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破曉,大批官兵直撲城西,包圍了大宅院。
衆人束手無策之下,王守義想起當年,對付“二先生”的辦法,決心動用官府人力,畢竟邪不勝正,對方縱有蓋世武功,總不敢公然抗拒官兵吧!
王守義夤夜親訪洛陽府,借調百名官兵,其他衆人均扮作捕快,浩浩蕩蕩趕往城西,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行動,使對方措手不及。
百名弓箭手,將巨宅團團圍住,箭頭均綁以炸藥硫硝,這是譚三姑的主意,仿照白羽令門作法,以增威力。
佈署完畢,王守義率衆越牆而入,直闖宅內。
但出乎意料之外,整個巨宅內,竟然毫無動靜。
衆人分頭搜索,搜遍全宅各處,甚至找出幾間密室,亦不見一個人影,連那駝背老僕也不知去向。
從種種跡象判斷,近日之內,宅內確實有人居留過,必是臨時匆匆撤走。
是誰走漏了消息?
被疑爲臥底的秦忘我不在,其他的人絕無可能,那麼內奸究竟是何人?
誰也不會想到,竟然是蕭姣姣!
口口口口口口
百香庵,位於洛陽城外十里。
附近一帶,山明水秀,景色十分宜人,確爲淨修絕佳之
每逢節期,此庵香火始鼎盛起來,平時極爲寧靜。
主持爲百淨師太,今日神色凝重,不見平日慈祥的笑容,彷彿心事重重,且顯得侷促不安。
而最特殊的,是庵中那十幾個比丘尼,竟然變成青春貌美的年輕尼姑。
她們如影隨形,寸步不離百淨師太。
禪房裡,天竺魔女段娥正在運功,爲四名少女療傷,綠衣小婢隨侍在側,不斷以布巾,爲老婆子擦拭額前豆大的汗珠。
隔壁禪房內,坐在禪榻上,神情木然,雙目遲滯的少女,正是蕭姣姣!
站在她面前的,則是藍袍中年與千面羅剎巫鳳。
只聽巫鳳道:“咱們那位‘蕭姑娘’,既已臥了底,此女留着尚有何用?”
藍袍中年笑道:“有她在手上,可以防萬一啊!萬一咱們那位‘蕭姑娘’,被對方識破,只要真的在咱們手中,他們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巫鳳不以爲然道:“段老前輩既已改變心意,決定留下,咱們還怕什麼?大可不必……”
正說之間,突見一名美貌年輕女尼入報,道:“使者,骷髏教青旗堂堂主求見。”
藍袍中年一怔,詫異道:“怪了,骷髏教的人,怎會找到這裡來?”
說着己隨那女尼,走出禪房。
來至佛堂,果見是那青旗堂堂主,百毒鬼婆歐陽青萍。但她當時戴着面具,藍袍中年未見過真面目,不敢確定其身份。
當即一施眼色,示意幾名女尼將老師太帶走。
歐陽青萍執禮甚恭道:“骷髏教青旗堂堂主,歐陽青萍拜見使者!”
藍袍中年微微答禮,道:“有事嗎?”
歐陽青萍道:“奉教主之命,請使者移駕前往一見。”
藍袍中年問道:“在何處?”
歐陽青萍道:“仍在昨日的巖洞。”
藍袍中年毫不猶豫道:“好!歐陽堂主先行回報,在下交代一下,隨後即到!”
歐陽青萍暗喜,施禮而去。
巫鳳自內走出,問道:“使者要去見骷髏教教主?”
藍袍中年微微頷首道:“昨日傷了他們多人,大概藉此有所索求吧!”
巫鳳不屑道:“骷髏教兩次的表現,實令人失望,這羣烏合之衆,看來是捧不起的阿斗,使者不必對他們寄以厚望了。”
藍袍中年臉有成竹道:“在下自有主張。”
交代幾句,立即離開百香庵,獨自匆匆趕往。
相距不過十數裡,哪消一頓飯時間,已遙見那一片密茂森林。
穿出密林,只見巖洞外,歐陽青萍已在恭候。
藍袍中年掠身而至,問道:“教主何在?”
