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要來就來個大的
戴夫和幾名工人代表從碼頭中走出來，他們身上都穿着嶄新的藍斯發給他們的工服。
不得不說，穿着了整齊的工服之後每個人的精神面貌都有了巨大的變化。
他們沒有受過高等教育，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去描述這種感覺，總之他們覺得他們已經擰成了一股繩，也變得更加充滿力量了！
現在資本家們如果敢和他們面對面，那麼他們一拳就能捶碎一個資本家！
他們吸着煙，走路時帶着風，已經不像是之前的樣子。
如果有對工會歷史瞭解的人看到這一幕，就會明白，這些工人代表正在進入一個特殊的階段，一個蛻變的階段。
當他們從這個階段完整的蛻變出來，他們就不再是普通的工人階級，他們在政治上將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
工會就是這麼來的！
工人階級抱團對抗資本家的剝削壓迫的時候，大家是一起的。
但是隻有第一批喊出“工人大團結”並且開始制定一些章程，並被一些人看做是蠢貨的跑前跑後來幫助大家戰勝資本家的人，最終從工人階級中超脫了出來。
他們成立了勞動聯合會，還有一部分人發現了這些問題，他們意識到這是一個改變自身的機會，於是第二批人成爲了行業工會的規則制定者。
當那些工人們，那些和他們沒有什麼區別的工人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不管是勞動聯合會，還是行業工會，都已經沒有了他們的位置。
也許戴夫這些人不可能再成立什麼勞動聯合會，或者成立行業工會，裡面也沒有他們的位置。
但他們的確在蛻變，在他們自己都看不見的地方，又有一片空白的空間被釋放了出來。
走在最前面的強尼拉開了餐廳的門，其他人魚貫而入，他們很快就看到了坐在餐廳中間那張桌子上的藍斯。
整個餐廳沒有其他人，這裡被藍斯包了下來，一個小時時間。
現在不是吃飯的時候，藍斯之用了二十塊錢，就暫時包了下來。
“藍斯先生？”
“剛纔有人說你要見我們？”
藍斯示意他們坐下，讓餐廳的服務生去弄一些咖啡過來。
等這些人都坐下之後，他才說道，“過幾天民兵就要進城了，準確的說，是大後天。”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所有人都露出了無法相信的表情，民兵進城在聯邦是一件很大的事情，這代表着秩序被破壞！
聯邦內部的矛盾被解決後，他們就制定了一系列的規則，有些寫在了紙上，被裱起來，放進博物館或者什麼政治建築裡，用來提醒人們他們曾經的承諾。
也有一些他們不太好記錄下來的，以口頭的方式進行承諾，並保證自己一定會遵守。
政治和軍隊是分離的，它們不應該因爲某個人的意志發生改變。
看着工人們都有些緊張起來，藍斯繼續加大火力，“而且我有確切的消息，他們除了要解決治安問題之外，也要解決罷工問題。”
“鎮壓罷工？”，強尼驚得站了起來，這不是劇本上的內容！
其他人也都是一臉震驚的樣子，藍斯緩緩點頭，“金港城不允許亂起來，而且你們應該知道，現在的混亂的背後實際上是兩個利益集團的對抗。”
“本地人，和外地人！”
這些傳聞他們聽說過，工人們，特別是有選舉權利的工人們最經常聊的就是政治類的事情，雖然他們這輩子離政壇最近的那一刻就是把選票投進選票箱的那一瞬間。
但他們依舊熱衷於談論政治，談論和政治有關係的人物。
他們當然聽說過“本地人”和“外地人”的故事，畢竟那麼大的新港區就在那，到現在都沒有完工，也沒有完全投入使用。
但要說他們對這些事情有多深刻的瞭解，又不盡然。
藍斯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市長可能通過一場自導自演的被槍擊串聯了所有的事情，包括現在混亂的城市治安問題。”
“槍擊，爆炸，爭奪地盤，很多地區都陷入了巨大的混亂當中！”
“加上我們又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罷工了！”
“現在如果你們是州長，伱們會怎麼想？”
“你們應該都知道，金港城很重要！”
這些工人代表們能夠被工人們推選出來成爲工人代表，絕對不是因爲他們打螺絲的時候力氣更大點，又或者搬運東西的時候比誰更能搬。
一定是因爲他們的腦子夠好，至少比其他工人們的腦子更好。
可以考慮到更多的東西，更細緻的東西，所以他們纔會被推選出來成爲工人代表。
像是那些傻子呼呼的，這輩子就沒有這個機會。
所以他們也會動腦子去思考，在極爲有限的情報消息之下，一個並不正確，至少不完全正確的真相開始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我們成爲了棋盤上的棋子！”，戴夫發出了不甘的怒吼，他這段時間感受是最多最強烈的！
