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頭人每天死的人就不知多少,幾乎沒有完整家庭,包括國王在內。你區區死了一隻貓頭鷹,有什麼值得悲傷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羅伯斯擡頭一看,赫然就是那個棉被勇者,已經追殺以久卻遍尋不得的帝國通緝犯。如今居然主動現身了?身邊沒有別人,也不再戰車裡,光禿禿的山頭上,就那個一個人站在那裡。
難道又是陷阱?棉被勇者即便是越級提升實力,此時也不可能會是自己的對手。如此孤身出現,總不可能是活膩了吧?
“棉被勇者,你敢站出來,不管怎麼說也算有點勇氣,只是……”羅伯斯擡手一發飛石術砸了過去,遠程攻擊自然無所謂對方是否有陷阱。
地面突然閃出一道劍光,將飛石當空攔截。羅伯斯沒怎麼意外,估計又是國王出的手,只是此時國王不知道躲那個地洞裡,暫時看不見。
“只是什麼?”棉被勇者接他的話。
“沒什麼,”羅伯斯只是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我和你沒什麼可聊的,如果你有點自知,乾脆自盡更好。但顯然你不可能,所以沒什麼可說的。”
“看來也只有擁有了相當的力量,才能讓帝國人懂得什麼叫做尊重。”棉被勇者冷冷回答。
羅伯斯一怔,下意識開始戒備四方。同時讓自己僅剩的貓頭鷹在周圍偵查。
這一次,烏鴉終於率先出手。也不打招呼,對着貓頭鷹急衝而去。
“凱文!你想幹什麼?”羅伯斯直接喊。
然而沒有人迴應他,空中貓頭鷹和烏鴉已經戰成一團。當初兩隻貓頭鷹追着烏鴉打,那次被迫躲在地洞裡。烏鴉有生以來遇到差不多的飛禽基本沒輸過,就那次特別慘,這種仇恨他怎麼會忘記?說起來烏鴉這種鳥類本身就是非常記仇的,雖然他平時不怎麼說,但一有機會絕不含糊。
貓頭鷹是羅伯斯精心培育的特別品種,可以釋放風刃,其魔力可以通過精神契約來使用羅伯斯本人的魔力。而且由於貓頭鷹的精神和主人相連,所以烏鴉的恍恍惚惚術無效。持久戰極爲不利,最好速戰速決。但根據凱文指示,如果羅伯斯能分心到天上,那對整個戰局又十分有利,這就需要和貓頭鷹相持一段時間。
命令和實際情況矛盾,本來十分難辦和兇險。但烏鴉和貓頭鷹對敵過一次,當初二打一,如今一對一,烏鴉心中有數。外加他本身性格好戰,此時已經振翅而去。
空中兩個折轉,閃過兩道風刃,對着貓頭鷹直撞過去。烏鴉的靈活性和速度都在貓頭鷹之上,貓頭鷹想躲幾乎是徒勞,當即調整身形,伸出雙爪試圖硬抗。
烏鴉在臨近的瞬間,頭一昂,雙爪齊出,居然和貓頭鷹的雙爪互相抓牢。空中,兩隻鳥居然黏在一塊兒。
羅伯斯在下面看的心驚膽戰,此時還想出手,但兩隻鳥已經抱成團,僅憑遠程攻擊極容易誤傷,一時間居然沒了主意。
空中,雙鳥狂扇翅膀,強行保持平衡。貓頭鷹屢次想脫離,但雙爪已經被烏鴉抓牢。這個距離下,風刃也放不出來,只能進行對啄攻擊。但烏鴉的喙比貓頭鷹的長很多,貓頭鷹的彎鉤嘴的正面對啄中也毫無優勢,貓頭鷹的臉又特別大,無論怎麼算貓頭鷹都毫無勝算。
果然僅僅片刻,貓頭鷹只能縮着腦袋低着頭,毫無還嘴之力。底下的羅伯斯就看着自己的寵物被啄的毛一個個往下掉,頭上都啄出血痕。落敗看來是遲早的事情。
羅伯斯終於按耐不住,單手撐地,腳下土石頓時離地而起。土系法師雖然不擅長飛空作戰,但也不是完全不能飛,趁着土塊飛也是常用手段。
烏鴉眼見對方主人親臨,當即翅膀用力,竟然將貓頭鷹生生拔高,此時纔看得出他剛剛根本沒有全力。
羅伯斯不及細想,緊追上去。突然,下方藍光一閃,隱藏已久的狗頭國王終於動手了。
土系法師最強的時候,無疑是在地下。那麼最弱的時候在哪兒?無疑就是離地的時候。等了很久,就是等這個時機!