歐陽青萍恭然答道:“在洞內已恭候多時。”
話甫落,金衣骷髏已自洞內走出,雙手一拱,道:“使者駕到,有失遠迎。”
藍袍中年開門見山道:“教主可是爲昨日之事……”
金衣骷髏接道:“不!骷髏教有的是人,用幾個給使者試那銀月飛霜,有何不可,根本不值一提。”
藍袍中年道:“哦?教主另有他事?”
金衣骷髏也直截了當道:“不錯,有兩件事,一件是在下的,另一件是青旗堂堂主的!”說時向歐陽青萍一指。
藍袍中年雙目如炬,向歐陽青萍一瞥,沉聲道:“在下時間很寶貴,你們哪一位先說?”
金衣骷髏謙讓道:“歐陽前輩先請!”
歐陽青萍微微一點頭,即道:“那老身就有僭了。請問使者,可知黃堯其人?”
藍袍中年聞言一怔,詫異道:“黃堯?”
歐陽青萍沉聲道:“他冒死易容潛入天牢,偷天換日,救出了使者……”
藍袍中年暗自吃驚,瞼色倏地一變,雙目滿凝殺機,冷森森道:“嘿嘿,你的消息真靈通!不用說,大概已知在下是誰了吧?”
歐陽青萍道:“老身不管你是誰,只關心我兒子的死活!”
藍袍中年詫然道:“哦?黃堯是你兒子?”
歐陽青萍沉痛道:“不錯!十餘年前,他就苦練龜息術,揚言練成之後,將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作爲,老身當時不以爲意,因那龜息術,只能詐死而已,何能成其大器。不料他於數年之前,練成後即一去不返……”
藍袍中年、金衣骷髏均不動聲色,靜聽她說下去。
歐陽青萍強自抑制激動情緒,接道:“老身遍尋各地,多方查訪,始知他與一女子,於那位自稱‘二先生’者,‘病殃’天牢前一月,曾出現金陵,其後即不知去向。
經老身苦思多日,始恍然大悟,必然是他借易容之術,扮成那位‘二先生’,設法潛入天牢,換出真的‘二先生’。然後施展龜息術;使人以爲他已死,等‘屍體’送出天牢,再自行復活過來。
因此,老身不惜加入骷髏教,以便找到閣下,因爲只有你與那女子,知道他的下落!”
藍袍中年狂笑一聲,道:“百毒鬼婆果然名不虛傳,你方纔所說情況,直如親目所見一般!”
歐陽青萍道:“如此說來,果然不出老身所料,堯兒不惜多年苦練龜息術,爲的就是要救出閣下羅?”
藍袍中年獰笑道:“以‘二先生’的武功,天牢能禁得住他?”
歐陽青萍道:“這點老身也想到過,但那‘二先生’所犯滔天大罪,當株九族。只因其父曾有功於朝廷,始蒙皇恩免受滅門之罰。爲了怕株連九族,他不敢越獄,纔會用這偷天換日之計,掩人耳目,正如閣下至今,仍不敢暴露真實身份!”
藍袍中年冷聲道:“但現在至少有兩個人知道了!”說時目光向眼前二人一掃。
歐陽青萍深深一嘆,道:“老身絕不過問你的事,只要知道我兒下落!”
藍袍中年搖搖頭道:“可惜我不知道!”
歐陽青萍激動道:“不可能!絕不可能!堯兒處心積慮多年,痛下苦功,勤練龜息術,志在把你救出,借你的武功及智慧,有番作爲,好揚眉吐氣。
如今你已自天牢脫身數年,各地奔走,暗中佈署就緒,蠢蠢欲動,怎會不知堯兒下落?除非已殺他滅口!”
