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叫什麼名字？”
周平安如今的眼力何等高妙。
只是從唐婉身周浮現出來的星河光影，就能判斷出來，此劍十分神妙。
設身處地，把自己當成唐婉的對手，在腦海裡稍加推演，周平安詫異發現。
無論自己用出什麼樣的招數來，都必然會被劍風帶起的無數幻影漩渦影響到身法，從而向着固定方位閃避，然後，不得不中上一劍。
“星羅棋佈。”
見到周平安出現，唐婉眼中放光。
興奮雀躍的同時，眼神深處，卻隱含着一絲自豪。
“是爲了對付我那招預判攻擊嗎？”
周平安微微一愣，立即反應過來。
也想起了當日與唐婉在碧血丹心陣法之中的“劍膽之煉”。
自己輕輕巧巧的破了她的玄女素心劍法，這姑娘表面上輸得心服口服，相處起來，也是百般乖巧。
但是，她畢竟是唐家不世出的天才，從小就是別人眼裡的天之驕女，內心自有驕傲。
這不，暗地裡卻是在冥思苦想，勤修苦練着，想要破去自己的那招“預判攻擊”。
這招“星羅棋佈”，練到極其高妙處，的確是有些作用……
就算是預判到了她的出手，卻也閃不開，躲不了。
只能按照預定的軌跡應對，從而一頭撞到她的素劍劍鋒之上。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周平安真的用出來“預判”能力。
可惜不是。
唐婉笑吟吟俏聲道：“正是如此，夫君看過此劍之後，覺得可還行，能否擋得住你那式破招？”
兩人訂過了親事，只待選定的良辰吉日，就會成親。
唐婉此時已經把她當成了周家之婦，這聲夫君喊得迴腸蕩氣，卻又落落大方。
聽得周平安不由食指大動。
只覺眼前女子英氣勃勃，朗朗如月。
似乎山間的微風，這一刻也變得無比柔和。
“能擋住。”
修煉之士，最貴在心氣。
唐婉能有如此銳意，周平安自然是很開心的，此時倒也不去打擊她，笑道：“此劍廟算在前，預設埋伏，再配合你那出則必中的心劍術，果然妙不可言。
若是開得神竅，煉出真形，把星光漩渦威力徹底發揮出來，劍速可以更快，也更隱秘。
即算是真武后期法相境，一個不小心，也會中招。”
這話倒也不假，不純屬安慰唐婉。
實在是，對方的這劍法太過詭異，能否勝敵，純屬一心。
真論修爲法力，以及攻擊和防禦。
就算唐婉突破了真武境，也離真武法相境要差得太遠。
但是，對方的劍法邪門在，可以計算天地，算死各種變數，一個應對不好，就直接中招。
擋不擋得住？就全看對手是否能防得住她的劍鋒穿刺力。
不講道理，很有些玄學的味道。
這就是算學的威力了。
唐婉聞言，也是樂滋滋的，眉眼全都帶笑。
任何人的肯定，都沒有周平安的認可這麼讓她感覺欣喜。
這是來自於“生平從未遇見大敵”的承認。
笑了笑，唐婉又有些沮喪，微微嘆氣：“可惜，族中分配開竅丹，一直是按照功勳分配，此時也未到開爐時機，想要得到開竅丹，怕是有得等了。”
她回頭望了望唐家莊園方向。
這麼些年來。
她雖然在族內小輩心中，是獨一檔的存在。
但真論及身份來，在長輩眼裡，尤其是洞天福地那些祖先心裡，卻是還遠遠比不上唐寶玉那個紈絝子。
倒不是因爲，對方是族長一系的嫡系子孫。
而是因爲，唐寶玉是男身。
以唐家的族規，女子一般不能傳授族內核心功法，再怎麼出色，最終也會成爲外姓人，不能真正成爲唐家底蘊，更不能撐起唐家的一片基業。
因此，唐婉練的修的不是唐家核心傳承“文昌帝經”，也沒修出“文心”來。
反倒是修練了偶然得來的一篇不知等級的“玄女素心劍”，再練了自己機緣巧合得到的功法“天河算章”。
事實上，就連她的親祖父唐羽老頭，也沒想到，自家孫女天資如此出色，竟會把兩門名不見經傳的功法，練得威力奇大。
剛剛踏入武意境界，就已經橫壓唐家新一代。
不對，連上一輩長老也壓下去了。
除非以真武煉形手段，以力破法，纔可以抵擋得住她的心劍之術，否則，在她的面前，根本就過不了一招。
這就是異數。
於是，情況就變得尷尬了起來。
如果說唐婉始終要嫁人成爲他人婦，那麼，她越強，就越是顯得唐家無能，更是越捨不得把這麼一個註定要有着莫大成就的大高手，嫁出門去。
這都十九歲了，還留字閨中，沒有說親。
若說其中沒有唐婉太強的緣故，怎麼也說不過去的。
從某些方面來說，周平安力壓唐家，以勢相迫。也算是解決了唐家的一個老大難題。
唐羽老頭何等精明，當即順水推舟，就把唐婉許了出去。
