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葉文初和沈翼一起出城,去找魯志傑。
魯志傑正等在院門口,看見他們就跑了出來,喊道:“大人,大人哪,真死了嗎?”
“死了。”
魯志傑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阿彌陀佛,我這輩子沒有這麼開心過。”
“他死的時候,怎麼樣?有沒有很痛苦?”
沈翼看向葉文初,忽然道:“魯大人說起,我倒也有一個問題。劉兆平死前,你和他低語了什麼?”
“我嗎?說徐銳是我殺的。”
沈翼沒再繼續說,而和魯志傑道:“魯大人要是康復了,這兩日就回衙門做事吧。”
“好,好。我太無聊了。”魯志傑道,“對了,您是不是要去王府一趟?”
葉文初讓他們兩個聊天,她去看望徐秋喜和鵬鵬姐弟三人。
“四小姐,我們今天下地走了兩步。”鵬鵬笑着道,“就姐姐身體有點虛,沒走。”
葉文初給兩人查看了傷口,又號了脈,笑着道:“沒事了,再養半個月,你們就能去放牛了。”
“有牛嗎?”飛飛很激動,葉文初道,“有,我送你們一頭牛。”
兄弟兩人高興不已。
“謝謝四小姐。”徐秋喜恢復得最慢,因爲她先前身體就受了創傷,還沒有完全恢復,“四小姐,我、我有話想問您。”
葉文初在她牀頭坐下來,問道:“什麼?”
“您家善堂,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要開門?”
葉文初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收一些無家可歸十五歲以下的孩子,滿足條件的都能進去。”
“那教孩子們讀書嗎?”
“肯定要教的,我們和博州書院的先生們說好了。”
徐秋喜笑着點頭。
“你想讓鵬鵬和飛飛去?”
徐秋喜點頭:“行嗎?他們還可以幹活,什麼都會,不會白吃白住。”
“可以啊。到時候你也一起去。”葉文初想過這個問題的,再過十多天善堂完工了,正好他們的傷也康復了。
徐秋喜笑着沒接這句話,只是道:“您真好。”
沈翼隔着門喊她,因爲徐秋喜在裡面躺着,他不方便進去,葉文初出來:“怎麼了?”
“海鞘來說,王府給縣衙送了請柬,邀請大家赴王妃壽辰宴。”
葉文初先前確實聽說過,葉月棋在爲王妃的壽辰忙碌。
“那估計,各家各戶都會收到請柬。”葉文初道。
葉文初回家後,葉老太爺那邊還真收到了請柬,邀請他們全家赴宴。
不但如此,茉莉奶奶和聞玉也有請柬。
“是因爲我們是廣寧縣主的家人?”葉文初道。
葉老太爺給她拿了一張銀票:“你去買幾匹布料,認認真真做幾件衣服首飾,再糊弄我,我往後再不給你錢了啊。”
“謝謝祖父。”葉文初道,“其實我是無所謂,我又不比美。”
“可你磕磣啊。”
葉文初揣着銀票,和葉老太爺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讓您丟人。”
王妃的壽辰是九月初十,但她不準備去敷衍。
揣着錢,葉文初去了縣衙,因爲今晚和沈翼有約。
上街後,忽然有個小姑娘人站在茶館的二樓喊她:“四小姐,您有空嗎,進來聽曲啊。”
“好啊。”
葉文初一進去,大家就給她讓了最中間的位置,小姑娘十四五歲,抱着琵琶上來,施禮後就自彈自唱。
唱了三四句,葉文初就無語了。
“這吹得也太狠了。”葉文初和八角道,八角也擦着汗,“他們也是喜歡小姐吧。”
誇葉文初仙女下凡,拯救人世。
總之,堆了很多辭藻,寫觀世音菩薩也不外乎這些詞了。
葉文初打賞了錢,實在聽不下去了,落荒而逃。
魯志傑正式回衙門,大家都很高興,魯夫人說今晚請大家在家吃飯。
還派人去將聞玉請來了。
葉文初偷偷喝了一口果子酒,感覺很不錯。
出了衙門,聞玉就壓着聲音說她。
“讓你別喝酒,你才幾歲?”
葉文初訕訕然:“所以我就喝了一點點啊。”
“你要真想喝,明天我給你釀。”聞玉道,“這些不管是不是果子酒,都會傷身體。”
“尤其是女孩子,更是精貴。”
葉文初推着輪椅咕噥着:“你釀的那是酒嗎?那是水好不好?我又不是沒喝過。”
她懷疑聞玉爲了敷衍她和師父,在水裡滴了幾滴酒。
“那不是讓你過過癮嗎?”
“那你說,我多大可以喝?”
“十六以後。”
聞玉不讓她喝的緣故,是因爲她喝醉了耍酒瘋。
上次偷了師父的酒喝了兩口,鬧了半夜才消停。
葉文初記得那次,但認爲是聞玉誇大其詞了,八角說了,她那天也就唱了幾首歌,還跳舞了,雖不知道跳的什麼,總之亂七八糟。
“咳咳,”忽然有人在後面咳嗽,葉文初停下來,“沈先生,你怎麼跟來了?”
