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任職靈官

此行多日,林逸帶着同伴重返天樞峰,歸途漫漫,終至雜院,回首望去,來路隱沒在蔥鬱中,碧空蒼莽。

林逸起初焦急,如今到了地方,反而不知所措,內丹鑄就,下一步又該如何?

兩人回到屋中,暫作整頓,顧婉兮抱着衣物在門口洗曬,林逸思來想去,決定先找董管事問個明白。旋即動身,留下黑鷹,轉至東院,正瞧見董超和幾名弟子在開小竈,鍋裡煮着燉肉,案上放着碗筷,溫酒飄香。

衆弟子聽聞腳步,側目望去,面帶遲疑。林逸行過禮數,喊了聲“管事好”。董超拿碗的手略微停頓,皮笑肉不笑地說:“我當是誰,原來是林逸林少俠——閣下無事不登門,今天怎麼想起找我來了?”

林逸遙憶數年前,自己曾跟一位弟子鬧了衝突,董超還替他出頭,如今再拜訪,態度已截然不同。

人情冷暖心善變,他轉過念頭,問道:“董管事,小子有事詳詢,若想成爲靈官,要去哪裡申請?”

“你叫錯人了。”董超直接打斷,引得衆弟子齊聲鬨笑,繼續說:“管事每年輪換,現爲項志誠擔當,和我沒有半點干係。”

“啊……抱歉,小子無意叨擾,這就告辭。”林逸看出他的不耐,只得作罷,拂袖離去。

遂尋到項志誠住處,近些天秋收忙碌,他剛乾完農活,坐在門檻上喝水,聽明原由,奇道:“林大俠剛來天樞峰幾年,就覺得自己能勝任靈官一職了?”

他緩口氣,又道:“這兩日不見尊下身影,我問過護衛,他們講你擅自離山,還帶走顧婉兮,連聲報告都不打,當天樞峰是什麼地方,你家後花園麼?”

“小子要事纏身,一時心急,忘記跟您通報。”林逸訕訕賠笑。

項志誠慢條斯理地說:“像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個個眼高手低,自命不凡,以爲隨便修煉幾年,就能結出內丹。結果上山一試,立馬現出原形,徒惹笑柄。而且峰裡規矩森嚴,開道玉符豈可輕易使用,奉勸閣下回去好好修行,打牢基礎,莫想些沒用的。”

林逸不甘放棄,稱已結出內丹,連番懇求,費盡口舌。項志誠聽得煩躁,索性走回屋內,緊閉房門,任其在外面囉嗦。

林逸吃了個閉門羹,自討沒趣,唯有頓足告辭。轉至後山,他在桂花樹旁坐下,聚氣凝神,體內一顆晶丹大如指蓋,華光流溢,隨着吐納明暗起伏。

拋卻心頭抑鬱,拔出含光,靈氣因念而動,涌入寶刀中,器靈雀躍歡呼,腦海眩暈欲厥。耳聽得轟雷炸響,再睜眼,將身來到一處異境內。

太虛蒼冥,繁星閃爍,日月高懸,一道龐大的黑影遮天蓋地,從遠方游來,神威森凜。壓得林逸三魂劇顫,七魄潰亂,惶惶戰戰。

那黑影長達百萬裡,見首不見尾,星辰亦渺小如塵埃,林逸無處可逃,只覺魂魄隨時都要泯滅。

天樞峰頂,所有靈官一齊扭頭,望向山腰,面如土色,抖索着問:“何方神聖拜山,莫非天劫已至?!”

“諸位莫慌,待老夫前去查探!”王老急忙飛出洞府,化作道霹靂電光,朝山腰處激射而去。

異境內,林逸仰望着黑影,忽聽見一位女子在耳邊脆聲喝道:“此刻不醒,更待何時!”

風月?

“噗!”他駭然驚醒,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濺散五尺。身子一歪,丟開含光,癱倒在地上,汗水浸透衣襟,手足痠軟無力,眼皮愈發睏倦,只想沉沉睡去。

若非風月開口,他已死在幻境中,側目望向西方,感激萬里之外的聖女,默默道謝。

桂樹飄香,花瓣籠罩其身,靈氣透入,林逸體內傷勢緩緩癒合,止住咳血,精神稍振。

“噼啪——”雷光落地,王老現出身形,快步迎去,目光一掃神兵,恍悟道:“原來是你在作祟。”

王老盤腿坐下,扶起林逸,手掌抵住他後背,催發真元灌注,須臾後,皺眉斥責:“我再晚來片刻,你這點根骨就全毀了!”

“多謝天尊救命。”林逸虛弱地開口,疲憊不堪。王老問:“你剛纔做了什麼?”

“小子內丹初成,想用靈氣馴化含光,何曾想……”林逸說到一半,突然閉嘴不談,眼中餘恐未消。

王老沉聲道:“你看見了?”

“嗯。”林逸面色慘白。

“還好你醒得及時,沒把它引來。”王老一邊抱怨,一邊爲他療傷,“上古三大神兵,溯本追源,出乎一處,和我們修行有着密切干係。方纔所見,趕緊忘記,萬莫跟外人提及。”

“小子知曉。”林逸點點頭,不敢再想,轉言道:“稟告天尊,小子前不久結出內丹,現在該當如何?”