藍袍中年沉聲道:“此事回頭再說,先聽聽教主有何事。在下既來了,兩件事一併給你們個交代!”言下之意,似已要將眼前二人置於死地。
因爲他們二人,已知他就是“二先生”,必須滅口!
金衣骷髏直截了當道:“在下只要討還一人二物!”
藍袍中年微微一怔,問道:“何人?”
金衣骷髏道:“昨日在此,被你們擄去之女子!”
藍袍中年又一怔,道:“哦?尚有哪二物?”
金衣骷髏振聲道:“銀月飛霜與青虹劍!”
藍袍中年突發狂笑道:“哈哈……原來是你!”
金衣骷髏摘下面具,果然是秦忘我!
“錚”地一聲,紅毛寶刀已出鞘。
歐陽青萍急道:“小兄弟,先讓他說明我兒下落,你們再動手。”
藍袍中年心念一動,突然改變主意,有恃無恐道:“老婆子,你放心,除非我要殺他,否則他絕不敢出手!”
秦忘我不服道:“哦?你有這個把握?”
藍袍中年冷冷一笑,道:“因爲你所要的人,尚在我手裡,縱然你此刻穩操勝算,能把我殺了,也救不了她,何況,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秦忘我暗自一怔,猶豫起來。
歐陽青萍道:“別忘了,還有老身!”
藍袍中年狂妄道:“你們兩個加起來,也無濟於事。更何況,只有我知道黃堯的下落。”
歐陽青萍急問道:“他在何處?”
藍袍中年道:“他正在進行一件機密大事,目前時機尚未成熟,恕難奉告。”
歐陽青萍驚喜道:“你沒有騙老身,堯兒真的還活着?”
藍袍中年笑道:“他不但活着,而且活的很好!”
歐陽青萍信以爲真,喜極而泣道:“謝天謝地……”
秦忘我忽道:“好了,現在該解決咱們之間的事了!”
藍袍中年冷冷問道:“你要怎樣解決?”
秦忘我道:“先交還銀月飛霜及青虹劍!”
藍袍中年哈哈一笑,道:“兩件均在,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了!”擺出一付狂傲之態。
秦忘我被激得雙目中怒火迸射,振喝一聲,紅毛寶刀直向對方攻去。
藍袍中年尚未亮出兵刃,全身暴退兩丈,使小夥子的一刀戳空。
雖然對方用的是短刀,卻施展的是劍術路數,且是罕見的七煞劍招!
藍袍中年不但見識過,且當年功敗垂成,身陷囹圄,幾遭滅門之罪,就是敗在蕭寒月的七煞劍招之下。
如今死灰復燃,東山再起,又見七煞劍招重現眼前,焉能不驚。
他身形一退,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秦忘我根本不答話,冷哼一聲,竄身直撲,第二刀又迅疾攻出。
藍袍中年心頭一震,青虹劍已出鞘,急忙翻腕振劍,迎向閃電攻來的一招。
刀劍相擊,一聲金鐵交鳴,各自被震退兩大步。
這回輪到秦忘我驚詫了,因他發現對方的出劍路數,竟然也是七煞劍招!
小夥子年輕氣盛,哪甘示弱,揮刀連攻三招。
藍袍中年也一掄劍,“唰唰唰”三招一氣呵成,完全是硬打硬接。
雙方勢均力敵,誰也未佔上風。
但實際上藍袍中年只用了四招,秦忘我卻已攻出五刀。而他這一套刀法,卻僅會這五招。
藍袍中年並不知情,以爲對方會繼續搶攻,哪知秦忘我並未出手,怔怔地若有所思。
這個機會豈能錯過,藍袍中年趁機攻出凌厲的一劍。
秦忘我急揮刀迎擊,重複施出已用過招式。這一接之下,只覺對方這一招,劍勢迅疾,真力激盪,猶若長江大河,滔滔不絕,洶涌而至。
他趕緊氣一沉,硬接一招之後,雙肩一晃,倒縱丈許,心頭暗感驚駭。若對方趁勢再攻一劍,一時尚不知該用哪一招刀法迎敵。
說也奇怪,藍袍中年在攻出這一劍之後,竟也住手,未再出劍搶攻。
原來他所會的,也僅止於這五招!
