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精粹！”
隨着周平安的視線，唐羽先是不曾注意，只是多看一眼，就失聲驚呼道。
“此陣不凡，竟然用到了靈魂精粹。”
“什麼是靈魂精粹？”
周平安與白河兩人對視一眼，他們都沒聽過。
周平安倒是隱約猜測到，這是他用玉圭進入交流之時，聽說過的“魂晶”。
但到底是怎麼個由來，又是有什麼用途，他就不太清楚了。
“這東西，唉……”
唐羽臉色變幻，拿着一顆半透明的珠子細細探查了一會，才搖頭嘆息道：“傳說中，世界生成，萬物有靈，但後來又有傳聞，靈性最強者，莫過於人族。
之所以有這麼一個傳聞，關鍵就在靈魂上面了。”
他話音一頓，又道：“就算是再不懂得修練，身體孱弱至極的普通人，也能在顛沛流離之中，逐漸壯大靈魂。
只不過，這股魂力一般人並不懂得怎麼去使用，去修練……直等到肉身毀壞，身死之後，會很快消散在天地之中……”
“你們不覺得，任憑魂力消散，化爲烏有，會顯得太過浪費嗎？”
老頭的眼神很奇怪。
問得也直指人心。
“不是說轉世輪迴？”周平安想起現代社會的一些故老神話傳說，試探着問道。
如果靈魂能轉世，再來一次人生，也就談不上什麼浪費不浪費。
不是散歸天地，而是重複利用。
“哪有什麼輪迴？那是最大騙局。”唐羽活的年紀夠長，如今已經一百五十多歲，知道的東西自然也更多，他此時就很確定。
“當初六道輪迴魔宗，就是以輪迴之名，引誘各方勢力加入，壯大己身。
實際上，他們的輪迴盤的逆轉生死只是假相……靈魂投入其中，會洗成白紙，再提煉魂質，就是這東西了。”
唐羽指了指那晶瑩透徹，中間有着去煙浮動的珠子，深吸一口氣道：“三魔道之所以被稱爲三魔道，就是因爲他們以魂爲畜，豢養收割，在他們佔據的天地之中，生靈再無希望……
紅蓮消障，消的是什麼障？就是人族從出生到死亡，那些本我與執着，記憶和慾望……
而鎮獄伏魔宗更是以世界爲大獄，獄中所有生靈，全是囚犯，誰也別想超脫。”
“原來如此。”
周平安一聽就明白了。
這應該就是當年各大仙宗攻掠此方世界之時，喊出的口號，以及是如何站在道德高點，把三魔道打了個萬劫不復的真相所在了。
如果真的按他們的說法。
三魔道是以世界爲囚籠，以萬靈魂魄爲莊稼，一茬茬的收割，損他人而肥己身，那麼，的確是敗得不冤。
周平安眼中光芒微微閃爍，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如果說，魔道最終想要的是收割魂魄，那麼，仙道呢？
他們入侵這方世界，又是爲了什麼目的，不會是要做救世主吧？
‘香火？’
只能是香火了。
也就是自己經常用來輔助修練的心願念力。
想到在遊方使那裡買消息之時需要付出的寶物列表，周平安多少算是理解了。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
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敢情，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們眼裡，天下黔首，有靈衆生，全是韭菜啊？
真真正正的叫做“天作棋盤星作子”。
這世間就是一盤棋，衆生命運，就在某些人反手之間。
周平安擡眼望向高天，天空繁星閃爍。
突然間，他就感覺到心靈有些沉重。
面對這樣巨大的一盤棋，自己怎麼才能跳出棋盤？
或者說，成爲下棋人。
神佛拜不得，妖魔信不得，以後，可得小心了。
周平安的思維發散，又想起了現代社會那邊，同樣的人壽不過百，人死魂消散。
是不是也有着一個機制，或者說，一個什麼樣的勢力，在放肆的收集靈魂力量，聚攏成魂晶？
想得有些太遠了。
“所以，這東西不能留着？”
明悟到魂晶到底是怎麼得來之後，周平安再看這亮閃閃，讓人一見就精神力波動加速，想要吞食的東西，就從其上看到無窮血腥來。
“若說，我等修士以天地爲師，吸納天地能量成長，也是私心索取的行爲，但卻也不至於斷絕萬靈希望，吞魂以壯己身。
這東西雖然能加速修練靈魂，終究沾染因果……吸取太多，容易陷入魔障，我輩所不取。”
白河也點頭稱是：“就算是散入天地之間，塵歸塵，土歸土，也不失爲一種安慰。
說不定，會換成另外一種形勢，永存下去。”
白河的這種說法，就透射另外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
到最後，肉身歸於大地，靈魂還於虛空。
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又還回去了。
“那就，還歸天地。”
周平安伸袖一拂，捲起十餘顆魂晶，輕微震盪着，震開封住魂力的能量鎖，啪的一聲，無數白色氣煙，倏忽升上半空。
散成漫天瑩火。
幾人擡頭看去，就看到瑩火之中，隱隱出現無數身影，有的衣着襤褸，有的滿臉富態，還有的威嚴貴氣。
