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和林娜是有命中註定的緣分的,如果她還活着,她就是他這輩子的老婆,可她偏偏被人爲的害死,塵緣已斷緣分不斷,所以他必定要娶她,哪怕是鬼。
送走林娜的日子定在她的生忌那天,叫花子說那天是最好的日子,給他們辦了陰婚,她就能放心的投胎去了。
法事就定在半夜,地點在林娜的墳邊。置辦嫁妝這些事當然要李斯親力親爲,按照叫花子開的單據,李斯去殯葬用品店買了大紅色的嫁衣、紅蠟燭、牀上用品(當然這個是用不到的)還買了一對男女紙人,汽車別墅,大紅花轎。李斯有些不明白了,這算是古今混搭婚禮嗎?
叫花子說婚禮要在子時進行,要按照古代結陰婚的方式,那些汽車別墅算是陪嫁,以後用的。
李斯在墓地等了大半夜,叫花子才叼着煙慢悠悠的來了。李斯心說你丫的還知道來呀,叫老子等那麼久,知道多冷嗎,萬一林娜鬼魂出現不要他結陰婚了,非要他去那邊陪她咋辦?
李斯還沒發作,叫花子身後又探出一個頭來,笑嘻嘻的對着李斯,李斯眨了眨眼睛,小靜這丫頭怎麼也來了?
小靜笑道:“我得看着你呀,看着你娶她。”她指了指林娜的墳包,說:“她是你前妻,我是你現妻,記住了。”
“你不在乎我是二婚呀?”
“不在乎!你幾婚我都不在乎。”小靜笑的那叫個春光燦爛,比她自己結婚都高興,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這輩子參加的婚禮不少,還沒見過鬼結婚,還是自己的現夫和前妻的婚禮,真是心潮澎湃。
李斯怎麼聽都覺得這丫頭缺心眼。
子時一到,墳的兩邊點了兩排紅蠟燭,火光掩映下,黑暗顯得更黑了,燭光閃成一排,中間的路上灑了些紙做的花瓣。
叫花子在那中間神神叨叨又是燒紙又是做法,李斯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就乾站着旁邊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人有些犯困,還有些冷。
李斯仔細一看,只見墳前插的三根香已經燃燒完了,應該快結束了吧,李斯剛這麼想,叫花子伸手朝李斯道:“有沒有信物?”
“什麼信物?”李斯還迷糊着呢,叫花子打着哈欠說:“就是你送她的,或者她送你的,小情侶之間都得有這些啊,只有信物拿出來了,她纔會跟你走。”
跟我走?這傢伙到底靠不靠譜,不是說要送走林娜的麼,怎麼她要跟自己走啊,李斯一下子清醒了。
瞪了瞪眼睛,李斯從兜裡掏出一把梳子:“就只有這個。”
說起這把木梳,還真是牽扯不清啊,它好像就是一根紅線,總是牽扯着李斯和林娜的姻緣,林娜離開前將木梳留了下來。
叫花子叫道:“太好了,有這個就行了。”
“呃……等等,”李斯臉慘白慘白的,估計是嚇的吧,說:“你剛纔說要她跟我走,不是要送她走嗎?”
叫花子撓了撓頭,“呃,是這麼說,先得娶回家,然後在走吧。”
“還得娶回家?!”李斯的內心奔流不止,開始可沒這麼說啊。
叫花子無比得意的拋出三個字:“逗你玩。”
叫花子將木梳裝進一個盒子,然後貼了黃符,最後在三根燒完的香面前埋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都已經快三點半了,小靜那丫頭開始挺歡騰,最後直接靠在石頭上睡着了。
叫花子拍了拍手,說:“大功告成!你回去吧,晚上做夢不管夢見什麼,都不要跟她走。”
李斯終於鬆了一口氣,可算完了,他眼皮都打了好幾場架了,剛想轉身離去,大腦卻不停使喚的回頭看叫花子,苦着臉問:“她、她還要我跟她走?”
叫花子無比認真的點了點頭,說:“記住,這可是關鍵,她會叫你跟她走,你要是同意了,你就回不來了。”
我擦你二大爺,開始你咋不說啊,早知道這樣還結什麼冥婚,乾脆跑路算了。
呃……跑不跑的了就不知道了,李斯無比鬱悶。
回到家裡小靜倒在牀上就睡,李斯拍了拍她肩膀,說:“回你屋裡睡去,你爸知道了還以爲我把你怎麼着了。”
小靜哼哼了兩聲,翻了個身繼續睡去,李斯也扛不住了,今天晚上太困,從來沒有這麼困過,以前值夜班也沒這麼難熬啊。
李斯也倒在了牀上,隱約間彷彿聽見了音樂,很清脆,像是微風吹動風鈴的聲音。
視覺再次恢復的時候,李斯發現自己站在縣醫院大門口,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醫院裡進進出出的病人。
奇怪,他不是在睡覺嗎,怎麼會來醫院呢!
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立即驚出一身冷汗,這時間……居然回到了一年前。
那時候的李斯還在醫學院就讀,他也根本沒有來過縣醫院,這是怎麼回事,真的是在做夢?
李斯發現站在這個空間裡,自己彷彿是個隱形人,所有人都看不見他,聽不見他,他是個第三者,冷眼旁觀着一切。
“林娜!”一個女聲叫住了剛要走進醫院的林娜,她身邊還圍繞着一個女孩子,也是個護士,李斯在醫院裡見過。
“林娜你們幹嘛去了?”