“魯夫人給你備的酸菜,你方纔誇她做的好吃了。”沈翼遞了一個罐子給她,葉文初手一抖,接過來提在手裡,“幫我謝謝她。”
沈翼忍着笑,和兩人打了招呼走了。
“酸菜齁死了。”葉文初道,“我剛纔是說好吃的嗎?”
聞玉將罈子放自己腿上,道:“說了。我聽到了!”
“那回去泡一泡,然後包餃子吃。”
不知是不是劉兆平的死,讓從化的人太高興了,大家內心平和,衙門裡十多天大小案件都沒有。
胡莽就開始翻舊案看。
葉文初沒去衙門,每日在藥行坐診,但坐診的時候,各處的消息,倒是雜亂紛呈,五花八門。
劉兆平靈堂設了半天,半夜被人放火燒了,要下葬前,劉老夫人來了,將她兒子的屍骨帶回了富平島,劉兆平是從富平島出來,她的意思,就要將她葬在富平島上。
但下葬兩天後,劉兆平的屍骨被人挖出來鞭屍了。
因爲已有腐爛,打得肉沫飛了一地,招了不少野狗。
劉老夫人受不住,將兒子的殘缺的屍骨燒了,親自將骨頭敲成粉末裝在匣子裡,不知埋在什麼地方了。
劉老夫人日子也不好過,在富平島上,每天夜裡島名輪流在她家門外敲鑼。
劉老夫人就白天補覺,但白天也有人敲。
葉文初聽着心情複雜。
王彪和歸去,將各家的捐款清算清楚,他道:“王妃娘娘壽辰,沈先生去嗎?”
“去的。”
有人進來回事,王彪處理了軍務,和歸去苦笑道:“我要說沒想到當將軍後,事情這麼多,你會不會覺得我故意這樣說?”
“不會,您生性不爭,事情多了便會生出不如歇着,做個副將自在這樣的念頭,我能理解。”歸去道。
王彪笑着:“還是你瞭解我。”
“我出去一趟,和舶來行定的一套琉璃茶盅到了,如果合適,給王妃娘娘的壽禮,是解決了。”
歸去叮囑他小心一些。
王彪去看琉璃茶盅,東家將琉璃茶盅給他拿來:“您先觀賞,小人去給您沏茶。”
東家出去,一個婆子端茶進來,王彪正專注地看茶盅,卻見杯子上寒光反射,他抓起茶壺,砸了出去,對方的刀劃破了他的手腕,但他的茶壺也砸在對方的頭上。
“是你!”王彪避開,捂着手臂傷口,看着一頭血的劉老夫人,“我知你在富平島,卻沒有去爲難你,沒想到好心沒有好報。”
劉老夫人冷嗤道:“你說話真是可笑,你殺了我兒,還和我談什麼好心?”
“我殺他,那是因爲他該死。”
劉老夫人取帕子,擦着臉上的血:“別人怎麼想我不管,但他是我兒子,母子一場,我就必須給他報仇。”
兩人動手,劉老夫人武藝不弱,但絕非王彪的對手。
幾招過後,她已身中兩刀。
“送我去藥行,”劉老夫人和王彪道,“我該做的做了,你我無冤無仇了。你就當路上看見個要死的婆子,送她一程。”
王彪沒有拒絕,讓人將劉老夫人送去了藥行。
葉文初看到她的時候,要給她治療,劉老夫人搖頭:“老姐姐,不必了。就讓我這麼死了,反而有幾分悲壯。”
“將我治好了,我餘生都是羞辱,何必呢。”
她這六十年,她自認值得,兒子的下場她也想過,作孽多了總有被殺的一天。
所以各報各的仇,仇人殺得了就殺,殺不了就自己死,就那麼回事。
“我來這裡,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劉老夫人抓着葉文初的手,“我懷疑,陳王世子沒有死。”
葉文初不解。
“那孩子死得突然,我們去弔唁,誰都沒有看到他的遺體。”劉老夫人道,“你告訴葉四小姐,讓她可以開棺查驗一番。”
葉文初點頭:“我會告訴她的。”
“那行了,我該報的仇報了,該報的恩也報了。”劉老夫人將她手上一個鐲子退下來給葉文初,“姐妹一場,留個念想,我雖非好人,可對姐姐您從未有不敬。”
“我知道。”葉文初收了手鐲,“謝謝!”
劉老夫人死在了順安康。
葉文初將她偷偷葬在了山腰,只留了一塊墓碑:劉餘氏之墓。
“小川,”葉文初問沈翼,“要去驗陳王世子的墓嗎?”
沈翼看着她:“我和四小姐商量一下。”
“四小姐下午回雲頂山了。”葉文初道,“後天再回來,有點急事。”
“嗯?”沈翼有些驚訝,“那明天王府宴席,四小姐不去嗎?”
“她不去,我去!”葉文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