劍帝的七煞劍招,爲劍術之最,天下無敵。
顧名思義,應有七招纔是,何以雙方均只會五招?
當年劍帝落在“二先生”手中,以酷刑苦苦相逼,只逼出五招。最厲害的兩招,卻抵死不肯說出。
因而,劍帝喪命後,普天之下,學全七煞劍招者,只有一人,那就是蕭寒月。
藍袍中年之所以未殺蕭姣姣,除了留作人質,以防萬一之外,另一目的,即是想從她身上,逼出最後兩招。
因爲她是蕭寒月之女!
如此罕世絕學,豈會不傳授給唯一的愛女。
但秦忘我又從何處習會?
藍袍中年心中唯一的答案,就是由蕭姣姣教會的。
其實不然,秦忘我生長在大巴山中,自幼跟隨那數百武林各派高手習武,所學武功極爲博雜,包羅萬象,其中家數幾人,當年就從劍帝那裡,學得七煞劍招中的五式。
七煞劍招,天下無敵!
但他們雙方,均只會前五招,以致戰了個平手。
藍袍中年心知,憑這絕世劍招,不能穩操勝算,霍地亮出了銀月飛霜!
秦忘我一見這殺人利器,急向身後的歐陽青萍招呼道:“歐陽前輩快退遠些!”
不用他招呼,歐陽青萍已掠身而起,急退十餘丈外。因她昨日曾親眼見識過,銀月飛霜的厲害,且險些喪命,猶有餘悸。
藍袍中年卻不急於出手,獰笑道:“老弟,我並不想殺你,否則在龍門灘、羅家莊,殺你豈不易如反掌!”
秦忘我憤聲道:“哼!你是想用別人冒充我,幹出引起公憤之事,好讓他們跟我自相殘殺!”
藍袍中年道:“你倒很聰明,事實上我已達到目的了,哈哈……”
秦忘我怒斥道:“你不要得意,真相總會水落石出的!”
藍袍中年得意笑道:“不可能的!因爲冒充你的人,早已消失,永遠不會再出現。如今只有你,無法證實另有其人啊!”
秦忘我反擊道:“可惜你的陰謀也枉費心機,永遠無法得逞,因爲我絕不會跟他們自相殘殺!”
藍袍中年卻充滿自信,笑道:“不!你會的!”
秦忘我道:“哦?你有這個把握?”
藍袍中年道:“老弟,你不妨仔細回想一下,當你在羅家莊,昏迷後清醒時,見到了什麼?”
秦忘我聞言一怔,果然苦思起來。
夜闖羅家莊的情景,重又浮現在腦際。
幾頭惡犬、綠衣小婢、飲酒作樂的大腹賈、動人心絃的樂聲。
一幕幕的印象,始終模模糊糊,無法記憶起,昏迷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藍袍中年提醒道:“在地窖裡,你醒來時全身一絲不掛,是不是看見蕭姑娘,躺在矮榻上?”
秦忘我猛然記憶起來,不錯!矮榻上躺着的,正是被制住穴道、昏迷不醒的蕭姣姣!
藍袍中年又道:“你再想想,黑暗處又走出一位姑娘,她是誰?”
秦忘我被他提醒,記起見到的少女,又是蕭姣姣!
他不由地失聲驚呼道:“原來被救回的蕭姣姣,也是冒充的!”
藍袍中年哈哈一笑道:“你終於明白了!”
秦忘我恍然大悟道:“難怪她……真的蕭姑娘在何處?”
