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天京市,最高軍事法庭。
由於是公審,一大早就有數千民衆在門口候着,幾乎圍得水泄不通。經歷了聯邦政府公佈的錄像和輿論導向,以及昨晚的天降猛料之後,民衆對張寧寧的關注度空前集中,都想看看這個年輕漂亮的女軍官到底會被定什麼罪,聯邦是否能合理公決。而各大媒體趕來做現場直播的記者也是多達一百多名,扛着長槍短炮和攝像器材,爭取第一時間讓民衆看到這場公審。
由於人數太多,現場維持秩序的憲兵不得不增派人員,竭力維持秩序,只允許最前面的千餘人進場,後面的只能等着看直播。
這一切,身在獄中的張寧寧當然是不知道的。沒有人告訴她外面的消息。她的左腿傷勢沒好,聯邦軍醫按照人道主義精神給她繼續治療,但顯然不太上心,敷衍了事。畢竟他們都清楚張寧寧在劫難逃,沒必要對她太好,湊合着就算了。
不過她還是知道自己今天要被公審的。一貫冷靜的她也沒多想,該睡就睡,該起來就起來,洗臉刷牙,還特意仔仔細細梳了一下頭髮。她的頭髮原本是齊耳短髮,有半年沒理了,長了一些,蓋過了耳朵。
如果今天是自己在人世的最後一天,那就好好面對,平靜地走完最後一程。抗爭太久了,累了,乾脆就此結束吧。
只是,不知他,有沒有平安脫身,回到聯邦的土地上?
她癡癡地看着鏡子裡自己的臉,喃喃的道:“笑雨,笑雨,但願你平安無事。”
不知道唐笑雨到底有沒有活着回來,此刻竟是自己心頭唯一的牽掛。
若是能知道他平安的消息,就算轉眼就死,也是再無牽掛。
可是,誰能告訴她呢?
哐啷一聲,鐵門打開,一個憲兵上尉出現在門口:“張寧寧,我們奉命護送你去最高軍事法庭受審,請你收拾一下,馬上跟我們走。”
張寧寧淡淡一笑:“沒什麼好收拾的,這就走吧。”
她拄着柺杖走出門口,憲兵一直盯着她看,突然敬了一禮:“張中尉,我個人很敬重你,但是很抱歉,奉命行事,得罪莫怪。”
張寧寧淡淡的道:“沒事。我也不會怪你們。這就走吧。還有,我已經不是中尉了,也已經不是軍人。”
當張寧寧拄着柺杖走上被告席的時候,法庭上一陣騷亂。這幾天張寧寧在媒體出現的次數太多了,幾乎沒有人沒有聽說過她的名頭。人人都望着她,懷疑、憤怒、痛恨、同情、憐惜……各種各樣的神色都有,甚至還有人,像當初剛見到她的新兵一樣,偷偷擦了擦口水。
軍法官進場,敲了敲錘子,讓大家肅靜下來,嚴肅地說道:“奉聯邦最高軍事指揮部的命令,今天對張寧寧叛國暴亂一案做出公開審判。本法庭遵守並奉行聯邦憲法自由民主公正嚴明的精神,克己奉公,懲惡揚善,發誓絕不放過一個罪犯,也不會冤枉一個清白的人。此誓!”
雙方辯護律師各自宣誓,然後就座。原告是軍方指派的一箇中校軍官,代表聯邦最高軍事指揮部。原告的辯護律師自然也是最高軍事指揮部聯繫的。而張寧寧的辯護律師嘛,也是最高軍事指揮部給聯繫的,以示公平。但張寧寧心裡最清楚,這個辯護律師和自己壓根不認識,也壓根沒有溝通過,她纔不相信這個辯護律師能爲自己說話。
呵呵,真是諷刺呢。
她也不理任何人的目光,緩緩掃視現場,盼望能看到那個熟悉的人。
可是,沒有看到。
軍法官又敲了一下錘子,說道:“原告,請聲明你的訴訟理由和控告罪名。”
那個中校站起來說道:“奉最高指揮部命令代爲控告,控告原屬南方軍區楚江訓練基地的中尉教官張寧寧,在今年9月6日,於帶兵前往千葉島參觀戰爭遺蹟之時,帶頭和帝國人衝突,造成大規模死傷,並造成帝國太子重傷,情節極其惡劣,國際影響極其嚴重,導致我國在和帝國交涉中大損國威軍威。張寧寧身爲軍官而違反軍法國法,做出令人髮指的暴亂惡行,給國家和軍隊帶來無法估量的損失。因此,我要控告張寧寧有叛國罪,請求法官大人判處她叛國罪,處以死刑!”
被告辨護律師站起來說道:“法官大人,我請求您允許我爲被告說幾句話。張寧寧的行爲,可有人親眼所見?人證物證何在?”
