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大家的生機(二更)

從化有多少佃戶呢?

據錄入的戶口統計,一共有兩千四百二十四戶,共九千四百人左右。

今天鬧事的人,除了男女老幼,各家的佃戶都有,領頭的不是陸家莊人,而是葉家的二十幾個佃戶。

領着五六百人,分時分段分門進的城內。

許家莊來的人最多,不但他們,他們還擡着一個老人,老人進氣多出氣少,躺在擔架上。

陳王府門口的街被堵了以後,陳王府裡的人才後知後覺發現了這件事。

他們也不鬧事,就靜坐着,舉着個兩個大牌子,牌子上寫着大字,明明白白說了兩件事。

第一,商戶許成打傷人,求陳王嚴懲。

第二,各家莊子的租子收了全租,這是不給老百姓活路,老百姓也是人,請陳王救他治下的百姓。

安靜了很久的陳王府,被突如其來的事鬧得亂了,過了一會兒一個管事出來嚇道:“王爺已許久不管事,既是糾紛,就請大家去找縣衙。”

“縣衙管不了,他們權利甚微,我們去求,他們也不能讓各莊主把租子降低一點。”

管事凝眉道:“那就去找劉將軍。”

“劉將軍是軍法,管不到百姓的事,更何況,劉將軍也不在從化。”

管事很惱火,又轉頭回了王府。

領頭的佃戶很鎮定,一邊說話一邊給躺着許家莊的老太爺餵了一口水,許橋和許炯兄弟二人坐在邊上,臉上有傷,但神色堅定。

“張大哥,”有人問張明,“您覺得我們坐在這裡,行嗎?”

張明朝一側的店裡看了一眼,道:“行!”

四小姐說,肯定行!

葉家的租子不高,但他願意爲了別的莊子裡的佃戶努力一把,不說吃肉,大家都能吃上一口飯,不要一年到頭在地裡,卻不知道自己的作物什麼味道。

“我們聽您的。”

“王竹,”許橋問王竹,“你其實不用來,陸家大公子不是說不收租子嗎?”

王竹道:“我爲了秋喜。”

許橋垂着頭,擦了臉上的血跡。

……

許成感覺到事情鬧的方向有點不可控了。

他也沒有收租子,急匆匆回從化,一邊走一邊讓身邊人去打聽,許橋那些人,將那老頭子擡到哪裡去了。

不等他遣出去打聽的人回來,他就在城中聽到消息了。

他家的佃戶,全部去陳王府了。

“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許橋沒有見過這種事,佃戶居然跑去王府門口靜坐。

他去找盧林航以及郭彥宇幾個人商量這事。

“有人帶頭。”郭彥宇道,“帶頭的姓張,葉家的一個佃戶,還有就是許家莊和我們咱們幾個莊子裡的,”

“葉家莊子裡的租子不是收的很低,他們家的佃戶想幹什麼?”

郭彥宇不知道。

“王爺會管這件事?”許成問郭彥宇,郭彥宇搖了搖頭,“我感覺王爺不會管,前面王府的管事已經出來過一次了。”

“怎麼說?”

“讓他們找縣衙,找劉將軍。那些佃戶說縣衙權利小,劉將軍不在,他們只能求到王府門口。”

盧林航走了兩步,一臉的奇怪:“說縣衙權利小,這話是不是有人教他們說的?”

“不是沒有可能。”

“不用太擔心,王爺不會管的。怎麼可能會爲了這種小事出手!”郭彥宇道,“再說,王爺要真出手,那真好,請王爺一併把徐家三姐弟的案子重新定罪。”

這話大家都同意。

“老爺,”郭家的小廝來了,道,“王府的管事,請你們去王府!”

“去王府?”郭彥宇不可思議,幾個人面面相覷,“這、這爲什麼?”

“估計就問幾句,王爺怎麼可能管租子的事。”郭彥宇想了想,“王爺自己也有佃戶呢。”

大家結伴去了王府。

此刻,王府門口的街上,佃戶依舊靜坐着,一個個神色都很平靜。

在人羣后的一個巷子裡,葉文初和沈翼都在。

“師父,爲什麼突然又到王府這裡來?陳王已經完全交權了吧?”馬玲道,“我怎麼覺得個王爺不會管呢?”

葉文初道:“陳王會管。”

“爲什麼?”馬玲不懂,“就這些佃戶的事,租子的事,又不是什麼大事。”

“就是因爲不是大事,他纔會管。”葉文初道。

馬玲不懂,指了指對面:“我去前面看看。”

“大人,”葉文初問沈翼,“你見過陳王嗎?”