藍袍中年道:“這不是多此一問嗎?自然在我手中!”
秦忘我驚怒交加,狂喝一聲,奮不顧身撲去。
“嗖”地一聲,銀月飛霜出手,迎面疾射而至。
昨日一戰,秦忘我已深具信心,對銀月飛霜毫無畏懼,眼見那殺人利器呼嘯而來,手揮紅毛寶刀,連封帶架。
銀月飛霜被盪開數尺,立即折射而回,只見寒芒疾旋,凌空盤舞,化作一片精光劍影,令人眼花繚亂,悚目心驚。
秦忘我被一片劍影所受,一時無法突破。
突聞藍袍中年振聲道:“老弟,兩個女子在我手中,她們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如果你願化敵爲友,可來百花庵見我!”
言畢,銀月飛霜一收,轉身疾掠而去。
秦忘我欲追不及。
口口口口口口
由歐陽青萍帶路,領秦忘我來至山腳下。
從山下看去,遙見半山腰間,一座壯嚴肅穆的廟堂,正是百花庵。
歐陽青萍道:“小兄弟,老身只能帶路到此,一切由你自己決定了。”
秦忘我道:“多謝歐陽前輩,不過……”突然欲言又止起來。
歐陽青萍詫異道:“小兄弟,有什麼話不能直說?”
秦忘我猶豫一下,始正色道:“歐陽前輩,依在下看來,那瘋狂殺手的話,絕不可聽信,令郎只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歐陽青萍道:“哦?何以見得?”
秦忘我神色凝重道:“龜息之術,雖可詐死,但七日之內,需有人助其復生,瘋狂殺手若棄之不顧而去,令郎豈不就此長眠地下!”
歐陽青萍又是一驚,自我安慰道:“不會吧,堯兒冒死救他出來,他豈能不頤道義,恩將仇報……”
秦忘我冷冷一哼,憤聲道:“他這種人,還顧什麼道義!”
歐陽青萍驚怒交加道:“哼!待老身查明真相,再來找他算帳,小兄弟保重,咱們後會有期!”言畢,轉身疾掠而去。
秦忘我欲阻不及,目送她去遠的身影,不禁深深一嘆,喃喃自語道:“唉!也許我不該告知她的……”
他擔心這老婆子,一旦證實其子已死,必然悲痛欲絕,衝動之下,將會不顧一切,去找瘋狂殺手拼命。
憑她的武功,能是瘋狂殺手的對手?無異去送死!
念及於此,秦忘我又深深一聲長嘆,突覺身後響起輕微衣袂風聲,心知有人悄然掩近身後。
他不動聲色,猛然一回身,紅毛寶刀已出鞘。
哪知定神一看,站在面前的少女,竟然是一身素服,手中握劍的楊瑤!
她不施鉛華,神情憔悴,與數日前判若兩人。
秦忘我驚詫道:“楊姑娘,你……”
楊瑤面罩寒霜,冷聲道:“我是來殺你的!”
嬌叱聲中,劍已刺出,直取秦忘我心窩,顯然對他恨之入骨,決心要使之一劍斃。
秦忘我閃了開去,急道:“楊姑娘,可否容在下說幾句話……”
楊瑤充耳不聞,連連出劍搶攻,專取致命要害。
秦忘我身形左右一晃,無意中又施展出“太虛幻影”,連瘋狂殺手都吃驚,無法突破的玄奇身法,楊瑤哪能傷得了他。
一連幾劍,分明已刺中,結果卻是刺了一空,使楊瑤不禁錯愕地呆住了。
秦忘我趁機道:“楊姑娘,如果在下能證實,自那夜前往羅家莊,即未再回過虎風鏢局,更未跟楊姑娘見過面,你還要殺我嗎?”
楊瑤一怔,怒聲道:“你如何證實?”
秦忘我道:“在下首先要證實一點,就是救回蕭姑娘之人,絕非在下!”
