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睡!不想要腦袋了是不是!”
子冉以爲是地震了,咚咚的聲音簡直響徹天,她猛地睜開眼睛,陽光豐滿的照射,映着門縫裡那張兇惡的臉。身上很疼,子冉掙扎撐着地面站起來,她該在下房的院子裡,怎麼會回到柴房?
難道,她苦笑,不可能,她肯定是產生幻覺了!
門敞開了,一隻手直接抓着她得耳朵扯出去,子冉疼的咬牙更禁不住那麼一下甩,踉蹌得撲倒在地上,手掌膝蓋磕得鮮血淋漓,引來周圍一片嘲笑,笑聲中一隻滾了土的饅頭從她後腦勺落下來:“太后回來之前都洗掃乾淨,半點不行就不許吃飯!”
發話的是子冉連面都沒見過的宮女,她實在太餓了,拾起帶土的饅頭揣進懷裡爬起來。人羣散盡前,她觸到阮芸的目光,慌亂得瞥她一眼就匆匆走了。子冉瘸着腿,拿抹布水桶,淨手後剝乾淨饅頭上的土,一瘸一拐的朝着寶華殿走。
路過那株桃樹,她認真得看了看,什麼都沒做的去做活兒了。
胃疼有幾天,今天又下了雨,剛剛睡醒時候片刻的暖意已經被驅散了,生了凍瘡的手泡進冷水裡,立刻打了個激靈,連心臟也跟着抽搐。依舊是昨天的活兒,擦地磚。一塊一塊的,她悶着頭重複同樣的動作。
不
在太后跟前當值,至少有這個好處,就是她可以稍微不守規矩些,不會因爲伺候不好被砍頭。而她這個啞巴,更不會因爲說錯話惹事。
直到外面報了一聲:“太后回來了!”
洗掃的宮女紛紛散去,她也提着桶到了後院,繼續做事。春風刺骨,子冉身上單薄的舊衣裹着瘦削的身體,空蕩蕩得被風吹得鼓起來。她從迴廊縫隙裡親眼看着太后在桃樹前站了許久,然後一聲嘆息之後,黯然離開。
上天眷顧,她的機會總在絕境中出現。
擦完地磚已經過了午膳的點,卻趕上了下午的小食。子冉等着沒人,才拖着病腿進去,只有一個半蒸餃,她想也沒想抓起來就吃下去,到最後,才隱隱覺得哪裡不對,正納悶,聽到角落裡的笑聲。
“你就這麼餓呀?”
子冉回頭過去,看到是同一個宮裡的宮女,外面竟然也聚集了幾個,正倚在門上看熱鬧。
她低着頭。沒什麼奇怪的,就是巴豆而已,平常宮女們整人,找不到瀉藥,巴豆卻是常用。
可這還沒完,子冉想出去,不可能。她走到門口,堵着門的人輕輕一推,她就坐在地上了。她腿已經廢了,身體又弱,經不起人家那一下,又成了衆人的笑柄。肚子已經開始反映了,本來就空空如也的胃裡翻了幾次,都是苦水,牽連着肚子擰起來,疼得她臉上出了層冷汗。
“你現在,去給院子裡那幾株花拔拔草!”
捂着嘴巴,子冉匆匆的逃出去了,她只求現在能在沒有這些人的地方。但剛到門口,就被另外兩個攔下來,一隻手扯着她的頭髮也不管她跟上跟不上,拖着扯着扔到下房外的小院子裡,砰的鎖上下房的門。
子冉揉着肚子,只剩下喘氣的力氣。
宮婢有個忌諱,就是在主子面前放氣,這是大不敬,要殺頭。在外面當值也不行,尤其是污穢的,若是被主子或者哪個管事的姑姑聞到,就是污穢了宮裡的空氣,不死也得脫層皮。宮女們給她下巴豆,不讓她進下房,不是開玩笑,是要她的命!
可是,活兒還得幹,否則懶惰也要挨罰,沒有一個是她能承受的。
子冉撐着想站起來,肚子痛得渾身發抖,連頭腦都是空白的。很難受,可,子冉十三歲的時候就忍過了。
剛進掖庭時候,姑姑教她們這些規矩,用的就是這法子,忍死,也得忍下去。何況子冉這會兒肚子空空如也,只有不斷的反胃絞痛,根本不可能吐出來或者腹瀉。軟綿綿的手伸過去,一棵草握在手裡,眼前卻晃晃悠悠看不清。她咬住嘴脣,狠狠的一口,血滴落下來,卻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東西,鉚足了勁似的拔了幾顆扔在地上。
就這麼着,拔了整整一個下午,嘴脣咬爛了,牙出了血,硬生生的挺過來,把整個園子裡的草清乾淨。最終,落到那桃樹之下。
她伸手摸了摸土,溼潤的,但冰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