空中,羅伯斯手中能操縱的土元素僅剩下腳下的土塊,危機之下,羅伯斯直接從空間戒指裡調出大量土石。高端法師總有不少應急措施。
強勁的藍色鬥氣直劈土石之上,一時間土石飛散,法術已經被擊破大半。羅伯斯本人也是明顯強烈震動。畢竟狗頭人國王的實力是九階,還高他一階,又是蓄力攻擊,而他只是倉促應對。但憑藉帝國優秀的裝備和作戰經驗,依然還是抗了下來。
“老虎!”羅伯斯大喊一聲,狗頭國王都出來了,老虎還在那邊打哈欠,這老虎要它何用?
老虎直起身子,畢竟現在主人是羅伯斯,話還是要聽的。一聲吼,直撲狗頭國王而去。
狗頭國王一縮頭,人已經鑽到了地下。老虎撲了個空,於是刨了兩下地,然後又開始打哈欠。
羅伯斯不再理會,擡頭一看,烏鴉和貓頭鷹已經離開很遠。當即調動土元素,再追!
但只是片刻,狗頭國王又從另一個地洞裡冒出來,對着天上開弓射箭。數十支呈傘面直奔羅伯斯而來,羅伯斯故技重施,空間戒指還有土石。而且此時距離更遠,動作更是從容。
“老虎!”順帶再吼一嗓子。
老虎真是一步一動,人跳了出來,就只是看他。一定要聽到喊,這才動。但狗頭國王哪裡會等他,麻利的鑽進地下。這次老虎索性連刨坑都懶得刨,直接趴下打哈欠。
羅伯斯沒功夫理他,轉頭繼續追烏鴉。烏鴉本就是拖着一隻鳥,飛的本來就極慢,八階法師即便不擅長飛行,那也不是此時的烏鴉能逃掉的。此時眼見已經越來越近,烏鴉當即一鬆爪子,把貓頭鷹隨便一扔。
貓頭鷹早已失去戰鬥力,此時被扔更是直線下落。羅伯斯急忙衝過去接住,地下狗頭人國王的攻擊又到。
羅伯斯甩手扔出一張魔法卷軸,瞬間化爲土牆擋下攻擊:“你以爲,我沒有應急手段了?”
“是嗎?”下方突然冒出幾百個狗頭人,全都對着空中彎弓放箭,一時間箭如飛蝗。
羅伯斯皺眉,這種箭矢雖然毫無威力,但如果有強者故意隱藏於箭雨之中,就相當麻煩。低頭先查看一下貓頭鷹的傷勢,發現貓頭鷹已經變禿了,而且還昏迷不醒,但總算還活着。
“老虎!”羅伯斯再吼。
老虎站起來,狗頭人集體縮回洞內,老虎又趴下了。
看着這些狗頭人在地洞裡鑽來鑽去,羅伯斯暗想只要等我落地,一個土系法術把你們全壓死在地裡。
然而真到落地之時,卻突然覺得自己和周圍的元素失去了聯繫。是驅散法陣?心中暗道不好。
狗頭國王哪裡會再給他機會,破土而出,一劍劈去。失去元素聯繫的羅伯斯此時毫無辦法,只能下意識的擡起胳膊。
唰!鮮血四濺,羅伯斯整條胳膊飛了出去,這胳膊手裡還抓着那根魔杖。老虎頓時站了起來,眼睛盯着那根魔杖。
國王飛起一腳,把羅伯斯踢翻在地,劍橫在他脖子上。棉被勇者也從地洞裡爬出來:“怎麼樣?現在我們有對等說話的資格了吧?”
羅伯斯強忍疼痛,右手懷裡還抱着個貓頭鷹,眼睛觀察四周:“凱文!你給我出來!”
沒人迴應。
“凱文!給我滾出來!”羅伯斯咆哮。
一輛戰車終於從山後緩緩駛出,停在大家面前,只是還是沒說話。
“凱文因缺思廳,”羅伯斯側過身子,對着車怒罵,“法克魷!”
