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初藉口累了,拒絕了葉老太爺的求教,並約了明天早上,給他講解養生秘訣。
大家回家。
馬玲還沒回來,他們關着門,葉文初當着沈翼的面,拆了她的假髮。
眼前的人,瞬時從老太太,變成了青春靚麗的葉四小姐。沈翼覺得自己也是愚笨,就算那天看到聞玉和茉莉奶奶的氣氛和古怪,他想的也是茉莉奶奶和四小姐有事瞞着他,他不敢去想,四小姐就是茉莉奶奶。
畢竟,一個人喬裝另一個人好辦,可醫術不好僞裝。
茉莉奶奶的醫術不是假的,而四小姐纔多大,便是知道她聰明,也不敢去想小小的姑娘,能有這麼大的能耐。
小小年紀醫術就登峰造極。
可他還是想的過於保守了,葉四小姐給他的意外和驚喜,已超過了他能想的到的範疇。
以至於,這一晚,他連和陳王聊了什麼都不記得,一直在聽她和各位婦人之間的聊天,遊刃有餘,毫無破綻。
“臨川啊,你別生氣。”葉俊道,“初初也是沒有辦法,小姑娘行事哪有奶奶行事方便,你說是吧?”
葉文初深以爲然。
“道理我都懂,”沈翼對葉俊道,“伯父,但受傷我也是真的受傷。”
他指了指葉文初,對葉俊道:“她喊我小川,強行認我做徒弟,指派我做事,拿長輩的身份打壓我……”
“受傷。”
葉俊素來抱着女兒都是對的,這樣的想法,但現在心疼沈翼,他推了推葉文初,讓她哄一鬨,表個態度,大家都是朋友,豈能傷人。
葉文初撇了撇嘴:“你不是三個條件嗎?你說吧!”
他沒提她摸他腰的事,所以不要讓他數罪狀了,真要說出來她確實有點理虧。
沈翼沉思了一下:“四小姐每回都說在雲頂山如何做飯,我也聽八角提過你廚藝不錯。”
“四小姐給我煮碗麪條吧。”他看着她。
葉文初看着他:“就這?”
“還有兩個,我留着以後用。”沈翼收回目光,端茶喝着,優哉遊哉。
聞玉聽着兩人說話,沈翼說吃麪條時,他便看了對方一眼,若是大的條件反而沒什麼,可越是這種生活中的小事,便越能顯露心思。
“我做!”葉文初笑眯眯提醒他,“吃人嘴軟,你得記着這個道理。”
沈翼點頭:“斷然不在外提半個字。”
大家都知道沈翼不會說出去,他只不過在鬧事而已,畢竟被騙了。
“她五歲上山後,就做了我的師妹。”聞玉和沈翼道,“但她一是手法比較外放,二則女孩子行醫總讓人覺得不可靠,於是討論後,取了茉莉奶奶這個名字。”
沈翼笑着道:“這方法考慮的很周全,確實比女孩子在外面方便安全。”
葉文初拿着假髮,起身道:“我去煮麪了,大家都吃點,今晚王府的菜都沒吃着幾口。”
八角舉手道:“小姐,我幫您擱火,所以我能提條件,我要吃蔥油拌麪。”
葉文初就看着聞玉:“簡單點。”
“我要青菜面吧。”聞玉心不在焉,說完,發現葉文初沒應他,他立刻改口,“蔥油麪。”
葉文初又看着葉俊和沈翼,葉俊道:“爹也吃蔥油麪。”說着衝着沈翼擠了擠眼睛,沈翼從善如流,“我也是。”
葉文初猛然打開門,一個人撲通跌進來,踉蹌了幾步,葉文初又將門關上。
馬玲趴在桌子上,回過頭瞪圓了眼睛,指着葉文初:“你、你、你、你是我師父?”
八角捂住她的嘴:“別喊。”
馬玲坐在了地上。
“師兄,幫我封口,封不住就滅口了。”葉文初戴好假髮去煮麪,就聽馬玲在房裡尖叫狼嚎拍桌子敲板凳,等會兒又興奮地哈哈大笑,打開門衝出到廚房,抱着葉文初,猛親她的臉。
“師父,你可太厲害了。”
“天下第一厲害。”
葉文初將她推開,白了一眼道:“這不明白嗎?還要你強調?!”