沈翼點頭:“暗中見過一次。”他一頓,問她,“爲什麼問這個。”

“我純粹好奇。”葉文初本來沒想到陳王,她也不想接觸對方,更何況,她現在說不定已經因爲葉月棋,被陳王府所有人,視爲洪水猛獸狐狸精了。

但那天八角去郭府,聽到他們說要找陳王出來主持公道,將徐秋喜三姐弟斬首示衆。

於是她也決定,請陳王出來主持公道。

畢竟,這件事也就陳王能迅速壓下去,也只有陳王會願意插手壓。

“劉兆平什麼時候回從化?”葉文初問他。

“他最近幾日和王彪在韶州練兵,然後要巡視各個地方,把軍隊佈局明朗。”沈翼看着她,“你在想徐家三姐弟的事?”

葉文初點了點頭:“這個案子給了我很大的觸動。”

“我以爲雲頂山的生活,已經很清苦了,卻沒有想到,還有這麼多人,忙碌了一年連自己種的米都不知道什麼滋味。”

如若好吃懶做,倒也不必同情,可佃戶們那麼勤懇努力的活着,現實卻逼着他們走投無路。

不說土地解放,因爲這樣的時代,是做不到解放的。但就莊主和佃戶之間,形成的扭曲的壓迫的關係,卻一定要糾正和改變。

至少,要給這些窮苦的人們,一條活路。

爲此,她要去試一試。

葉文初看着沈翼道:“我希望不要有第二個徐秋喜。”

“嗯。”

“但目前形勢,只能暫時改變,再等一點點時間,我們就能殺劉兆平了。”

不是殺不了,而是如何不動干戈的殺了劉兆平。

打仗,纔是迫不得已。

“試試,”葉文初用下頜點了點對面,“如果陳王今天管租子的事,我覺得就不是完全不能提前。”

“如果他不管呢?”

“不會不管,”葉文初看着對面,“管事出來了。”

沈翼靠在巷子口,葉文初對他道:“過來的穿着黑衣服的矮胖子,就是許成。”

“矮胖子?”沈翼通過她精準的描述,立刻找到了許成,“那他邊上黑瘦的人呢?”

“那是盧林航。”

沈翼頷首。

“馬公公!”郭彥宇上前給馬公公行禮,“不知道王爺請我們來,是爲何事?”

馬公公道:“這些人來這裡靜坐,求王爺給他們做主,王爺要問問,事情始末到底是什麼!”

許成上前來,將事情描述了一遍。

他扭曲了事實,許橋幾次想起來說話,都被張明攔住了,他道:“不要打斷別人說話,問你的時候再出聲。”

大家都很規矩。

馬公公倒高看了這些佃戶一眼,又開始問他們。

許橋這才站起來,將事情說了一遍,並指着許成:“他是莊主沒有錯,可我們也是人,我們也是王爺的百姓。”

“爲什麼我們一年到頭,累死累活,到頭來一粒稻子都沒有?”

“是啊!”張明起來,“如果是這樣,那就不是租地,我們就是長工。可如果是長工,主家就要按照長工付工錢。”

“現在他們這樣做,分明是一點東西都不想給我們。”

馬公公聽他講話有理有據,所以很吃驚,問道:“你是誰家的佃戶?”

“回公公,我是葉府的佃戶。”

“廣寧縣主家的佃戶果然不一樣。不過我聽說,葉府的只收兩成租子,你做什麼也來了呢?”

“回公公的話,兩成的租子是很好,我也沒有指望主家一粒稻子都不收,這畢竟是他們的地。我來是因爲,別的佃戶太苦了,我想出一份力。”

馬公公很意外,轉頭進了王府,大家以爲他要等會兒再出來,卻不料,他進去後似乎和門後的人說了幾句,又突然折轉回來,問道:“張明,你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回公公,是草民自己想的。”

馬公公顯然不信,但也沒有再追問,他又重新走了出來,對許成幾個人:“王爺說了,全收了就太狠了。做事不要做得太絕,給別人留條活路也是給自己留一條路。”

“這租子,你們是得降,不然,早晚還要再出第二個陸員外。”

郭彥宇幾個人一怔,許成道:“那、那我們降多少呢?王爺可有指示?”

“王爺說,也不讓你們比着廣寧縣主家的租子,往後,你們就收五成。”說着一頓,道,“王爺還說了,既然求到他面前了,那今年王府的租子,也減免了,大家都緩口氣攢點錢。”

“這些小夥子都不小了,都還沒有成親吧?”

許橋幾個人都點頭。

“好好努力兩年,存錢娶個媳婦。”

說完,他問郭彥宇他們:“你們說,這事兒成不成?”

