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路之車禍之後
“這是什麼難事?買不就行了!”夏洛克聽了尤剛的藉口,有些無語,尤剛卻是鬱悶的說道:“我也沒試過,不一定會成功,要是我爺爺在就好了。”
夏洛克忍不住拍了拍尤剛的肩膀,提醒道:“小子,該長大了,現在總不能你還要下去找你爺爺上來幫你做事吧?”
“……”尤剛張大了嘴,但想到夏洛克說的也是事實,於是重重的點頭。“也對!”
兩個人商量合計之後,只有一個辦法有希望找到黃冬的父親,那就是請魂,這個事情不好做就在乎,不能跟下面溝通好的話,魂是不能由地府上到人間的,而且需要兩個人合作,一翻商討,兩個人來到鎮上,買了所需的香燭錢紙和其他的東西。
夏洛克坐在牀上,看尤剛在房間裡擺陣勢,笑着打趣:“原來是真的啊,我還以爲電視裡都是唬的。”
“嗨,電視也是三分真,七分戲嘛。”尤剛笑着回答,擺完陣以後,跟夏洛克一起坐在牀上等,兩個人就瞅着時間,等着天黑。
當然,也給蘇子昂去了個電話,跟他彙報了一下進程。
蘇子昂接完電話,坐在沙發上發愣,凌雨珊也聽到了尤剛在電話裡說的事情,心裡有些好奇。
“尤剛到底能不能行?”
“天知道。”
“你不是說他陰陽眼應該是打開了嗎?”
“但他畢竟沒有實際操作過,請魂這種事情也沒個準兒的,我倒是希望他成功,這樣一來,找到黃爲雄,就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瞭解個清楚明白。”
“這樣子做,那黃冬就會收手嗎?”
“一步一步來吧,看情況再說,現在說什麼也沒用,黃泉路那裡實在發生了太多的事故,太多的人在那裡喪生,難免戾氣會重些,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戾氣多少也影響了黃冬,促使他鬼變得這麼徹底。”
“現在最可怕的就是他媽了,天天的想着兒子,想得人都要瘋了。”
“這也有黃冬在裡面做怪的成份。”
“不管怎麼樣,希望黃冬能明白,他媽媽是真的愛他,他不應該傷害他媽媽。”
“做孩子的,要明白這一點並不容易,不然爲什麼說爲人父母才知父母恩呢。”
凌雨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鬼,你自己也差不多是孩子,你還懂這些?”
“凌雨珊,誰讓你沒大沒小了?說到底我還是你老闆,說話注意些分寸。”
“哼,說不過人,就擡架子,美吧你,老闆!等我中了五百萬,第一個就炒了你。”凌雨珊不服氣的嘀咕了兩句。
沒過幾個小時,天就黑了下來,吃完晚飯,夏洛克就催促着尤剛快點兒做事,但尤剛說什麼也不肯,一定要等到半夜十二點,這讓夏洛克有些不解。
“難道一定要等到十二點嗎?我看電視裡他們白天也可以的啊。”
“電視是電視,現實是現實嘛,現實是十二點過以後纔是陰氣最重的時候,我想那個時候比較容易請一些。”
“上午你還說電視是三分真七分戲。”
“夏大哥,你就不要糾結我了,再等等吧。”尤剛求饒的看着夏洛克,沒想到夏洛克這麼一個大男人,居然這麼能磨嘰,爲了時間的事,整整唸了他一個多小時。
尤剛不行事,夏洛克自然也沒有辦法,催歸催,還不是隻有跟着一起等,時間對他來說,難捱得跟坐牢似的,熬了近四個小時,纔到晚上十二點。
黑漆漆的房子裡面突然出現了一絲光亮,是尤剛用打火機點燃了蠟燭和香,香燭在米碗中搖曳着,在夜裡透着一絲詭魅的氣息。
夏洛克應尤剛的要求坐到了他的對面,只見尤剛閉上了雙眼,口中唸唸有詞:“陰年陽月姓尤名剛,借魂借路,陽間一趟,有請先人X年X月X日生黃爲雄……”夏洛克就聽懂了這幾句,後面的就記不住了,過了一會後,就感覺到尤剛抓住自己的手開始發抖,緊接着是尤剛的全身都在抖,到後來借來的桌子也開始劇烈的抖動,要不是尤剛吩咐過在他睜眼前,夏洛克不能說話的話,夏洛克真想問一句尤剛是不是抽風了,反正在他看來,尤剛的神情是搞笑的。
就在夏洛克漸漸的忍不住笑意的時候,突然的,尤剛腿一抖,睜開了眼睛,神情與剛纔判若兩人,夏洛克還沒說話,尤剛就以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問了夏洛克一個問題。
“什麼人找我?”
