麼時辰?”
“是的。我就從這裡上去的,當時還早,卯時三四刻,天矇矇亮。但是肯定沒有這個女子,如果有,那麼顯眼我肯定看到了。”
“而且,在我後面也有人上山,”他說着,喊了個年輕人來,“你和官爺說說,你跟在我後面,咱們兩個人都沒有看到吧?”
年輕人應是,說肯定沒有女子躺在這裡。
“你們認識或面熟嗎?”沈翼問。
一老一少都搖頭:“她穿的衣服怪好的,長的也俊,手上一點繭子都沒有,這樣的小姑娘,肯定不是我們農家的丫頭。”
葉文初往發現屍體的地方去。
屍體就在山腳往上去十來步的位置,這裡並排長了四棵樹,有不少的枯萎的灌木,屍體就放在這裡,從下面往下視線被遮擋,但只要上走幾步,一眼就能發現,很顯目。
葉文初過去,左拐子擡頭看着她,驚訝了一下,起身給她施禮:“奶奶好。您、怎麼來了?”
“我得閒。”葉文初打量着死者。
死者皮膚細白,面容五官很清秀,穿着桃紅色的裙子,頭髮又黑又長,腰身也很纖細,但她最引人留意的,是她左眉裡的一顆硃砂痣。
葉文初覺得,女子生前,應該是個明豔嬌媚的人。
“死因是什麼?”葉文初問左拐子,左拐子一愣,因爲四小姐也是這個習慣,上來粗看一遍後,先問死因,查明死因纔去查看環境。
“是被人掐死的。”左拐子道,“身上可能有搏鬥的痕跡,暫時還沒查看,預備帶回去再檢查。”
女子的衣服完整,頭髮凌亂,鼻頭有點紅腫,但其他方面看上去都很正常。
葉文初蹲下來牽着女子的上衣:“有兩個盤扣沒有扣好。”
左拐一愣,趕緊查看,點頭道:“是。會不會是匆忙出門,所以沒有仔細檢查?”
“不會。”葉文初讓左拐子解開女子外衣,女子裡面穿着的中衣,扣的很穩當,但中衣從胸口到衣襬出有滴落的血跡。
左拐子一怔,趕緊找女子身上其他的傷口,但除了脖子上明顯的掐痕外,沒有其他任何上傷痕,他道:“這個血,可能是鼻血。”
因爲女子鼻頭紅腫。
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別的可能。
“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葉文初道,“你說,女子是不是穿着中衣,和人打鬥的過程中,被人掐死了?兇手給她穿好了外衣,再將女子拋屍在這裡?”
左拐子點點頭:“這、這裡確實不是殺人現場。”
“根據發現的人說,他上山的時候是卯時三刻,下山的時候辰正,這中間有四刻到五刻鐘的時間,拋屍的時間肯定夠了。”
葉文初點了點頭。
沈翼走了過來,對葉文初道:“問了山腳的百姓,沒有人看到馬車之類的,路面上也沒有車轍印。”
“死亡時間能推出來嗎?”沈翼問左拐子,左拐子道,“小人還沒細看,但現在看的話,應該是今天后半夜,死亡時間距現在大約三個時辰左右。”
葉文初也覺得差不多。
“等會兒帶回去再驗。”沈翼對左拐子道,“那你收拾屍體。”
胡莽也回來了,看到茉莉奶奶愣住了,上來施禮,驚訝地道:“奶奶是路過這裡辦事嗎?”
“我在藥行,馬玲去說的時候,奶奶正好得空,就和我一起來了。”
葉文初和胡莽點頭:“不用特意照顧我,我重在參與。”
“是。”胡莽應是,和沈翼道,“周圍沒有看到可疑處,初步斷定,女子被人掐死後,拋屍在這裡。”
沈翼頷首。
葉文初忽然問道:“這條官道能通往哪裡?”
“這裡出去最近的是茅田,再往下去,那能走的太多了,這裡是從化出去的主要官道。”胡莽回道。
那看來沒什麼線索。
大家將屍體移上板車,葉文初讓左拐子先查看後背和四肢,左拐子一拍腦袋:“我、我忘記了。四小姐讓我移動屍體前,檢查後背和四肢屍斑。”
他趕緊檢查。
“被人移動過,先是有一層淺淡的屍斑後,再沉浸了一層深色的。”左拐子下意識和茉莉回稟。
葉文初看到了,想了想親自上手看了前胸。
前胸沒有。這表示屍體被人移動過,但這個過程是平穩的。
“走吧。”葉文初道。
大家推着板車走,葉文初又在放屍體的位置,停下來,她問沈翼:“你看屍體周圍的草。”
“我也發現了,只有被害人壓過的地方草是倒伏的,周圍則沒有任何拖拽的痕跡。”沈翼回她。
因爲現場很多腳印,昨天,今天的,無法辨認兇手的腳印是什麼。
但現場的枯草,卻能說明,身體是被人一次性放置後沒有在經過拖拉等動作。
甚至,從山下上來,一路也沒有拖拉屍體的拖痕。
這和屍體身上的屍斑是吻合的。
“這麼穩,一個人辦不到!”葉文初往下走,“剛纔下山,也是兩個健壯的雜役擡走的。”
女子雖然不胖,可屍體不同於活人,獨自一人很難做到乾淨利落。
“至少兩人擡運。”
兩人說着下山,沈翼自然伸出手扶她,葉文初正想拒絕,但看山腳一堆人看着她,她還是抓着沈翼的手腕下山。
沈翼走得很輕快。
兩人上馬車,乘風趕車,馬玲坐邊上。
“我覺得,被害人很有可能,是今天后半夜在家裡和人發生搏鬥,被對方殺害的。”葉文初和沈翼道,“所以,我認爲死者的身份很關鍵。”
在家裡遇害,還需要拋屍,那麼兇手和死者至少是認識的,換個方向說,死者住的地方,是可以查得到兇手的。
“這樣分析很有道理。那今日回去我便畫像出來,貼城門口。”沈翼道,“前輩還有什麼吩咐。”
葉文初白了他一眼,掀開車簾子,有極快的馬車聲音從對面過來,沈翼撥了一下她的手:“放簾子,有灰!”
葉文初一怔,他的指尖已從她手背拿開,她放了簾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
隨即,疾馳的馬車和他們錯身而過,緊接着馬玲捂着嘴衝着那邊罵:“趕着去死啊,跑這麼快,呸呸呸,一嘴灰。”
葉文初喊道:“你進來坐。”
“不了,我在外面挺好。”說着把菱角塞進來,“您吃菱角。”
葉文初搖頭:“先掛在乘風脖子上,我們所有人就他最乾淨。”
馬玲將網兜重新套在乘風的脖子。
乘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