“對對對!”馬玲道,“我有個師父,我的身價都高了。”
葉文初將麪條塞給她:“端着你的碗,高貴的人。”
馬玲嘿嘿嘿笑着:“真香。”
誰能想得到,她拜四小姐爲師的同時,還拜了茉莉奶奶呢?
當時沈先生讓她拜師,真是太對了。
“啊!我知道了,”馬玲道,“我說四小姐天天早上睡覺,喊都喊不起。”
“茉莉奶奶一直住舊院子裡,有一夜下雨我去看茉莉奶奶,但裡面根本沒人,我還想奶奶可能出門了,沒想到,沒想到!”
葉文初勾着她的脖子走:“你要說出去,我現在就勒死你。”
“好師傅,好奶奶,我對天發誓,屁都不會放一個,真的!”
葉文初對她道:“還是你的態度好,不像有的人,得寸進尺。”
“誰得寸進尺?”馬玲問道,沈翼出來洗手,自然而隨意地接茬,“我。”
馬玲:“……”
先生,變了。
吃過飯,葉文初告訴大家:“大家也看到了,四小姐的身份現在不好使,接下來我要用茉莉奶奶出門了。”
要是葉月棋攛掇陳王妃召見她……她只有吃虧。
她不想吃虧。
“那四小姐呢?”
“回雲頂山了。就說她身體不好,回去休養。”
八角道:“那、那我怎麼辦?”
“你也回去。”葉文初道。
“那、那我兩頭跑行嗎?”八角將碗裡最後一點面吃乾淨,“我從小都沒離過您,我怕您不習慣。”
馬玲安慰她:“你想多了,有我在奶奶會很快樂。”
“你能怎麼讓奶奶快樂?”八角唾棄她,“早上起來翻十個跟頭嗎?”
馬玲覺得,這也不是不可以,對於她來說,哄師父高興她是沒有底線的。
沈翼將麪條吃得乾乾淨淨,葉文初的手藝確實不錯。
他見好就收,吃完就走。乘風正好找過來,在半道碰見他
“我看魯大人回去了,就想您是不是來這裡了。”乘風歪着頭問道,“主子,你咋笑的這麼……”
沈翼看着他。
“這麼俊美呢?”乘風問道。
沈翼清咳一聲,沒理他,乘風太好奇了:“陳王懷疑您了嗎?”
“懷疑是常態,不能證實,就只是胡思亂想。”
“這話有道理。”乘風又想到什麼,“您去葉府,是四小姐回來了嗎?”
沈翼搖頭。
“那四小姐什麼時候回來?”
“一個月後。你找她有事?”
乘風突然跳起來,拍手道:“這不是正好嗎?我們去雲頂山把,您既能見到四小姐,又能上雲頂山證實遲清苼的生死。”
沈翼就不想和他聊天。
“對了,主子。”乘風道,“歸去來找您,我把咱們新做的衣服分給他了。”
沈翼頷首。
此刻,歸去正坐在沈翼小院的正廳裡喝茶,沒點燈他坐着想事情,又看到桌子上的衣服,索性無事,就脫了外衣試穿。
剛脫了,院子裡闖進來一個人。
四目相對,魯玉嬌喊道:“你、你是誰?”
“我、我喊人了。”
歸去抓着劍,拿着衣服遮前胸,繞開魯玉嬌就跑,乘風和沈翼正好進來,乘風指着歸去:“你、你幹什麼,怎麼衣衫不整?”
“魯、魯小姐,我的天!”乘風捂着嘴,剩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盛滿了不可思議。
“閉嘴!”歸去將乘風推開,他慌亂穿着衣服消失在夜色了,又羞又惱。
惱主要是惱乘風。
“這、這、這人怎麼?”魯玉嬌指着逃走的人,“他是個流氓,你們不能放他走。”
乘風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歸去是流氓,他頓時樂了起來,特高興地道:“沒關係,他一般……”
“不要胡說。”沈翼打斷乘風,對魯玉嬌解釋,“他是我朋友,來這裡試穿前幾日你娘給我們採買的新衣服。”
“嚇着你了?”