算是兩全其美。
周平安聞言，突然笑了：“婉兒你如今已是我周家之人，又哪裡稀罕唐家給出的開竅丹，放心，這東西咱們一點也不缺。”
財大氣粗就是這樣。
他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玉瓶。
瓶內一粒瑩光閃閃的半透明丹丸滾動着，丹內雲煙浮動，幻化出一張人面，生成九孔七竅，端的神奇無比。
“開竅丹，極品？”
唐婉看得眼睛都直了。
差點沒控制住聲調。
連忙伸出纖長玉手，捂住嘴巴，面色又驚又喜，神情煞是可愛。
“給，當場服下吧，我就在這裡守着，爲你護法。等會兒，還想見識一下完整的星羅棋佈劍法呢……”
“不，這極品開竅丹十分難得，就算是夫君如今修爲，服用一顆，也能抵得十年苦修。
如今戰局正急，倒也不差我這點本事，寶藥還是用在夫君身上，用處更大。”
“傻丫頭，我這裡還有，就別推辭了。”
周平安笑道：“雖然咱們周家崛起於寒微，但英雄不問出身，真論及底蘊來，也不見得就比唐家差到哪裡去。
我倒是想看看，婉兒你以後，把唐家祖先全都比了下去之後，他們還會不會遵從那些莫名其妙的規矩。”
靈魂強大至極。
周平安對世情，對人心的把握，也更是精微細膩。
早就看穿了，在唐婉極其堅強的外表之下，內心的那絲柔弱和委屈。
唐家重男輕女。
這是文士家族的通病，或者說，是這個世界的通病。
是他們立世的根基所在。
估計還是傳統習俗，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
但是，在周平安看來，這種規矩其實根本就沒有太多存在的必要。
這個世界，武力歸於自身，女人同樣可以修練，也不見得就不能撐起一個家族。
當然，跟文士家族談移風易俗，那就很沒必要了，他們聽不懂，也不願懂。
倒是唐婉。
聽得這話，眼眶忍不住就紅了。
眨巴幾下眼睛，重重點頭道：“婉兒聽夫君的。”
說完，接過玉瓶，神情微微甜蜜，倒出極品開竅丹，定定的看了幾眼，一口吞服下去。
她畢竟是個性情果斷，很是驕例的女人。
心中暗暗下了決定，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會默默的做。
山谷中的風聲越發喧囂，光線也微微變得暗沉。
明耀的日光之下，這裡就像是分裂出獨立的一個空間，無數星光，化爲奔騰長河，突然出現在唐婉的身周。
如同夜晚仰望天空。
那星辰長河，有着繁星點點閃爍，明滅不定。
周平安細細數來，就發現，唐婉身周的那星辰光點，足足有三百六十之數。
錯落有致，組成一張大網。
‘竟然不是以玄女素心劍爲根基煉就真靈，而是天河算章……’
‘好大的氣魄。’
周平安一眼就看穿了唐婉的根基到底是什麼了。
並非劍法，而是算法。
劍法有盡，而算法無窮。
她以天河爲盤，星辰作子，佈下棋局，算盡蒼生。
心氣之高，潛力之大，就連周平安也不免爲之讚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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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神武法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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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再接我一劍。”
突破真武境之後的唐婉，更顯容光煥發。
眼眸明亮如星。
一引長劍，輕笑聲中，四面星光旋繞。
劍光微閃，已是隱入星漩，點到周平安的肩井穴。
“咦。”
周平安發現。
突破真武之後的唐婉，同樣的玄女素心劍法，速度竟然快了七八倍之多。
同時，劍光隱伏於星河之中，再也不見一絲痕跡。
唯有銳風點到自己身前，才彷彿從虛空之中鑽了出來。
意到劍到，發則必中。
的確是難防難擋，正好搶在自己出刀擋格的前一刻。
爲什麼是前一刻。
因爲，周平安還發現，身周那如同天幕般的星河漩流，無數星光閃動，生成各種引力和斥力，牽引控制着自己的身體……