“你是……”夏洛克遲疑了一下,不敢肯定對方到底是誰。
“黃爲雄。”
“真的是黃爲雄?”
“我是黃爲雄,你是誰?”
“我……呃……是這樣的,長話短說,你兒子黃冬沒有跟你一起進地府,留在了人間,就是你們出車禍的地方,怨氣很大,而且已經害死了七個人,我想問你,到底你們出車禍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夏洛克按照事先想好的問題,一口氣問了出來。
被鬼上身的尤剛目光呆滯,一聲不吭,過了許久,才嘆了口氣:“哎,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
“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說是你害了他?”
夏洛克追問以後,黃爲雄憶起了那天發生的一切,開始如蘇子昂所料,黃爲雄發現自己的兒子不知道在上什麼網站跟什麼人聊天,竟然學得怪里怪氣,還說一些很下流的話題,聽到這些的黃爲雄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踢門而入,誰知,質問中卻聽到兒子承認他是同性戀,還說什麼戀愛自由,愛情與性別無關,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居然有這樣的思想,讓黃爲雄覺得可怕,更覺得丟人,一氣之下,他打了兒子。可是黃冬怎麼都不認錯,堅持自己的立場,氣到不行的黃爲雄沒有辦法,於是賭了一把,問黃冬,死和做‘同性戀’,問他到底選哪個,黃冬毅然的選擇了自己的答案。這個答案讓黃爲雄既傷心又絕望,黃爲雄的妻子哭得泣不成聲,徹夜未眠,第二天,爲了讓兒子走回正道的黃爲雄清早出門買了一頂假髮和一身裙裝,拿給了兒子,說讓兒子穿上,然後讓黃冬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爲家裡保留一絲尊嚴。黃爲雄本以爲兒子會被嚇到,誰知,黃冬真的就這樣做了,被逼得下不了臺,黃爲雄不顧妻子的反對,開着車,帶着兒子出了門,一路向西,來到了山路路段,其實黃爲雄根本沒想過要自己的兒子死,於是在車上,他勸說黃冬,讓黃冬不要這麼任性,誰知黃冬竟然反駁說黃爲雄很自私,沒有顧及他的感受。氣得黃爲雄擡手就給了黃冬一巴掌,也就是那一巴掌,遇上了那個轉彎,汽車砰的一聲撞到裡面的石壁上,黃冬從車窗摔了出去,然後車又反彈了回去,向崖邊掉了下去,就在最危急的時候,匆忙出門,沒有栓安全帶的黃爲雄也被甩了出來,還好,他抓住了崖邊的一根小樹枝,小樹枝撐不了多久,黃爲雄掙扎着。
這時,頭上流着血的黃冬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到了吊在崖邊的父親,於是趴在懸崖上把手伸了過去。“爸,抓住我的手。”
黃爲雄聽了黃冬的話,把手伸了過去,可是他馬上想到孩子這麼弱小,怎麼可能拉得住自己?他的腦海裡有兩個聲音在爭吵,其中一個聲音說,要讓自己的孩子好好的活下去,不能連累他,另一個聲音說,留着這個孩子在世上也是丟黃家的人,然而,爭吵的時間很短,他就有了結論,手伸過去抓住兒子的手以後,用力一扯,黃冬跟着黃爲雄從崖上飛落。沒有人知道這個過程,當人們看到車禍現場,看到崖下的屍體的時候,都以爲是意外的車禍。
夏洛克和尤剛我看着你,你看着我,都對這個真相太吃驚了,沒想到真的是黃爲雄親手瞭解了自己的兒子,可是現在能怎麼辦?向一個鬼去追究?明顯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黃爲雄一念之差,不僅害死了自己的兒子,也害死了那一家七口。”
“關鍵的是如何消除黃冬的怒氣?”