“……”戰車停頓片刻,然後再度啓動,開始緩緩駛離。
“等一下,”羅伯斯急忙喊,“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不必了。”車內終於傳來凱文的聲音。
“爲什麼?”羅伯斯疑惑。
“你搞清楚一點,我就是一個軍事觀察員。只是這裡有戰爭,就來觀察一下,”凱文給他打官腔,“你要交易也別找我啊,找狗頭國王啊。”
“你少廢話!”羅伯斯怒火中燒,“誰不知道你就是幕後主使!”
“你說話要講證據,要負責任。”
“我就是證據,我就知道!”羅伯斯吼。
“那你敢不敢喊帝國人暗通亡靈巫師?”凱文刺激他。
“帝國人暗通……”話到嘴邊,羅伯斯突然醒悟過來,胳膊上的疼痛外加突然清醒,以至於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聲。
一聲雷響,原本漸漸變小的雨量,再度瓢潑起來。
“是同步幻術?”羅伯斯總算是明白了過來。
“我還是初學者,”凱文回答,“其實你現在回想起來,你會覺得你剛剛的情緒都是半失控的。自從老虎不怎麼聽你話起,你就漸漸變得焦躁。貓頭鷹受到攻擊又讓你失去的判斷力。不過這種情緒我把握的不是很好,也只能胡亂嘗試。實話說不是很成功,否則我們根本不需要布什麼驅散法陣。”
“好,很好,”羅伯斯點頭,胳膊上的鮮血已經順着雨水流了一地,“是我輸了。但爲什麼不和我交易?”
“你猜猜?”凱文笑了。
“難道因爲我沒有價值麼?”羅伯斯不明白,“我知道更多高端的機密情報,更多優秀的技術。而如果殺掉我,那帝國人絕不會放過你,凱文!”
凱文嘆息一聲,反問:“還記得格雷這個名字麼?”
羅伯斯一愣,思考良久,有些不確定的回答:“難道是那時候的……”
“是的,那個時候我還是投石車長,那也是我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凱文回首往昔,“不論是何種的外部條件,我作爲當時的指揮官,格雷之死,我難辭其咎。之後,所有山賊全數伏誅,但唯有你這個幕後黑手,一直逍遙到今天。”
“你想報仇?”羅伯斯掙扎着坐起來,“但是我的價值遠遠大於被殺,你殺了我,不覺得虧了麼?”
“是的,復仇也是一種情緒,”凱文回答,“學習同步幻術之後,我越發深刻的理解這一點。而情緒這東西,本身就意味着不理性。感性越強,而理性越弱,也就越容易被外界控制。然而人終究是不能完全摒除情緒的,我也不想摒除掉我自己的情緒。”
“我就是想殺掉你!”凱文強調,“我就是想殺掉你!我可以給自己找幾百條理由來正當的殺掉你,什麼你這個人留着太危險,什麼你知道的太多了,什麼爲了國家尊嚴,什麼你長得醜等等。但其實我也可以給你找活下來的理由。事實上這些理由都是騙自己的,核心就只有一個,我就是想殺掉你!”
“你……”羅伯斯苦笑一聲,“你現在做的事情,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你要說我是幕後黑手,你現在也是一樣,你殺的人還少麼?”
“說得對,但這和‘我要殺掉你’有什麼關聯?”凱文問。
羅伯斯無言以對,轉頭求救狗頭人:“那個……我是有用的。”
“你終於可以正眼看我們了?”棉被勇者開口,“不過凱文先生既然說一定要殺掉你,那你就去死吧。要說人質,範米爾還在我們手裡,人質太多我們也看不過來。”
“你……”羅伯斯大腦飛轉,“凱文,你想不想知道當年山賊的真相?那裡面還有很多隱情!”
“不想。”凱文卻斷然回絕。
“爲什麼?”
“因爲知道太多,反而活不長。”凱文回答。
“你你你……”羅伯斯再威脅,“我不是別人,我要死了,劍聖就會踏平此地!”
“難道這裡還不夠平麼?”凱文回答,“可以了,你也說了夠多的話,可以去死了。”
“你等一下,你等一下。我還有話說,我還有話說!”羅伯斯單手揮舞,表情焦躁。
狗頭國王長劍挺前,羅伯斯被穿心而過,右手用力揮舞了兩下,終於跌倒,濺起一片雨水,再看斷臂處的鮮血,早已經流成河。
烏鴉飛回到戰車裡,抖落身上的雨水:“老夥計,你這可是給我做了個壞榜樣。”
“是麼?”凱文靠着椅子上,“我倒是不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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