他們豈敢說不成,紛紛應是。

“這老頭子,藥費呢王爺出了,也不然你們矛盾再升。”馬公公從荷包拿了五兩銀子給許橋,“快帶去看大夫吧。”

許橋立刻應是,捧着銀子給馬公公磕頭。

其他人也紛紛跟着磕頭,說陳王宅心仁厚。

“散了吧!”馬公公衝着佃戶們道,“再鬧可就沒有好果子吃了。”

“是,我們告退了,辛苦公公了。”

張明給所有人打了眼色,帶着大家逐漸後退……

“大家也別陽奉陰違,若叫王爺知道了,雜家也幫不了你們。”馬公公和郭彥宇幾個人道。

郭彥宇幾個人應是,許成不死心:“那殺人犯的定刑,還請王爺上心,這種惡劣的案子,就應該當街砍頭示衆。”

“這事你找劉將軍。”馬公公道,“劉將軍明天就回來了。”

許成幾個人就告辭了。

馬公公站了一會兒,隨即掃了拂塵進了王府的,葉月棋從門後出來,親暱地挽着馬公公的胳膊:“公公可看到我妹妹在附近?”

“沒看見你妹妹,但看到了馬玲,估計不遠呢。”

葉月棋點頭:“她就喜歡借力。今天居然算計到王爺這裡來了。”

“這種事,先讓她蹦躂着去。”馬公公笑着道,“這秋天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

葉月棋應是。

張明和王竹一行人退出了城,一直往前,大家在路上都不說話,直接進了陸家莊,有人出來守着官道,衆人才鬆了一口氣。

“辛苦大家了。”葉文初從徐秋喜家出來,大家看見她,頓時面露喜色,“四小姐,事情很順利。”

葉文初道:“先把今年熬過去,明年的租子明年再說。”

“至少,今年大家都有口糧了。”

衆人頓時紅了眼睛。

“接下來,我們要努力的,是能給你們招工。”葉文初道,“一家人哪怕有一個勞力掙錢,日子也能過。”

張明道:“四小姐,如果真有這樣的好事,大家夥兒到明年日子就好過了。”

“我知道。往後有事你們要團結,不要只顧着自己死活。越是勢弱就越要團結,越要多商量,不要像秋喜那樣做傻事。”

“我們記住了。”

幾百人擠在村裡,但除了葉文初說話的聲音,其餘一點聲音都沒有。

大家都壓着呼吸,因爲他們都知道,今天這一切來得不容易。

是葉文初在夾縫中,給他們找到的生機。

“是我沒有用,等我再有用點,給大家再多爭取一些利益。”葉文初沉聲道。

王竹衝着葉文初跪下來,很激動:“您做得夠多的了,我們已經心滿意足。”

這事和她並無關係,她不過是來查破一個案件,查完了也就結束了,可她卻回頭來幫他們爭取利益。

他們是幾世修得福氣?!

“謝謝四小姐!”

其他人也跟着王竹,壓着低低的聲音,對她道:“謝謝四小姐!”

這聲音不高,卻渾厚有力,葉文初心頭微酸,讓他們起來。

這事對於他們來說,是暫時的生機,可對她卻是永遠的觸動。

她並非是付出的那一方。

“都回家去吧,今晚吃米,吃自己種的米。”

衆人都笑着,沿着四通八達的田埂往各地散了。

葉文初蹲在楊福面前,楊福睜開眼,衝着葉文初小聲道:“四小姐,老夫沒事,骨頭硬着呢。”

老人家的表情,很是俏皮。

“那您演技可以,”葉文初道,“肩疼嗎?”

她還是給楊福號脈了,凝眉道:“回去吃不着肉,幾日吃一條魚也可以,蝦也行。”

“知道了。四小姐您也多吃點肉,太瘦了。”楊福道。

葉文初點頭:“好,我也多吃點。”

許橋和許炯將“昏迷”的楊福擡回去。

葉文初在陸家莊留了一刻,回了縣衙,去牢中看徐秋喜。

“成了嗎?”徐秋喜聽到腳步聲,就撲倒柵欄上看着她,鵬鵬和飛飛也跑過來,“成了嗎?”

葉文初點頭:“成了。”

徐秋喜喜極而泣。

“四小姐好厲害!”飛飛舉着手道,“四小姐,我今天晚上能多吃一碗米飯嗎?”

葉文初頷首道:“隨便吃,我有錢養得起你。”

“謝謝四小姐。”飛飛恭恭敬敬地道。

徐秋喜擦了眼淚,和葉文初道:“四小姐,我應該早點認識您,這樣我就不會做蠢事了。”

“我也想早點認識你。”葉文初隔着柵欄拍了拍徐秋喜的頭,徐秋喜抓着葉文初的手,淚眼朦朧地看着她,“謝謝。”

飛飛抓着葉文初的另外一隻手,仰頭看着她:“四小姐別難過,我再給您學青蛙叫?”

“學喜鵲吧,我喜歡聽喜鵲的聲音。”

飛飛點頭,在小小的牢房裡,一邊扇着胳膊,一邊在牢房裡繞着圈子跑,一邊嘰嘰唧唧地叫着。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鵬鵬嫌棄道:“你這不是喜鵲,你這是老母雞。”

“纔不是,我是小公雞。”

葉文初笑着,道:“我去給小公雞買米去。”

一回頭,沈翼提着食盒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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