“這也不能全怪黃冬,自己的親生父親,居然讓自己去死,任誰都會想不通。”
“算了,我們兩個人也討論不出所以然,還是先跟子昂說一下這邊的情況吧。”
夏洛克也拿不定主意,接下來該怎麼做,於是拿出了手機,打通了蘇子昂的電話,蘇子昂在電話裡默不作聲,一直聽着,讓說完以後的夏洛克有些質疑。
“喂,你不會睡着了,沒有聽到吧?”
“聽到了。”蘇子昂面無表情的拿着手機。
“既然聽到了,你爲什麼不說話?”
“我在想。”
“想什麼?”
“想怎麼才能讓黃冬消除怒氣。”
“要想多久?”
“不知道,快的話,一個小時,慢的話一兩天。”
“那你慢慢想,想好了給我回電話,我們在這邊等你消息。”
“嗯。”蘇子昂將手機放到桌子上以後,看向了凌雨珊。“剛纔開的免提,你都聽到了。”
“嗯。”凌雨珊輕輕的點頭,這個家庭讓她覺得十分的悲哀。“難怪黃冬的媽媽一直流淚自責,原來她當時是有能力阻止丈夫這麼做,卻沒有這麼做。”
“誰也沒想到,估計黃冬的媽媽也沒想到丈夫會這麼衝動,兒子會這麼堅持,畢竟她是一個妻子,也是一個母親,要兼顧兩個角色,有兩種不同的心態。”
“那現在怎麼辦呢?黃冬是不可能原諒他爸的。”
“是啊,本來就死得冤,加上黃泉路怨氣很重,黃冬更加的暴戾了,這樣下去,他永遠都回不了頭。”
“黃爲雄已經死了,黃冬的母親現在已經是這個樣子,還有誰能勸得了他?”
這個問題讓蘇子昂陷入了沉思,他將黃冬的整個人生代入了一次自己的記憶以後,找到了一個似乎可行的主意。
第二天,蘇子昂就聯絡了那些人,雖然說將這件事說出去,可能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但爲了不讓黃冬繼續害人,他只能這麼做,還好,那些人都很同情黃冬,也願意幫他,所以,蘇子昂讓凌雨珊接手了後面的安排,而蘇子昂則是赴身另外一個城市,去找了一個最關鍵的人來。
也許是運氣比較好,也許是老天成全,他們計劃的事情一切順利,三天以後,所有的人集合在了黃泉路崖下面的河邊,一個長相帥氣的少年將一個穿着白裙的紙紮放到了河面上,夏洛克,尤剛,蘇子昂,凌雨珊四人站在不遠處看着,少年癡癡的望着那個紙紮,那眼本該不知憂愁的雙眼像要流出淚來。
“鼕鼕,我是洋洋啊,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我來看人了,鼕鼕,你走了兩年了,我好想你,你知道嗎?我知道他們都不理解我們,都不接受我們的愛情,認爲我們很年輕,是鬧着玩,但這些都無所謂,我們自己知道就行了,我們不是一直這樣約定的嗎?就算所有的人都不理解,我們也要理解對方,我們沒有錯,是上帝錯了,如果你是一個女孩子,一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最美的女孩子,我愛你,雖然我不知道我的愛能陪你走到多遠,但是我對你的愛是真的,那一刻的感覺很重要,不是嗎?大人總說我們不懂愛情,是亂來,但是他們呢?他們戀愛,分手,結婚,離婚,他們又懂得愛情嗎?他們總以爲他們比我們年紀大,就懂得更多,總以爲他們是對的,我們不能怪他們,因爲他們也沒有弄明白愛情究竟是什麼,他們更多的是在談論誰和誰比較般配,誰比較有錢,他們也有錢來衡量愛情,所以他們不一定是對的,我們都是這樣認爲的,不是嗎?爲什麼?爲什麼你要和你爸爸媽媽去爭呢?他們不理解根本不重要,不是嗎?鼕鼕,我聽說了很多你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定聽到我在說什麼,我真的好傷心,你說你愛我,可是爲什麼你從來沒有來找我?我有好幾次都夢見你了,夢到你背對着我離開,都不看我,我很傷心,你知道嗎?”少年的眼淚如晶瑩的珍珠,一顆顆的往下掉落,那俊秀的臉頰眉間都寫着傷心兩個字,如此的坦誠,用舌頭舔食了自己的眼淚以後,少年繼續對着越飄越遠的紙紮哭喊道:“鼕鼕!~我好想你,鼕鼕,我們以前說好了,長大了,就一起去一個允許我們在一起的城市生活,不是嗎?你居然先走了,我恨你!你知道嗎?我們一直很孤獨,好不容易遇上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卻要跟喜歡的人永遠的分開,我知道,你也這麼想,你也不想我孤單,對不對?所以你恨……你恨你爸爸他不理解我們,你恨其他人不肯接受我們,可是鼕鼕,就像別人沒有辦法要求我們做什麼選擇一樣,他們也有他們的自由啊鼕鼕,你以前那麼的善良,爲什麼?!爲什麼你要做這樣的事?!”在少年的哭喊質問中,燃燒的紙錢一張張的飛起,像是人生,像是一個燃燒殆盡的夢。