攥緊的雙拳咯吱咯吱作響，藍斯相信給他一個機會，現在能捶碎這張木桌！
其他的工人代表們也紛紛露出了憤怒和不甘的表情，雖然他們經常談論政治，但又有誰希望自己成爲政治博弈中的一部分呢？
而且，這場博弈的下一個關鍵節點，波及到了“民兵”。
“一旦民兵進來，這場罷工就會變得非常的危險。”，藍斯翹起腿，點了一支菸，很耐心的和他們談論着罷工可能發展的趨勢。
“要麼，我們不妥協，最終我們會被市長，以及一些迫切希望城市穩定下來的人們當作是阻擾城市穩定的不穩定因子，然後被民兵鎮壓！”
“要麼，我們選擇妥協，但是換來的，可能是更長時間的不加薪，沒有更多福利待遇，他們不會尊重我們，因爲我們的力量弱得可笑！”
藍斯的話讓他們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一想到這就是不久之後的未來，他們就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絕望圍繞着他們。
“這些該死的資本家和政客，他們從來都不關心我們這些底層！”，一名工人代表用力錘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杯託和咖啡杯都跳了一下，他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抱歉，我沒有注意到……”
藍斯搖了搖頭，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避免下一次他們再捶桌子的時候，讓咖啡濺出來。
他指了指那人，“你說得很對，除了我們自己，沒有人關心我們。”
“實際上我聽沃恩說，總工會方面對金港城在沒有獲得批准的情況下就私自罷工非常的不滿，沃恩頂着巨大的壓力支持了我們的罷工。”
“我始終認爲一點，那就是除了我們自己，沒有人能幫助我們！”
戴夫用力點了點頭，“你說得很對，藍斯先生，只有我們自己纔會關心我們自己！”
他停頓了一下，看了看身邊的工友，稍稍放低了一些聲音，“我們有沒有什麼辦法……改變這個結局？”
“至少我不喜歡這個結局，不管是我們被鎮壓，流血犧牲，還是我們選擇妥協，讓這些天的努力變成一個笑話，都是我想要的！”
其他工人代表們也紛紛符合起來，他們的立場簡單，鮮明，且獨立。
藍斯吸了一口煙，“其實我把你們找來也是因爲這件事，我的確有一個想法，可能不太成熟，但有一點風險。”
“如果成功了……”，他向後靠了靠，這個時候不需要他表現出攻擊性或者侵略性的坐姿。
反倒是向後這種明顯沉穩且具有防禦系的動作更合適一些，這能夠讓他的話更具有說服力，他已經有了全盤計劃，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藍斯先生，請告訴我們該怎麼做吧！”
藍斯看似在猶豫，在思考，過了一會，他才點了一下頭，“好吧，說給你們聽一聽。”
“你們應該知道，調動民兵肯定是州長提交州議會得到批准後的結果，換句話來說，這是利卡萊州內部的事務。”
“事情還沒有進一步的發酵，可能在聯邦其他地區都沒有什麼人報道我們罷工的事情。”
“我說了，總工會對我們的罷工決定非常的不滿，他們如果不幫助我們轉達我們的訴求，就很難讓更多的人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如果州政府方面再通過行政干預，甚至可能國會方面只知道派出民兵是解決治安的問題，而不知道他們試圖用民兵鎮壓合法的罷工！”
“所以，我的想法是，在民兵進城之前，我們來一把大的！”
他舔了舔嘴脣，停了下來，這需要給這些工人代表們一個解讀，理解，然後自己再加工的過程。他們會按照自己的想法，添加一些藍斯可能沒有說的細節，並且利用這些細節來打動自己。
等了兩三分鐘，大鬍子說道，“你有什麼計劃嗎？”
藍斯點着頭，但沒有說，而是看向了其他人，“你們呢？”
“要加入嗎？”
其他幾名工人代表你看我，我看你。
戴夫這個時候拍打了一下桌子，他的力氣更大，不少咖啡都飛濺了出來，幸好藍斯有先見之明，喝了兩口。
“我聽過一句話——”
“勝利永遠都不是乞求來的！”
“這句話用在現在正合適，我們已經被逼迫得站在了懸崖的邊上，兩邊都是懸崖，無論往哪邊都是向下跳！”
“既然都是跳下去，爲什麼不選一個我們能控制的方向，而是選擇他們爲我們留的？”
“就算跳下去會摔斷我全身的骨頭，至少我反抗了！”
他有些詞不達意，但大致的意思說得很清楚了，強尼立刻也站了起來，“對，說吧，藍斯先生，我們聽你的！”
其他人也都紛紛表態，藍斯這才微微頷首，“其實我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金港碼頭上有大量的物資，搶一批，毀一批，燒一批！”
一瞬間，所有人都呆住了！
就連強尼都有點不知所措了！
藍斯看着他們，把菸屁股掐滅在菸灰缸中。