原告也站起:“法官大人,我有人證也有物證。見過當日的流血衝突的聯邦士兵,還有兩個生還的,他們願意作爲污點證人出席,請法官大人傳他們入席。”
軍法官道:“准許。憲兵,帶污點證人!”
一陣腳步聲響,一個高大的胖子和一個戴着眼鏡的瘦子並肩而入,大咧咧地坐在證人席上。
張寧寧看到這兩人的時候,心裡突然涌上一股涼意。
竟然是他們?
這兩人自然就是柱子和眼鏡了。柱子大咧咧地說道:“要胖爺我來作證是吧?沒問題!想問什麼?”
原告的中校喝道;“別明知故問了,我們就是看你們願意做污點證人才給你們一定的人身自由的。你需要做的就是本着民主公正的原則,原原本本地把你所看到聽到的被告罪行當庭宣告作證!”
柱子道:“哦,這樣啊,早說嘛。不過我想先問你,你也要當衆回答我一下,是不是我做了污點證人幫你作證,你事先答應我們的人身自由有效?”
中校道:“當然有效。我們最高軍事指揮部絕對是公正嚴明的!”
柱子道:“事先答應給我們的美女、金錢和房產證呢?先拿出來給胖爺瞧瞧。”
此話一出,滿庭喧譁。太兒戲了!背後竟然有這等骯髒交易,而這個證人竟然當衆說出來!這不明擺着是最高軍事指揮部就是花錢買通他們做假證麼?
人羣頓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看向代表最高軍事指揮部的中校的目光便帶上了幾分輕蔑和鄙視。
當然也有人隱隱覺得,這個污點證人恐怕是故意把這個醜聞抖露出來的吧!明裡說是做污點證人,其實就是當衆宣告原告就是在污衊張寧寧的!
張寧寧也大出意外,深深地看了柱子一眼。柱子沒向她這邊看來,只是眼鏡偷偷地對她做了個V字手勢。
中校氣得滿臉通紅:“昨晚還說得好好的,你怎麼突然反口?”
柱子道:“喲,所以你是要當衆表明你是花錢收買我們做假證的咯?”
中校道:“豈有此理!我們最高軍事指揮部是絕對公正……”
柱子打斷他的話道:“放屁!你連說辭都給我打印好了讓我收在身上。來來來,大家看看,這就是他昨晚交給我的打印文本,上面清清楚楚地寫明瞭要我怎麼說才能置被告於死地!來來來,別客氣,看個夠!”說着站起身來,雙手將一張紙高高舉過頭頂,亮給衆人看。
在後面的自然看不清楚,在前排的都站起來伸長脖子去看,嘖嘖連聲,現場記者更是不停追焦拍攝,閃光燈此起彼伏,現場更是一片喧譁。
軍法官見現場混亂,重重敲了敲錘子:“肅靜!肅靜!污點證人,你叫什麼名字?”
柱子大咧咧的道:“胖爺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大名秦天柱!張寧寧的屬下新兵!千葉流血衝突的生還者!張寧寧在現場的所作所爲,胖爺我最清楚!”
軍法官道:“那你今天是來給誰作證人?”
柱子道:“污點證人啊!當然是要證明誰有污點的咯!”
軍法官:“污點證人的意思是身有污點但願意作爲證人指證被告的,你這是在無理取鬧!再無理取鬧就把你轟出去關起來!”
柱子道:“法官大人,你這話就不對了。你剛纔就在宣告要公正嚴明的不是?要公正嚴明就得聽清楚雙方說辭來分辨事實做出決斷的不是?那原告要是收買我做假證,你還能作出公正的決斷嗎?難道你想面對大批民衆和記者,當衆告訴大家你只聽假證?那樣有損你的尊嚴和形象啊,法官大人。”
中校又站起來道:“法官大人,這人是在無理取鬧,沒做任何證明就先來污衊我和最高軍事指揮部,他的作證絕對不能聽!”
柱子道:“咦,不是你花錢收買我來作證的嗎?現在又當庭反悔了?交易作廢了嗎?”
中校道:“我當衆發誓並沒有和你做過什麼骯髒齷齪的交易!”
柱子道:“好,大家都看到了,中校先生當衆發誓自己是公正嚴明的,沒有和我做過什麼骯髒齷齪的交易,更沒有收買我做假證。中校,你是這個意思吧?”
中校道:“當然。我們怎麼可能做出這麼……”
柱子道:“我不想聽你的滿嘴謊言,聽着就噁心。好,法官大人,我要開始作證了,你能保證我的人身安全嗎?”
軍法官嚴肅地說道:“當然!誰敢對你的人身安全做出威脅舉動,當庭轟出去!”
柱子道:“好!眼鏡,繆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