凌雨珊聽到這裡,竟然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來,爲了不讓少年太傷心,她走過去,輕輕的勸了幾句。
尤剛在蘇子昂的示意下,打開了帶來的收音機,收音機裡是蘇子昂錄下的黃冬那些生前在語音上的好友對黃冬說的話,尤剛把音量調到了最大……
“鼕鼕,我是玉環,你在那個世界還好嗎?……我們都很想你,聽說,你那天有來看我們,是嗎?他們說聽到你說話了,我還罵他們有病呢……鼕鼕,你並不孤單的,還有我們……”
“鼕鼕,我是佩豬,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兩年前的那天,知道你走了,我們大家都哭得好傷心,你這個傢伙,你回來看我們就直說嘛,不要這麼嚇人,不帶你這樣的,我想你,鼕鼕。”
“鼕鼕,我是丹妹妹,你的事情,我聽說了,其實我和你一樣,我爸媽也知道了我的事,他們罵我,還打我,說我有病,說我丟人,可是……那又怎麼樣?他們是我的父母,就算我該孝敬他們尊敬他們,可是我不是他們的複製,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人這一生,會愛誰,愛上誰,都是說不準的,連他們活了幾十歲都不知道,有什麼權利爲我們指明我們的一生?但是,我想說,鼕鼕,你做那些事情是不對的,鼕鼕,不要再那樣做,好嗎?”
“鼕鼕,我是許老大,我現在在美國,你的事情,我聽說了……,還記得三年前我怎麼對你說的嗎?我說我天生就是一個女人,我想做一個女人,我知道,有很多人反對,包括朋友,家人,或者是一些不相干的外人,可是無所謂,我就是我,過我自己的一生,所以,我到了美國,你知道嗎?有件事,我應該告訴你,我要跟我愛的人結婚了,好遺憾,以前跟你說過的,我結婚一定會吃你這個傻妹妹吃糖的,沒想到會是這樣……”
一條又一條的語音留言回落在崖底,飄蕩在河邊,那一羣不被理解的人,在一個特殊的角度相互取暖,他們佔用着很小的資源,他們做着與其他人相同的事情,有各種職業,各種年齡,他們也會捐款,他們也會幫人,他們也會傷心,可是很少人理解,很少人在乎,彷彿他們的悲傷是註定的,然而,這個世界不應該有註定,只有不斷的爭取,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黃泉路崖底回聲陣陣,那紙紮飄向了河心,沒有人看得到紙紮會有什麼表情,只見河邊站着少年又一次哭出了聲:“鼕鼕!~我是洋洋,你聽得到嗎?我來看你了!”
這是一個美好的少年,也是黃冬生前喜歡的人,他們相互愛戀着彼此,說一些溫暖的話,講一些貼心的事,僅此而以,因爲生活在不同的城市,他們甚至連面都沒有見過,是蘇子昂千里迢迢的把這個對於黃冬來說很重要的少年帶到了這裡,如果這樣子,都沒有辦法打消黃冬的念頭,那世間就再也沒有人能讓一個追求真愛與自由的心平靜。
兩天以後,蘇子昂他們再次來到了黃泉路,尤剛下車走,走向了那塊石壁,把手伸了過去,凌雨珊在一旁無比的緊張。
“怎麼樣?”
“說話啊,尤剛,怎麼樣了?”
蘇子昂見凌雨珊和夏洛克這麼着急,在一旁提醒道:“像我們這樣吵吵吵的,能讓人靜下心來做事嗎?要是判斷錯了,你們倆來負責?”
凌雨珊和夏洛克一聽,忙各自收聲,安份了許多,而尤剛那緊皺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