“金港碼頭一旦動亂，纔會引起更大的關注，因爲碼頭上這些貨物的擁有者，波及整個聯邦不同的地區，甚至是全世界！”
“他們看我們受傷難過的時候只會拍手歡笑，覺得看了一場鬧劇。”
“只有讓他們感覺到切身的疼痛時，他們纔會意識到，這是多麼的痛苦！”
“痛苦會讓他們喊出來，他們會發聲，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場動亂，知道這場具有破壞性的罷工，才能正視我們的訴求！”
藍斯說的話很有力量，這也是工人們想要聽到的。
大鬍子皺着眉頭，“藍斯先生，我不是質疑你的想法，只是如果我們按照你說的那樣，毀壞了一部分物資，他們會放過我們嗎？”
他口中的“他們”，當然是指那些貨物的主人。
他們的東西被毀掉了，肯定得讓人來承擔責任和後果，可以想而知，在對抗這些資本家時，他們一點優勢都沒有。
藍斯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兩下，“首先，碼頭管理公司和貨物的主人們，大多都買了保險。”
“如果發生了意外，他們想要賠償的話不是來找你們，而是和保險公司打官司！”
這個時期的海洋運輸還是有很大風險的，包括港口的倉儲。
也許一場風暴就能毀掉一次運輸，能夠讓倉庫裡的貨物泡水，所以大多數港口業務都會買保險。
雖然藍斯不確定保險公司的條款中是否存在貨物被人爲破壞也要賠償的條款，但資本家們唯一能夠找回損失的地方就是保險公司時，他們就一定會團結起來和保險公司打官司。
反倒是破壞了這些東西的本體，也就是罷工和工人，不需要承受太嚴重的經濟賠償。
“你們唯一可能要面對的風險，就是起訴你們破壞了碼頭上的東西。”
藍斯的目光在他們的臉上一一停留，有人顯得很擔心，有些人顯得無所謂。
等過了十幾二十秒，他才繼續說道，“如果他們真的起訴了你們，或者其他人。”
“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會給你們安排最好的律師爲你們辯護，幫你們最大限度的減少刑期，並且通過一些……”
他擡起雙手略微外翻，“……一些技術手段，你們知道，有些技術手段很有技術性和挑戰性，但這能讓你們不需要那麼久就能出來。”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讓聯邦知道在這裡，還有我們這樣一羣人，需要人們和全社會的關注！”
“只有我們做到了這些，纔會有明顯比州政府更高的力量來干涉這些事情。”
“戰爭就要爆發了，如果這個時候金港城這個重要的物資運輸節點發生長時間的意外，聯邦政府是無法接受的！”
戴夫說出了那個詞，“國會！”
藍斯指了一下他，“你報紙一定沒有少看！”
戴夫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我喜歡看報紙，瞭解一些國家大事。”
“這是一個好習慣，保持下去。”
藍斯捋了捋眉毛，“你們可以去和你們的朋友，同事，工友，商量一下。”
“但是一定要儘快！”
“我們必須把主動權抓在我們自己的手中，就算是我們必須從懸崖上跳下去，也是我們主動跳下去的，而不是他們逼迫我們跳下去的！”
“如果主動權落在了他們手裡，我們就沒有了任何選擇的機會，他們說是什麼，我們就只能是什麼！”
強尼突然提了一個問題，“藍斯，馬上就要發工資了，如果我們鬧得太狠，他們一定不會給我們發工資，甚至會把這個作爲談判的籌碼。”
他看了一眼其他人，“我倒是無所謂，但是碼頭上一萬多名工人，總有人等着錢生活。”
這個早就在藍斯的計劃之中，“兩個方面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從碼頭的物資中拿走一部分。”
“你們天天在碼頭上工作，肯定比我更清楚什麼倉庫裡的東西更值錢。”
“這部分能彌補你們一些經濟上的問題。”
“如果還缺錢，可以來找我，我可以先借你們一筆錢，沒有利息，等我們談好條件後，工資下來了，你們再還給我。”
強尼的問題和藍斯的解決方式似乎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工人代表們互相看了看，認爲沒有什麼問題，於是就都站了起來。
藍斯再三叮囑他們，時間不等人。
對於民兵們來說，他們四十八小時之後纔會集結並且乘車進入城市。
但是對於碼頭上的工人們來說，他們可能只有十二個小時，甚至是在今天晚上之前作出決定！
很快這些工人代表們就離開了餐廳，他們快速的回到了碼頭上，然後開始傳播這些想法。
一開始是小心翼翼的，但很快就有更多人蔘加進來。
他們和工人代表剛聽到這些消息時的心情是一樣的，要麼被鎮壓，被現實按在地上。
要麼，就選擇妥協，重新跪下去！
無論是哪條路都不是他們想要的，跪久了，人就會麻木。
但萬幸的是，這裡還有另外一條路，第三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