魯玉嬌鬆了口氣:“原來是你朋友,難怪你們會買三件,尺寸都不同。”
沈翼頷首。
乘風蹲門口捂着嘴噗嗤噗嗤地笑。
……
房間裡,三雙腿翹搭在牆上,馬玲道:“這樣真能瘦腿?難怪師父的腿這麼細!”
“當然,你看我的腿也細啊。”八角道。
“你可得了吧,和我比還差不多,你和師父比。”馬玲唾棄道,“竹竿和木桶。”
八角把腿伸得更長,不服氣,因爲她發現,自己的腿還不如馬玲的好看。
“師父,今天在王府,發現什麼了嗎?”馬玲好奇地問道。
葉文初用手枕着頭,想着:“陳王妃很有興趣再生一個。你明兒去查一查,陳王妃先前有沒有請徐東凹看過病。”
陳王妃確實體寒,加上她體質比較虛,不容易受孕。
“知道了。”馬玲問葉文初,“那四小姐回了雲頂山,那您還去縣衙嗎?”
葉文初看着她:“你猜?”
“呵呵。反正也沒有案子。”馬玲道,“如果真有案子,您得幫我。”
葉文初點頭。
但比起衙門的案件,她更操心明天早上和葉老太爺的會晤,怎麼講解強身健體的事。
“師父,要是讓葉老太爺知道你是茉莉奶奶,他、他會不會把你頭打通?”馬玲道。
葉文初苦惱地點了點頭:“我覺得很有可能。還會把他過去給我的錢,統統要回去,剝奪我繼承權。”
“那怎麼辦?”馬玲咋舌。
“努力不讓他知道。”
第二日早上,葉文初還沒去找葉老太爺,葉老太爺就散步到湖邊來了,看見她笑着道:“奶奶搬到這裡來了?”
“是啊,在這裡住幾日。”葉文初施禮,八角上前來,將四小姐回雲頂山住一段的事情告訴了葉老太爺。
葉老太爺點了點頭:“估計有別的事要做。”
昨晚,幾個小姑娘打架的事他當然知道,葉月畫被葉月棋當衆羞辱他當然也知道。要是葉文初……在雲頂山住幾天也挺好的,看沈臨川的手段,估計削藩的事,指日可待。
只要陳王想通,沈臨川肯定會幫他與朝廷斡旋,只解陳王兵權,撤走廣南東路軍事部署,縮小封地,想必陳王可以不用回京重建王府。
只要不回京,哪怕留一個廣州做封地也可以,至少陳王和陳王妃能壽終正寢,畢竟他們也沒有子嗣。
但現在,兩方的想法都不明朗,朝廷是打算要陳王夫妻的命,還是僅僅解兵權收封地,陳王呢,他想圈地自保還是可以放棄所有,只求保命。
現在巡檢的身份沒戳破,不好談,他也不知道沈臨川下一步什麼打算。
葉老太爺想了一通,讓房忠去取了一千兩給八角帶着。
葉文初默默謝謝葉老太爺,後面她給葉老太爺傳授養生秘訣的時候更加謙遜認真。
八角走了,葉文初和聞玉一起去藥行,各家夫人太太遣人來拿藥方。
葉文初上午坐診,沈翼來了。
她看着他,他上前來施禮,很從容:“前輩。”
葉文初無語,知道了真相他居然還來。
沈翼一來,毛很遠就給他讓位置,畢竟人家是正牌徒弟,他是蹭師的。
沈翼在邊上當副手,不是第一次了,但今天是最認真的,他給葉文初記筆記,拿着她的冊子,心裡失笑。
難怪堅持用左手寫字,原來是因爲茉莉奶奶用右手。
這字挺拔娟秀,恣意瀟灑,和她氣質很相稱。
他看着她的側顏,離她很近的時候,能聞到她身上有淡淡的藥香,這香四小姐也有。
說來說去,是他不夠大膽,沒敢往這方面深想。
葉文初踢了踢他,壓着聲音道:“不要盯着我看。”
沈翼低頭寫字,低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