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冷陽仍未出現,陰寒的烏雲至東方滾滾而來,肅然無聲,便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那般死靜。漠漠無邊的卡特公園之中,彷彿連小草也結上了一絲凍意。
公園偏僻之處的一張長椅之上,王石盤腿入定,臉色蒼白無色,虛汗直流。周圍靈氣匯聚,一呼一吸之間,纔有微絲靈氣透進毛孔,匯入氣海。
這是養氣期的修煉,靈氣決2層。在這一層次中,不化緣氣,只聚靈氣,以靈養緣。而這一層次修煉在起始時,對修習者的折磨,不亞於負千斤登峰。每堅持一秒,都如在刀山邁動一步。
而如今王石,已經在此連續聚氣五個小時。只覺頭痛欲裂,全身發軟。但王石卻依然在挺牙忍耐。無關其他,只是心中的那股硬氣。
雲層滾滾接近。一西裝男子雙手冷插在褲袋之中,慢步迫近王石,隨後停在一棵遮天喬木之下。這男子目戴方形墨鏡,面容堅酷,鐵發激昂。
王石心神盡聚於匯聚氣當中,對此毫無察覺。
男子靜靜地看着王石,墨鏡上閃過一道光彩。這些外界新人還真是不會收隱呢!居然做出了只搶衣物的愚蠢行徑。你們的味道就像廁所飛出的蒼蠅一般沖鼻。
男子臉色如冰,抽出手掌,一股凌厲的氣勢從他身上撲涌而出,便如甦醒的巨熊。
危險!
王石瞬即驚醒,只一個彈步站起,盯住幾十米開外的西裝男子。目光凝成一線,暴露了嗎?這凡間男子竟給自己帶來一種心驚肉跳之感。
那男子單手憑空一招,一臺手臂極爲粗大的小型機甲從他身後大步轟然走來。而他亦跳後一步,倒入機甲胸下的駕駛艙中。
艙門迅速閉合成緊密一道。王石瞳孔一縮,只見這機甲表面黑光閃閃,外殼不是鋼鐵硬度卻勝過鋼鐵。它比昨日那民用機甲要矮上一頭,體形卻更爲狀實,如擇人而嗜的暴熊一般。它一雙大掌更是極爲駭人,輕輕一張,便有鋼鍋大小,指臂之上有鐵刀利刃。若是讓它當頭拍下,不死即殘。
陰雲呼涌而至。天空一聲雷鳴,冰寒的雨滴紛涌而下,王石的視野被重重朦住。
朦朧之中,天地驟然凝結,只見那暴熊機甲背後噴出一道熊熊烈炎,身形暴進,如象羣奔走一般,挾天地大勢涌來。其中蘊藏的,便是赤 裸裸的殺意。
不可力敵!王石微微吸氣,深深地看了暴熊機甲一眼,隨後身形疾動,以一道S形的步軌閃入叢林。這次的考覈果然不是可以矇混過去的。
前方便是叢林,男子沒有追逐,記錄下這個新侵界者的全身信息,他的任務已然完成。在這次歸去之後,他將接任費城機甲斷刃隊隊長。
雨水浸溼衣衫,凍風呼呼,帶去了大片熱量。王石疾奔在小巷之中,雙目四瞥,尋找可充當武器的物件。方纔真是危險十分,自己甚至無法洞穿機甲的護甲,若是發生對決,必是自己飲恨。
一節鉛管映入王石眼中,王石一手抄起它。有些重量,寥勝於無,也算是件武器。
若是能有卷靈技,哪怕再低等卻也比這要好多了。王石心中閃過一道熱切,隨後冷卻下來。靈技這東西已經不是凡品,哪裡是輕易可以得來。
快步離開小巷,王石眼前現出幾大山的各類垃圾,其中包裹着一座極其簡陋老舊的木棚。木棚燈火朦朧,在暴風雨中搖曳。這座木棚在這個遍地高樓大廈的科幻帝國中幾乎是不可想像的,然而它卻真實呈現在王石眼前。
王石環顧四周,周圍的房屋也只是五六層即止,不復先前動則數十層的震撼。自己似乎不知覺間便已來到平民區。
溼寒的雨水不斷滴落到臉邊,王石擦去頰間的雨水,把鉛管藏於背後,向木棚所在的街道邊跑去,希望快些找到一個可以暫時遮身的處所。
雨聲嘩啦,木棚的燈火閃動一瞬,一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流浪漢手持木棒拉門衝出街道,衝向王石,癲叫道:“菲特幫的小子,你羅曼大爺我還在呢!”狂叫着,一棍向王石天靈蓋砸下。
王石微微皺眉,只一手拿住這根木棒。
展現在羅曼眼中的,卻不是料想中,對手被砸翻在地的場景,而是自己的武器,被眼前少年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接住。羅曼臉色大變,出盡全力,竟也無法從這瘦弱少年手中拔動木棒一分。
“夠了,羅曼,他不是菲特幫的人。”一道蒼老卻嚴肅的聲音從木棚中傳出,一位衣冠楚楚的老人,撐開一把天鵝牌雨傘從木屋中走出,瞥了一眼王石背後的鉛棍,淡淡地說道:對嗎?我並不大友好的客人。”老人的這句話表面只是無害,實則卻暗含質問,客人,你攜帶凶器到這裡,到底想幹什麼!
