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剛纔抱着龍君的大腿不小心睡着了,滾到地上都沒能完全清醒過來,還伸着爪子迷迷糊糊地摸索着龍君。
殷寒亭:“……”
年遙:“……”
衆武將:“……”
殷寒亭繃着臉把它從灰撲撲的地上提起來,抖抖,重新扔回椅子上,之後他身上的寒氣似乎收斂了些許。
衆人驚愕地望着那個原本冷硬鐵血、完全不識憐香惜玉的龍君做完這整件事,就如同看見萬年冰封的荒山上忽然裂了一條縫,淌出滿池的溫泉,破天荒了!
殷寒亭回視過來時,衆人又馬上恢復了嚴峻肅穆的表情。
殷寒亭淡淡道:“如果我十日之內沒有上來,年遙拔營退出幽冥,不管北海,只需死守羅興。”
羅興城是東海的門戶,和北海的夕涼鎮一樣,如果連羅興都守不住,讓叛軍深入腹地,那麼年遙就可以以死謝罪了。
如果連龍君都無法回來……
年輕的將軍鳳眸一凜,抱拳道:“末將領命。”
深淵下到底發生了何事?誰也說不清。
小狐狸被殷寒亭扔回藍玉身邊,藍玉本身武力低微,也就決定了她不可能陪同龍君深入危險之境,而殷寒亭,竟然還不願意把近身侍衛帶上!
藍玉和侍衛首領愁得天都快塌了,可是好說歹說,龍君都沒能鬆口。
最後,殷寒亭終於願意帶上包括首領在內的兩名侍衛,還是因爲他們都有曾經深入淵底的經驗,能領路。
侍衛們都被龍君明顯嫌棄他們礙手礙腳的態度打擊到了……
只有小狐狸依舊沒心沒肺,大概是睡得迷糊,沒聽清殷寒亭到底嘰裡咕嚕地和這些人交代了些什麼,它只知道跟着龍君有肉吃,剛來深淵時就美美地喝乾了專門給龍君煲的那份鱈魚湯,所以它還要跟着他!
在被殷寒亭送回藍玉身邊之後,小狐狸又找了個機會偷偷溜了出來。
彼時龍君的侍衛正在收拾包袱,小狐狸知道這些侍衛是寸步都不會離開殷寒亭身邊的,所以它鑽到了人家包裹裡,一動不動,直到被帶着離開了營地,不久之後,它無聊睡着了,又跟隨着幾人從一片長滿了水草藤蔓的崖壁滑了下去。
爲了方便行動,殷寒亭早已經換下了平日那身迤地的威嚴華服,一身玄色黑衣很快完全融進黑暗裡。
這是幽冥深淵最合適的入口,深淵是海底的裂縫,沙盤上像是一條狹長的黑線,然而當人真正站在這片深淵的邊際,已然無法再把它與那條黑線放在同等的位置上。深淵好長,長得似乎沒有盡頭,它甚至切割着東海與北海的領地,下面也很深,水流帶着急旋兒,如果他們不緊緊用鉤子勾住水草,那麼很有可能一陣怪風就能把他們吹到百里之外的地方。
這個時候化成原形反而不好行動,兩名侍衛一左一右將殷寒亭護在中間,在持續好一陣的黑暗之後,他們平穩地過渡到一塊橫插在崖壁上的石板間。
殷寒亭在夜間視物的能力要比兩名侍衛強上許多,他扒開褐色的水草,發現了一塊塗了熒的標記。
“影一。”
“是。”侍衛首領排一,另外一名跟隨他們一起下來的侍衛是“影七”。
因爲熒已經有些被海水洗刷得褪色,而且畫得又十分凌亂,影一仔細辨識過後才道:“這應該是兩撥人留下的符號,之前下去的兩位將軍如果畫了第一個,那麼覆在上面的第二個就是個‘年’字,是年遙將軍的人留下的。”
這樣的符號肯定不止一處,他們決定一路跟着瑩畫過的地方走。
深淵下雖然暗,但眼睛多少還是適應了一些,而且以影一的經驗應該快要到底了。直到滑至水草粗1碩的根系,影七忽然道:“龍君請看下面。”