楊瑤又一怔,怒問道:“不是你是誰?”
秦忘我正色道:“在下不知道他是何人,但可以告訴楊姑娘,蕭姑娘也不是她本人!”
楊瑤怒斥道:“哼!你這番鬼話,以爲我會相信嗎?”
秦忘我道:“如果你見到真的蕭姑娘,自然就會相信了!”
楊瑤追問道:“她在何處?”
秦忘我向半山腰一指,道:“就在百花庵中!”
楊瑤詫然道:“怎麼?蕭姑娘看破紅塵,削髮爲尼了?”
秦忘我苦笑道:“塵緣未了,她還進不了佛門。”
楊瑤道:“那她怎會在尼姑庵裡?”
秦忘我神色凝重道:“自那日被擄,她一直就在瘋狂殺手的手中!”
楊瑤似信非信道:“被救回的蕭姑娘,當真不是她本人?”
秦忘我道:“口說無憑,如果能把她救出,不但假的蕭姑娘無可遁形,在下的不白之冤,也可真相大白了。”
楊瑤見他神態認真,似非謊言,不禁暗忖道:“如果連救回的蕭姣姣,都不是她本人,則施暴的秦忘我,自然也可能是假冒的。”
但是,她不明白,如果兩個都是假冒的,爲何假蕭姣姣,竟然倒戈相向,挺身指證假秦忘我?”
何況相處數日,非但是她,任何人亦未看出破綻,實令人不可思議!
秦忘我見她沉思不語,忽問道:“楊姑娘,你怎會找到此地來的?”
楊瑤沮然道:“我找遍各處,想找到你,殺你泄恨,可是找不到你,後來冷靜地一想,就算找到了你,也不是你對手。所以萬念俱灰,想遁入空門,度此殘生,不料剛來至附近,就發現了你……”
秦忘我接道:“幸好吉人天相,楊姑娘若不是發現在下,那就自投羅網,送入虎口了!”
楊瑤驚道:“百香庵的尼姑,跟那瘋狂殺手是一夥的?”
秦忘我判斷道:“縱然不是一夥的,至少百香庵已爲瘋狂殺手所控制!”
楊瑤道:“既然如此,你爲何不去救出蕭姑娘?”
秦忘我強自一笑道:“在下正有此意,可是被楊姑娘不分青紅皁白……”
楊瑤臉色倏地一變,憤聲道:“那天明明是你……我怎麼知道是真是假,能怪我不分青紅皁白?”
秦忘我道:“真相終會水落石出的!楊姑娘,你不必冒險,可先回去等待消息。等在下救出了蕭姑娘,自會給楊姑娘及大家一個交代。”
楊瑤斷然道:“不!我要親眼看到,蕭姑娘是否真在百香庵中!”
秦忘我面有難色道:“這……”
楊瑤冷哼一聲,嗤之以鼻道:“莫非你想支走我,好溜之大吉?休想!”
秦忘我眉頭一皺,無奈道:“好吧!既然怕我溜,你就一起去,不過你只能守在附近由在下獨自入庵。”
楊瑤一口答應道:“好!我替你把風。”
秦忘我只得帶着她,直奔半山腰而去。
百香庵外觀,猶如平時一樣安靜,絲毫看不出異狀。
秦忘我、楊瑤掩至二十丈外,正好有一排矮樹掩護,二人立即蹲下,觀察附近一帶形勢。
楊瑤忽輕聲問道:“秦大哥,庵中除了瘋狂殺手,定然尚有其他人吧?”
秦忘我搖搖頭,茫然道:“不清楚……”
楊瑤擔心道:“庵中一定防範森嚴,你一個人孤掌難鳴,不如通知韓大叔他們趕來……”
她突然對秦忘我關心起來。
秦忘我苦笑道:“他們可不像楊姑娘明事理,認定了那假冒之人,就是在下啊!”
楊瑤自告奮勇道:“我會向他們說明一切的!”