靈氣透過他五臟,修補破損經脈,探到內丹,王老笑道:“你小子動作挺快,剛放你出谷,眨個眼的功夫,內丹竟已練成。”

沉吟半響,他又道:“靈官位高權重,還需老夫寫信送往聯盟總署,待他們審覈完,將任令寄回,你便能掛牌緝事,先斬後奏,享國家俸祿。”

今日爲了此事,詢問雜院弟子,處處碰壁,林逸心情鬱悶,巧遇王老,頓時柳暗花明,不禁喜出望外,樂道:“有勞天尊,小子深感大恩。”

“書令一來一回,至少得半載光陰,你且耐心療養,到時我會派人通知。”王老扶膝起身,拍拍他肩膀,以茲鼓勵,而後悠悠離去。

林逸活動着筋骨,傷勢癒合近七成,遂吐出口長氣,轉頭望向含光,目露敬畏。躊躇片刻,忽然擡手一鉤,咕噥道:“過來。”

含光如有靈犀,應聲而起,搖搖晃晃地飛到他面前,像知道做錯事一般,顫吟討好。

林逸啞然失笑,揮手握住刀柄,鋒刃恍若一縷輕煙,依稀朦朧,蒼啷聲納刀歸鞘,對桂花樹行禮致謝,走下後山。

次日,林逸和顧婉兮帶着黑鷹去田裡幹活,趁着天熱,趕緊收割麥子,裝進麻袋裡。顧婉兮光着腳丫,埋頭穿梭在田埂間,揮舞着鐮刀,偶爾對他肯首示意,豆大的汗珠劃過臉龐,打溼泥土。

林逸心生感激,說道:“顧小姐,你去歇息吧,讓我來就好。”

顧婉兮笑道:“公子面壁五年,農田都是我在打理,早習慣啦。”

林逸眼皮一跳,立即挺直腰板,正色道:“多謝婉兮姑娘,小子銘記於心,你快到陰涼處坐着,別累壞自己。”

顧婉兮搖頭拒絕,身子一矮,又鑽入金黃的麥穗中。兩人忙活幾日,終將麥子割完,抱到路旁平地上,打場脫粒。剩餘的麥稈疊成小丘,取火引燃,濃煙瀰漫。

林逸將帶來的紅薯用木棍串起,插入火堆中烤熟,與顧婉兮分食。掰開一角,餵給黑鷹,吃得糯軟燙嘴,香味撲鼻。

兩人將麥子裝進麻袋運回,在院中鋪平晾曬,舂搗脫殼。再交給管事結算,正好八石,估算市值,約白銀三兩。換得糧票八張,二人均分,壓在枕頭下安睡。

忙完秋收,林逸閒來無事,教導起顧婉兮武藝,嚴厲督促。光陰流轉,秋去冬來,冬逝春歸,倏忽到了來年。這一天,火雲道人落在院中,惜字如金道:“林逸可在?”

“真人有何事?”林逸走出門外,手裡掃帚剛編一半。

“天尊傳喚。”道人長袖一甩,將他捲上雲頭,乘風而起。

雲團迅捷,很快抵達峰頂,道人取出靈符,開闢玄關,仙境沒入眼簾。飛到東首一座浮峰,道人將林逸放下,說道:“天尊在亭中等你。”

林逸還沒來得及道謝,他已騰雲離去,撇撇嘴,環首四顧。只見島嶼方圓百丈,上下分爲五層,諸峰嵯峨,危巖聳立,清泉落瀑,水聲洶洶。白鶴翔空,靈獸奔走,道旁開滿奇花異果,綠樹成蔭,景色瑰麗,不似人間。

林逸駐足觀賞,目光掃過,瞧得山上有一座涼亭,王老坐在長椅上,對他招手。

“拜見天尊。”林逸走進亭子,遲遲不能回神。王老笑道:“洞府還有空餘,你要喜歡,等處理完事物,老朽送你一座。”

“喜歡,多謝天尊大人。”林逸直言不諱,目光落在他手上,卻是一封文書,和一張靈牌。

王老站起身,將書牌交到林逸手中,“任令剛批下,你先掛上腰牌,以後遊歷四國,可便宜行事。”

林逸拿起端詳,令牌通體雪白,不知用何物打造,極其堅固,散發暖意。正面雕着天冊府三字,反過來又刻着自己姓名,以及性別籍貫。

王老等他戴好,方道:“這回山下出了點亂子,似有妖魔作祟,且派你下山剷除。”

“小子這就動身,斗膽請天尊送我離開。”林逸抱拳要走,王老打斷道:“別急,我先教你兩門法術,一門能鎮邪護身,一門能望氣尋妖。”說着,從袖裡掏出一捆卷軸,“這是斬妖榜,你所除的妖物都會現於榜中,以防殺良冒功,濫竽充數。”

林逸接過卷軸,入手頗沉,靈氣充盈。王老捋着鬍鬚說:“你下山前不妨找個護法,讓他幫你看守斬妖榜,免得因戰鬥損毀。”

“小子正有人選。”林逸鄭重開口。

“好。”王老點點頭,“接下來教你法術,這第一門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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