“去逛街了,你看,好不好看?”林娜手裡拿著一把木梳,她得意的在女子眼前晃了晃。
畫面逆轉,李斯站在護士站裡,林娜用木梳梳頭,一下下的,嘴裡哼着小曲兒。
“喲,小林,今天真漂亮!”
“彭醫生,今天值夜班?”
“是啊!”被叫做彭醫生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他笑呵呵的拿過林娜的梳子,笑道:“真好看,不是一般的梳子吧?”
“這個……廟裡求來的,據說每天用它梳頭,姻緣會早早到來哦。”林娜俏皮的一笑,說,“彭醫生……”
彭醫生臉色暗了暗,尷尬的笑道:“小娜,這裡沒人,就別叫我彭醫生了。”
“爸!”林娜笑的有些勉強,原來彭醫生是林娜的父親,怪不得做了鬼也一直跟着女兒。
李斯皺了皺眉頭,就聽彭醫生道:“當年我和你媽媽分開也是迫不得已,我那時候不知道她已經懷孕了,不然我……”
“爸我知道,媽媽從來沒有怪過你。”
父女倆相視而笑,這一幕十分溫馨的場面看得李斯有些熱淚盈眶,他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感慨,也許是想到父女倆雙雙已赴黃泉了吧。
畫面再次閃了一下,醫院後面的藥庫內,彭醫生捂着胸口表情十分痛苦,他的面前站着陳主任和劉院長。
“老彭,你別多事,聰明的話,你該知道怎麼做。”
“我……我絕對不允許你們傷害小娜。”
“已經晚了,誰叫她聽見了不該聽的。”
“不——”彭醫生表情糾結在一起,他很痛苦,胸口起伏很快,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嘴裡低聲道:“藥,藥……”
劉院長撇撇嘴角:“老彭,你心臟病發作,這裡沒有人,所以你死了。”
畫面最後定格在彭醫生歪倒的身軀上,他雙目圓瞪,直勾勾的盯着劉院長。
李斯一陣唏噓,轉眼又來到了夜間的護士站,林娜一個人坐在值班室裡,不一會兒,劉院長慢慢的走了進來。
“小林,跟我來一下。”
“院長什麼事?”
“跟我來就知道了。”
林娜小心翼翼的起身,跟着劉院長走進了黑黑走廊的左邊,那裡一般沒有人的,她不知道院長找她做什麼。
李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見剛到門口,劉院長一把將林娜推了進去,她身子一跌,口袋裡的梳子掉在了門口。
“你殺了他?你們居然殺了他?”林娜憤怒的咆哮着,只聽裡面還有一個人說話,是陳主任的聲音:“我們也不想的,是他不肯放過我們。”
“你們真是魔鬼,我要報警,我要報警。”林娜想要衝出屋子,卻被劉院長一下抓住,狠狠按在沙發上,他掐着她的脖子,她掙扎着,身子痛苦的扭曲着。
劉院長喪心病狂的從口袋裡拿出手術刀,幾刀下去,林娜已經毫無聲息。
她死了,死在了這個夜晚,她值班的夜晚。
李斯狠狠的捶打着牆壁,他恨啊,可他不是這個空間的人,根本沒有辦法阻止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就在這時候,牆角處顯現出一個穿病號服的女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麼,竟然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陳主任雙腿逐漸軟了下去,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道:“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那就一命償一命吧!”
“不,不!”陳主任近乎瘋狂的哭泣着,李斯想起來了,這個病號服女人的手術就是他做的,看來她是來尋仇的。
劉院長喝道:“哭什麼,她只不過是一縷幽魂,有什麼可怕。”
劉院長從口袋裡拿出一張護身符,往牆角一扔,病號服女鬼慘叫一聲消失不見。
緊接着劉院長和陳主任扛着林娜的屍體,扔進了鬼樓。
李斯從那間房裡出來,低頭看着腳下掉落的木梳,他竟然彎腰撿了起來,就如第一次撿到時一樣。
原來那天晚上李斯聽見的聲音,竟然是林娜的兇案現場,她在門口撿到的木梳,就是她無意間掉落的,她死的悽慘,所以每天晚上都在走廊裡重複着這一時刻,而他,作爲林娜的有緣人,撿到那把木梳是一定的。
“李斯!”李斯站在走廊裡,身後有一個聲音在呼喊他,李斯回過頭去,林娜十分美好的站在他的身後。
“李斯,你都知道了?”
李斯點點頭。
林娜道:“他們都死了,我的怨氣也沒有了,李斯,跟我走吧,我們會幸福的在一起的,”
走?走去哪裡?
“去一個美好的地方,那裡沒有仇恨,沒有算計,沒有煩惱,李斯,跟我走吧。”
李斯猶豫着,手裡緊緊握着那把木梳。
林娜慢慢走了過來,拉起李斯的手,一步一步的走着,李斯沒有拒絕,就這麼跟着她的腳步。
他的心底空空如也,什麼想法也沒有,沒有自己的主見,沒有嚮往的生活,他像是一個無思維動物。
猛然間,李斯的臉狠痛了一下,他掙扎着醒來,才發現小靜的大腳丫子蓋在自己臉上,這丫頭睡覺都不老實,突如其來就踹了他一腳。
李斯坐了起來,想想真是心驚,好在這丫頭的這一腳啊,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裡。
擡頭看看窗外,天已經大亮,李斯吐出一口氣,想必林娜已經過了鬼門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