秦忘我輕輕一握楊瑤纖手,真摯道:“謝謝楊姑娘,目前只要你相信在下就夠了,至於他們……我一定會證明給大家看的!”
突然間,楊瑤有種奇妙的心理,真希望那日對她施暴之人,就是眼前這個少年!
這想法連她自己也覺唐突,莫非已愛上了他?
秦忘我自然不知她心裡想什麼,以爲自己突然輕握其手,有些輕佻失態,急忙將手放開。
其實,楊瑤真願讓他握着,永遠緊緊握着。
但他把手放開了。
楊瑤暗覺失望,不自覺地輕輕一嘆,道:“秦大哥,其實你不必向我證明什麼,我相信你的爲人。”
秦忘我欣慰地一笑,趁機道:“既然如此,楊姑娘何不回去等候消息……”
楊瑤道:“不!秦大哥別忘了,那瘋狂殺手是我的殺父仇人!”
秦忘我正色道:“在下就是擔心這點,怕那瘋狂殺手一出現,楊姑娘就會情不自禁,不顧一切跟他拼命啊!”
楊瑤淚光閃動道:“秦大哥,我從金陵,千里迢迢來洛陽,爲的是什麼?”
秦忘我一怔,無言以對。
楊瑤接道:“縱然不敵那瘋狂殺手,我已盡心盡力,雖死無憾,何況有秦大哥,我相信你一定會助我,報此血海深仇的!”
秦忘我沉思一下,當機立斷道:“好!你留在這裡,我去把她誘出來!”
楊瑤喜出望外,振奮道:“秦大哥自己千萬小心,不必爲我擔憂。”
秦忘我點點頭,身形一長,掠出矮樹叢,直朝百香庵竄去。
來至庵前,秦忘我不禁趑趄起來。
由敞開的大門,一眼看進去,可見佛堂內香菸繚繞。同時傳出木魚輕敲及誦經之聲。
一個大男人,闖進尼姑庵,是否太唐突?
萬一瘋狂殺手不在,豈不尷尬!
但繼而一想,歐陽青萍曾親自來過,見到了瘋狂殺手,應該錯不了吧!
秦忘我略一遲疑,大步走進去。
佛堂內,百淨師太坐在佛桌旁,輕敲木魚,閉目誦經,一旁恭立四名年輕比丘尼,長得白白淨淨,眉清目秀。
秦忘我走入,不便貿然驚擾,只是默默站着。
百淨師太全神貫注誦經,渾然無覺。
四名年輕尼姑,只向秦忘我瞥了一眼,視若未睹。
秦忘我眼光一掃,未發現任何異狀,心裡不禁暗自嘀咕,瘋狂殺手臨去留話,如願化敵爲友,可來百香庵相見。
他雖無意化敵爲友,但既來了,瘋狂殺手爲何卻不露面?
‘等了約一盞熱茶時間,百淨師太仍在誦經,秦忘我終於按捺不住,故意輕咳兩聲,以引起她的注意。
果然有效,百淨師太停了下來。
其實並非聽見兩聲輕咳,而是一名年輕尼姑,用手在她背後輕觸一下,使她猛然驚覺。
百淨師太雙目一睜,看到了秦忘我,放下木棰,緩緩起身走過來,單掌舉胸,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光臨小庵,不知有何貴事?”
秦忘我忙雙手一拱,道:“有擾師太靜修了,在下是應邀而來。”
百淨師太一瞼茫然道:“哦?小施主與何人有約?”
秦忘我正不知如何回答,突聞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循聲看去,只見自內走出一位老尼姑,竟然跟百淨師太一模一樣,真假莫辨!
秦忘我爲之一怔,不知對方故弄什麼玄虛。
老尼姑上前道:“小施主方纔說,是應邀而來?”
秦忘我心知此女,必非佛門中人,昂然道:“不錯!請他出來相見吧!”