睜開眼來，看了一眼地面三人，眼中全無絲毫情緒，被風一吹，就已消散在天地之間。
“王侯將相，販夫走卒，死後，也不過了無痕跡。”
三人見着此一幕，心中道心愈堅。
這天地間走一遭，若是最後落得如此下場，卻也未免太過淒涼了一些。
長生久視，總是一個難題。
“那麼，這塊石頭呢？”
周平安撿起中間的那塊玄黑色石頭，就感覺到氣血運行加速，天元第一竅日曜竅，竟然無端端的沸騰起來。
好吧，不用問了。
“這是隕石，也不知是出於哪種星辰，能感應到是陰屬性。”
唐羽的見識果然極廣。
對於一些修行方面的知識，不但比異世來客周平安要強。也比洞天福地裡面出來的白河要強一些，他就能認識很多東西。
不對，白河能讓己身修行如此快捷，他怎麼可能是洞天福地之中出生？
不是說，那處天地並不完善，其本土生靈，靈性不足嗎？
看來，白河所說的當乞丐之前，沒有什麼記憶的那段時間，很可能另有隱秘，就是不知道又是誰動的手腳，或者說是佈下的種子？
“這東西對我們無用，我看倒是很契合兄長功法，卻是不能錯過。”
白河的知識或許不算太廣博，但是，他的直覺和望氣法門，卻是厲害得很。
一眼就看出，黑色石頭與周平安身上氣息遙相呼應。
“不錯，的確正合我用。”
周平安笑着收了起來。
接下來的一些後續處理，自然有郡守府來人。
周平安並不耽擱唐羽和白河兩人。
只是送他們離開。
“二弟那裡，仍然穩步推進即可，不可急躁，免得梵天寺狗急跳牆。上次傳信所言那處極樂宮，可得小心了。”
“放心吧，軍陣交鋒，小弟未逢一敗。
梵天寺千年富貴，少經戰陣，赤桐與福原所派出來的大軍，不足爲慮。”
白河點頭應下，聽起來像是說大話。
但周平安知道並不是。
他只是在陳述着一個事實。
對方若是不玩弄什麼陰暗手段，只是正常攻掠城池，或者野戰交鋒，他想不出自己有失敗的理由。
“唐林兒那裡，指揮大軍，倒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唯一的弱點，就是沒有可以獨當一面的厲害高手，得防着南平郡方面隱藏着的妖蠻暗子，從中搗鬼，這些就拜託嶽祖父了。”
“那是自然。”
唐羽慎重應下。
兩家如今已經定下婚約。
從某些方面來說，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幫周平安，就是幫唐家。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只是逼不得已而屈服。
但至少結果是好的。
唐羽也看到了周平安一方勢力的巨大潛力。
此時就沒有什麼糾結的，盡心辦事，奪取南平郡，聚攏大勢即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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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人馬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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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安送行兩位坐鎮一方的真武法相境高手之時。
離金河郡城三十里遠。
一處山谷中。
此時正有一支黑壓壓騎陣，安靜等着。
五百騎馬含枚，蹄裹布，槍在手，劍在腰，殺氣騰騰。
爲首一將，身形魁梧，身上煞氣狂烈，大紅披風下的黑光鎧甲，映着星月，讓人一見生寒。
而在他的身旁，卻另有一騎，馬背騎着的是一位面容慈和，眼含悲憫的老和尚，身上氣質溫潤祥和，與騎兵方陣格格不入。
“楚將軍不用去了。”
突然間，老和尚長長嘆息一聲。
“方姑娘那裡計劃是好的，但是，老衲早就說過，周平安此人不可以常理判斷，擒賊擒王的計謀在他那裡是行不通的。”
“玄明大師可是看出什麼來了？”
楚長興眉毛微軒，眼神凜冽如刀鋒，顯然對於身邊老和尚的話有些不服。
心想方都督何等人物，也是你這等裝神弄鬼的僧人可以非議的？
金河城在天色黑沉下來的那一刻，的確是有着能量波動變化，雖然平息得有些快了，卻也不見得就沒有任何成果。
據都督大人說，這一次的殺招，就算是不能殺得周平安此人，也能讓他自顧不暇，元氣大傷。
如此，正是自己這些人進攻的最佳機會。
其中的策應時機，只看自己如何把握。
爲將之道，進退之機，無非就是一個選擇。
這麼大一個功勞在前，怎麼可以什麼都沒發現，就被嚇得掉頭就走？
那不是自己的風格。
楚長興還知道，自家從弟辦事謹慎，若是真的有了變故，自會發出信息提醒。
象現在這樣，什麼消息也沒有。
就是最好的消息。
“全體，準備了。”
楚長興決定，不聽這老和尚扯談。