就在距離他們百丈不到的地方,有一絲盈盈微光照亮了那一塊土地,的確碰到地底了。
只是那一方光亮周圍,卻是聚集了無數條體型碩大的紅眼怪魚,它們繞着微光不肯離去,像是在食物上方盤旋,不斷地窺視。
那是一株月光花,一雙雙猩紅的眼睛圍繞着它,黑暗中異常瘮人。
這就是他們進入深淵以後不能用夜明珠照明的原因,深海中的猛獸害怕光明的同時也向往着光明,光亮會吸引來附近所有的紅眼的怪魚。
“繞過去。”殷寒亭漠然道。
這些魚不難收拾,但最好還是不要見血,海水會把血的味道傳遞到百里之外,到時候只會引來更多的麻煩。
然而,就在他們距離月光花最近時,一隻怪魚忽然從不斷咀嚼口中吐出了半條咬得坑坑窪窪的魚類脊骨,上面零星沾着碎肉,但是由於骨形特殊,影七看見的第一眼,幾乎就失聲叫了起來,“王將軍!”
影七包裹裡揹着的小狐狸被他嚇了一跳,似乎茫然地睜開了朦朧的睡眼。
影一立馬變了臉色,回過身斥責道:“你胡說什麼!”
能夠開啓靈智,修煉出人身,甚至立下赫赫軍功的將領們,對上這些頂多算是難纏的紅眼怪魚,不說以一擋百,但是被生吃活吞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我……我……對對,一定是我看錯了!”影七慘白着臉,眼珠一錯不錯地死死盯住那具骸骨,他是王副將手底下訓出來的人,後來因爲表現搶眼被選給龍君做侍衛,在場的人中,也只有他對王副將最爲熟悉,感情也最爲深厚。
殷寒亭聞言停了下來,那株月光花還在輕柔地搖晃,他一言不發地徑直朝着聚集的紅眼魚羣走去。
影一嘴脣動了動,終究沒有出聲勸止。
殷寒亭站在微弱的光暈中時,所有盤旋着的怪魚都驚了一跳,剛要散開,可是生人的味道實在太過誘惑,很快,它們又張着血口向他撲來。
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間,凡是向殷寒亭襲來的怪魚都被四面細小的水線割得身首分離,它們的屍體混着新鮮的血液,全都被水流衝向了遠方。
藏在包袱中的小狐狸原本還在閉目養神,可是就在血水散開的那一瞬間,它突然繃緊了脊背,睜開雙眼,這般濃郁的腥味,包裹外面到底發生了何事?
影七心神已亂,並未發現身後包袱的異狀,他快步上前,藉着微光打量起那碎裂的魚骨,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
影一從月光花下扒出了一隻玉牌,這是王副將的隨身之物,“是王將軍。”
殷寒亭默然,只能伸手拍了拍影七的肩膀道:“回程的時候再來帶他走。”
“是。”影七握緊了拳頭,哭得滿臉是淚。
至此,邵副將軍大概也難逃一劫,前路異常兇險。
小狐狸躲在影七的包袱裡,聽着外面的動靜實在有點傻眼,它到底還要不要出去了?
繼續往深淵的最裡處進發,崖底的月光花一簇一簇地綻放,終於開始變得密集起來,像是指路的長明燈,四周的反而沒有下來時那麼暗了。能看見水草扭曲的根莖,還有周圍幾次三番想要攻擊他們結果最後都被水線絞死的游魚。
沿着前人留下的符號,抵達了深淵唯一的分岔點,殷寒亭這才停下。
影一去探了兩條路,回來問道:“龍君,邵王兩位將軍的符號在這兒就斷了,只剩下‘年’字符選擇了左邊這條路。”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