老尼姑毫無顧忌,直截了當道:“小施主來遲一步,復仇使者已有事他去。”
秦忘我憤聲道:“他既要我來,爲何自己卻不在?”
老尼姑笑道:“小施主來此,大概不是要見使者,而是爲了那位蕭姑娘及杏花吧?”
秦忘我又一怔,想不到對方已知杏花身份。
老尼姑接着又道:“使者雖不在,但已有交代,絕不教小施主失望,馬上就讓你見到她們。”
秦忘我迫不及待道:“既然如此,何必耽擱!”
老尼姑微微一笑,轉身向內招呼道:“出來吧!”
聲甫落,自內走出四名少女,不僅服飾完全相同,面貌也一模一樣,竟然是四個蕭姣姣!
秦忘我大爲意外,當場目瞪口呆。
方自驚愕,又見走出四個女子,卻是一模一樣的杏花!
秦忘我不禁驚怒交加道:“你們究意搞什麼鬼!”
老尼姑笑道:“使者只是要向你證明,他不但可以放回一個假的蕭姑娘,更可同時出現幾個,而真的蕭姑娘仍在他手中!”
這一着,確實出乎意料之外。
秦忘我以爲,瘋狂殺手將他誘來,必然是佈下陷阱,使他自投羅網,結果竟是使出這個花招。
他不由地怒形於色道:“哼!這就是他所謂的化敵爲友?”
老尼姑道:“是敵,是友,全在小施主一念之間!”
秦忘我試探道:“如何爲友?”
老尼姑直截了當道:“很簡單,只要你說出跟杏花的關係!”
秦忘我道:“如果我說毫無關係,你相信嗎?”
老尼姑斷然道:“不相信!”
秦忘我憤聲道:“憑哪一點,你們認定我跟她有關係?”
老尼姑道:“因爲你急於救她!”
秦忘我怒斥道:“難道我眼看她被你們劫持,能見死不救嗎?”
老尼姑冷冷一笑,道:“小施主不愧是俠義中人!好!使者有令,我若問不出結果,即將處死,小施主能救我一命嗎?”
好鋒利的口齒,居然把秦忘我問得愕住了。
話說的沒錯,他跟杏花毫無關係,不能見死不救,自然也應該一視同仁,救這老尼姑一命啊。
秦忘我被她抓住話柄,一時正無從回答,突見楊瑤持劍闖入。
她是久侯不見秦忘我出庵,惟恐發生意外,不顧一切闖入接應。哪知一見眼前情景,也不由地怔住了。
秦忘我一驚,怒斥道:“誰叫你進來的!”
好心沒好報,楊瑤感到無限委屈,淚光閃動道:“秦大哥,我……”
秦忘我聲色俱厲,喝道:“滾!快滾出去!”
他的用心良苦,怕楊瑤捲入此事,受到傷害。卻不知這一吼,更傷了這少女的心。
楊瑤情不自禁,熱淚奪眶而出,突然回身衝了出去。
秦忘我見狀,於心不忍,急叫道:“楊姑娘……”
正待追出,卻聽老尼姑喝阻道:“小施主留步,咱們的事尚未解決呢!”
秦忘我怒問道:“好!你要怎樣解決!”
老尼姑從容不迫道:“使者有話交代,如果小施主有誠意化敵爲友,就老老實實,說明跟杏花的關係,以及有關她的一切,使者非但保證,絕不傷害她與蕭姑娘,並且交還銀月飛霜及青虹劍。”
秦忘我怒目相向,道:“否則呢?”
老尼姑皮笑肉不笑道:“小施主不要太快作決定,好好考慮考慮。我給你三天時間。”
秦忘我未置可否,冷冷一哼,回身向外衝去。
老尼姑未加攔阻。
秦忘我衝出百香庵,急於追趕楊瑤。擔心她受刺激,發生意外。
哪知一路追下山,卻已不見她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