該行動還是得行動起來。
“我勸將軍，還是別去了。周平安此人，不可力敵。”
玄明老和尚來的自然不是真身。
所謂善惡一體，各表一枝。
惡身血修羅，在廣雲郡鎩羽，連法身都被打滅，可以說，破了他多年功果。
這菩提真身法相，未能修得圓滿。
但就算是沒有圓滿，也絕然不可小視。
比起天下大多數真武法相來，他自問，也是其中頂級強者。
如今善身來到金河郡，也是想要看看是否有着機會。
他比旁人更清楚，周平安的戰力到底強到了什麼地步。
那不是什麼境界高低所能評判的。
尤其是在如今這靈機不足的現在。
見着對方虛弱了，自然可以一擁而上。
但如果，對方正處於全盛時期，一點也沒受到影響……
此時明知山有虎，就不必向着虎山行，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那無疑就是送死。
“大師此言差矣，我等不遠千里，配合梵天寺清剿此賊，這還剛剛動手，未曾交戰，大師爲何先就打了退堂鼓？”
楚長興忍不住笑出聲來。
“若是一直遠遠觀望，待其自斃，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大虞王朝與宗派、世家共治天下，並不是說，爾等就可以盡享其成。
如今天下各州各郡，仍自遵奉朝廷號令，唯有周賊開府練兵，刁買人心，令百姓不知朝廷，只信平安。
如此以往，國將不國……此人非死不可，大師不用再勸了。”
“老衲不是勸你不攻。”
玄明老和尚有些無語。
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說不攻打周平安了。
梵天寺比誰都想滅掉他好不好。
問題是，現如今連唐家也已經臣服於他，勢力強橫至極，其個人力量，又強得沒人有把握可以取其性命。
鳳凰臺大都督方初晴都要玩一些詭異手段從域外請人，你一個統領，在這裡充什麼大瓣蒜？
如果是自己座下徒子徒孫。
老和尚此時已經一巴掌扇過去了。
不過，楚長興乃天子親軍，代表皇家威嚴。
並不是他梵天寺僧人可以隨意呵斥。
忍了又忍，當下只是笑得溫和，繼續說道：“城內將星閃耀，王氣升騰，毫無疑問，周平安此次不但破劫成祥，更是修爲大進。
在這種情況之下，殺將擒王就成了奢望。想破此人，必得先破其大軍。”
“如今，平安軍兵分兩路，攻打赤桐和南平，急切間，很難攻下。
而鎮北軍朱承天將軍，正配合蕭元芳清掃紅蓮，不如調動其軍，順勢掃滅平安賊。”
楚長興搖頭：“大師也是知道的，周平安實力提升極速，一旦給予其喘息之機，立即突飛猛進……
趁着他修爲尚淺，正是最好機會，此時若是不攻，到時後悔就來不及。”
“將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凡煉與真武境界，周平安修爲提升速度驚人，也並不值得太過奇怪。
但是，只要他一日未曾達到神武境，也不過就是秋後的螞蚱，跳不了多久。
如今三次靈潮即將來臨，據老衲觀瞧，也不過多等數月時間。
待得那時，我梵天諸位神僧出手，任他三頭六臂，也要束手就擒。”
“洞天福地啊。”
楚長興嘆息一聲。
心中顯然又浮現一層陰影。
這些宗派仗着底蘊，一直以來，並不把朝廷太過放在眼裡。
表面上尊奉，也只是表面上而已。
就如現在，他們只是想着，引洞天高人，鎮壓當世，卻也太過輕視朝廷兵將。
這種小視，並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
若非皇室內部傾軋，鬥個不休，對各地高手反賊失了控制，又豈會出現這等局面。
“大師不要再說了，我等行事，自有章程。
鎮北軍攔截平安軍，阻其攻掠州郡，自是理所應當。
周平安本人也不能放過，今夜，就讓本將軍試試此人成色。”
“既然如此，祝將軍好運吧。”
玄明老和尚點了點頭，再不多言。
他擡頭望了望金河城方向。
“周平安來了，如果我是將軍你，此時就會打馬逃離，再不回頭。”
說着話，他臉上浮現出無奈笑容，身上金光微閃，就從馬背上消失不見。
“呸，危言聳聽。”
見到玄明老僧說了幾句話，竟然偷偷溜了。
楚長興愣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
當下暴喝一聲：“隨我衝城，此時城內應是大亂，北城門處必有我等兵馬暗伏……”
“你想太多了。”
嗡……
遠處傳來一聲輕笑的同時。
天空之中，就有深藍色波紋涌現。
在星月微光之中。
波紋如同潮水，轟隆隆先是激起一道白痕，接着就化爲滔天大浪。
刀氣洶涌，撕天裂地而來。
楚長興還沒接招。
就只覺得全身劇痛，身體發冷，身上罡煞之氣已然潰散。
眼前山坡炸裂，草木成粉。
一道銳光映入眼簾的同時，他剛剛舉起手中長槍，身體就已經被斬成兩截。
刀光如雪般漫過，身後數十騎，同時發出一聲悽慘哀嚎。
人馬俱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