就像是有着無數根繩索一般，綁住了自己的全身上下。
“好一個天河算章，竟然把我也化爲一顆棋子，調動了起來……此劍只能硬拼，不能閃避。”
弱點視線之中。
在唐婉出劍的一剎那。
不但看不到紅色光點。
甚至，那黃色光點也化爲一抹流光，在她身上游走不定，時而虛幻，時而凝實。
好劍法。
周平安自然不會以力壓人，同樣把力量和速度，控制在唐婉相差彷彿的層面之上。
身體突然柔軟如同麪條，又像是空中飄蓬，被劍風所襲，肩部微微塌陷，錯開三寸距離。身形微微後仰，刀鋒貼着胸部，已然輕靈斬出，如風行水上。
啪……
刀鋒與劍尖輕輕交擊。
力量抵消泯滅。
周平安身體拉長變形，扭曲成紙片，如同暗夜狂舞的精靈，徹底融入了風中，順着劍光而上……
刀光化爲流水碧波，從虛空佈設的星羅棋陣之中一閃而過，點向黃點光影。
唐婉腳下鬥步踏罡，連連變幻方位。
劍化無影，左刺右點，招招算計在前。
三劍無功，只覺得手肘微麻。
已是被刀風掠過。
她手中長劍突然脫手，反應過來之後，連忙再次抓住。
再看周平安，已是站在七丈開外。
收刀入鞘。
“很好，在我入微三境的情況之下，還連擋我鯤鵬神技三刀……你這星羅棋佈的心劍之術，在真武初境，已經有了無敵之姿。”
“真的？”
唐婉本來有些失望，聽得此語，心情立刻又變得很好。
宛如過山車一般的，忽下忽上。
“當然是真的，事實上，若非我已堪透入微三境，可以看破人身弱點，讓對手在自己面前無所遁形，你這劍法，基本上不可破掉。
唯有兩個辦法，一是比你更快，另一個就是比你修爲強上許多，以真元壓制。”
周平安估摸一下，又道：“就算是真武中期的真元法力，加上實相增幅，也不見得就能壓制住你這詭異的劍法。”
“纔不是詭異，神奇，神奇才對。”
唐婉微微嘟起嘴，弱弱的分辯了一句，又覺得這麼給自己臉上貼金，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難怪，當日祖父根本就未曾嘗試動手，夫君竟然練成了傳說中的入微三境。
有了弱點視覺，聽說，可以破盡天下所有神功妙法，就連陣法和場域，也能窺見弱點。
以祖父那一絲法則雛形場域，想必是擋不住你的。”
說起法則雛形。
唐婉的面色又有些複雜。
心道可惜自己學不到唐家真正傳承文心妙法，不能不說，這是一件憾事。
“你的天河算章，練到最後，也不見得就比唐家傳承要差。”周平安一看她臉色，就知道她想什麼了。
“不過，嶽祖父那場域，確實很強就是了，當日，我也不見得就能破掉。”
這當然是謙虛。
事實上，他有的是手段反攻，能不能勝暫且不說，脫身而起，卻是輕而易舉。
就如唐婉所說的那般，自己能看見細微弱點。
就算是場域，也不是不可以破掉。
“對了，嶽祖父那場域到底有着何等妙用，聯手抗敵之時，我只見着輪迴殿那三人一時呆住，卻未能看出他們到底遭受了什麼樣的攻擊？”
關係到唐家傳承底牌這種隱私。
周平安心裡雖然好奇，卻也不太好盤根究底。
此時唐婉成了自己人，看樣子又是女生向外的模樣，想必也不會幫着唐家保守秘密。
果然。
唐婉連猶豫都沒有。
“夫君既然想知道，也沒什麼不可說起的。其實，唐家的傳承秘法文昌帝經的妙用，也不是什麼秘密，那些大勢力，基本上都是知道的。
文心、劍膽，是兩條道路，祖父修的就是一顆文心。
煉成法相之後，走的是言靈法則一道……他悟通的場域法則，就是禁武修文。
當然，沒有真正踏足神武境界，遠遠做不到真正悟得文心，掌控文心法則的地步。”
“文心到底是什麼？”
周平安神情微肅，他敏銳的察覺到，這可能涉及到了神武的秘密。
自己半路入宗，傳承有缺。雲水宗似乎也不太重視外峰弟子，並沒有詳細傳承。
他估計，就算是自家師父蘇憐雪，也可能不太清楚，神武境界到底強在哪裡。
這時遇到世家弟子。
倒是要問個明白。
“真正的文心法域佈下，身處其中的人會忘了武道，只會想着作詩寫文章……比的是這個，敗則身死，勝則生。”
“好傢伙。”
周平安一聽就明白了。
這文心法則，有些歹毒了。
若是陷入真正的神武法域之中，按別人的規矩來比試，那還不是慘不忍睹。
想想就明白了。
唐家從很小時候就開始習文。
你讓一個練武的與他們比拼文章，那不是送死嗎？
好在，唐羽老頭並沒有真正練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