王石目光一動,任由羅曼收回木棒,點頭道:的確……”
老人輕輕制止了王石的回答,優雅地笑道:“讓客人待在外面說話,是十分失禮的。”說着,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老爹,這傢伙來歷不明……”羅曼有些後怕地看了王石一眼,忍不住說道。
老人瞪了羅曼一眼,臉上依然是那種淡雅的笑容。
風雨此時微微一緩,但卻仍然強烈,吹打在襯衫之上,發出啪啪響聲。王石點了點頭,穩步走入木棚當中。這種高度的房子藏不住機甲,若說其他的,自己修真一年,卻也不是白搭的。
木棚中倒沒有王石想像的那般簡陋骯髒,裡面天花雖然沒有水泥層鋪隔,但實心圓木緊密結合,卻也讓雨水無法從天花滴下。更奇妙的是,這木棚的地板用厚實木板鋪制,下方墊有填充物,直墊至離地面兩丈高。如此一來,木棚便如一個矮矮的空中樓閣,乾淨亮麗。
而更出乎王石意料的是,木棚窗臺邊聚集着五六個十歲的孩童,他們穿着縫補過卻不失乾淨整潔的衣裝,見到王石進來皆露出驚恐的眼神。這甚至並不是全部的孩童,在大廳中部還有一個衣裳暗淡的女童。她微微擡頭,看了王石一眼,黑淡的眸子中流露出一道失望之色。旋即繼續清掃地板之上的蒙塵。
客廳中自然也有圓桌一方。老人真誠地邀請王石入坐,臉上依然是那份淡雅的笑容。
王石瞥望四處,卻也沒見異樣,也大方地坐上。直在椅上留下片片水印。
羅曼站在門口用毛巾擦拭水珠,見到王石流下的水印,忍不住多看了老人淡雅的笑容一眼。他不明白今天老人是怎麼了,居然連看到平日視之如性命的古董圓桌被人弄髒,也是這般笑臉如花。
外邊的暴風雨更加猛烈了,便是在坐椅上,也能聽到天花傳來的沙沙響聲,叫人寒意倍增。
老人看着王石溼淋淋的樣子,優雅地向後一招手,淡淡的說道:“讓客人無法充分的享受生活的美好,也是相當失禮的事情。”
老人方方說完,那女童便已將一塊帶着芳香的手帕遞給王石,竟是先前便有所準備。
王石接過手帕,不由多看了女童一眼,只見這女童約是十一歲的樣子,小臉粉嫩可人,卻微微蹙眉,帶着許些不情願和悲哀的情緒。她的衣裳更是極爲獨特,大體爲粉紅,密縫細織,雖有些許暗淡,卻毫無損破,分明質量極好,價格自然也是不菲。
王石不由心生疑惑,看向周圍衆多分明衣衫襤褸的孩童。這小女孩與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如何會出現在這裡?
老人淡淡一笑,解釋道:“她是我一週前收留的孤兒。不用理會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來,客人,先品嚐一杯普朗頓紅茶,它可對保暖有特別的功效。”說着他從熱水瓶倒出開水,將茶壺滿灌,隨後從圓桌底部拎出一小包茶葉,向其中加入十幾片。
流浪漢羅曼用毛巾擦拭着頭髮,偷看那邊,眼皮卻不住一跳,這包茶葉可是老爹的珍藏,平時藏在他寶貝的古董桌下,誰敢碰一碰,他就會暴跳如雷。如今老爹,卻爲了這少年而破例。這少年到底是何人?
老人臉上掛着淡雅的笑容,一舉一動更是優雅無比。他一手拉動茶壺,一手以一種溫和音樂的節拍輕輕敲擊桌面。
聽到這旋律,羅曼目光一動,眼中閃過一道危險的光芒,旋即偷偷招呼孩童們進入內室。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