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以食爲天,衆口爍金
周平安閉上眼睛,默默思索了一下。
“似乎是剛剛進入通道的那一刻,鏡痕異動最強烈……
那個方向,西面,極遙遠處!”
他輕輕撫摸着手腕上的鏡痕,想起了一件舊事。
東江警安部門,對於文山將軍墓事件始末的記錄,雖然沒有很詳細,大體上還是把當時起出文物的數量,以及參與人員,都記錄清楚了。
周平安得了權限之後,曾經細細研讀、分析過。
除了董青山師傅得了一塊鏡子殘片,還有一塊,被泰和製藥的一個保鏢得手,後來自然到了陳廣元的手裡,也已經被自己拿到。
將軍墓中總共出現三塊殘鏡,有一塊被臨海大學歷史考古系的雅各布拿走。
此人是莊子文教授帶的研究生,是北歐合衆琴歌學院來的交換生,他拿到鏡子之後,肯定知道,這是難得的寶貝。
因此,連導師也顧不上,立即逃亡。
檔案上記載,此人在泰和製藥私人武裝的追殺之下,反殺十幾人,跳海逃離,不知所蹤。
周平安也派人尋找打聽過,沒有找到任何後續情報。
也只能不了了之。
大洋彼岸,北歐土地廣袤,對方若是隨便找一艘遠洋船隻,隨便去了哪個城市……他就算是有心想找,這世界茫茫大,又怎麼可能找得到一個有心隱藏起來的人?
在周平安心裡,基本上認爲,那面被雅各布帶走的殘鏡,算是找不回來了。
除非哪天實在運氣爆棚,當面遇見,短距離之中感應到,那才能得手。
否則,只要對方不主動暴露,想要集齊鏡片,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是這麼想,心裡到底還是有些念想。
周平安這一次穿過通道,進入異世界的一瞬間,感應到細微波動,立即留意上了。
的確是在很遠的地方,另外一面殘鏡有了動靜,那個方向,似乎不是北歐合衆,而是天鷹聯盟國土……
“爲何是在我這鏡子發動之時,那邊才起了一絲感應。莫非……”
鏡痕的一絲波動,漸漸平息了下來,周平安心裡則是升起一絲明悟。
“莫非,那面鏡子也會受到我這鏡子的引響,同步穿越了過來,能不能帶人過來異世界這邊呢?多半是能……”
想到檔案中所說,雅各布身邊圍繞着十餘道影子,殺人無聲,自身中了槍傷,飛速逃離。
這顯然不是他原本具有的本事。
只有一個解釋。
那就是雅各布此人,當初如同董青山師傅一樣,得到了穿越異世界的能力,就是不知道穿在哪裡,又得了什麼樣的機緣?
“最關鍵的是,那傢伙竟然沒死?”
這一點,比起董師傅的運氣就要好很多。
“必須儘快找到他,搶回鏡子,否則,時間拖得太長,很可能讓對方徹底成長起來,到時候找不定怎麼打我的主意?”
一念即此,周平安心中微微升起焦慮,轉瞬又壓下。
如今沒有一絲頭緒,甚至連那面殘鏡所處的方位都搞不清,他再急也沒用。
只有走一步看一步,首要目標,是搶在對方前面,變得強大起來。
到時無論是什麼樣的情況,都能輕鬆面對。
……
天色已經大亮。
雲湖縣衙之中,
文武分列兩邊……
不對,哪有什麼文武,除了周平安高坐上首。
站着的,攏共就只有十餘人,全是矮子裡面拔高個,是代縣令蕭乘風走訪挖掘出來的一些人才。
“明公,招賢令貼出去已有三日,應募之人倒是不少。
但多數不堪大用,有些人只得一把力氣,連字也認不得幾個。”
大堂之內,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卻沒有照亮蕭乘風那張臉。
他的臉色微微泛着黑色,嘴角微微下拉。
周平安懷疑,自己若是再細問下去,責斥幾句的話,這位淮溏王二十三世孫,可能會當場哭出來。
‘這人也太會哭了!’
‘難怪當初被紅蓮教黃澤分舵攻破平山縣之時,能有那麼多的百姓跟着他遷移逃跑……’
不過,偌大平湖縣,方圓百里,一個人才都沒有招募到,就有些離譜。
自己在青羊城頒佈[招賢令],還招到了一些寒門學子,以及不得意的致仕老官吏呢……
難不成是冉思飛佔據期間,殺得太狠,以至於那些平湖士子、大戶人家,全都害怕了?
今日召集衆人,第一個議題,就被蕭乘風當頭一棒,打得周平安好懸沒自閉,想了想又問道:“典農官人選呢?這是重中之重,就算找不到博學之人,會種田的老農,也不是不可以頂上。”
“治農好手,倒是找到幾個,尤其是有一位名叫阮修,本來就是平湖縣司農官。
此人年過四旬,不善言談,並不受前縣令王進所喜,常年撲在山間農田之中,紅蓮來襲,他機緣巧合逃過一劫。”
蕭乘風隨口答道。
此人治政方略,暫時未見着,這份記性以及辦事能力,卻已經看到了。
周到細緻,鉅細無遺。
自己只是隨口說了一句,他竟然就把一些人生平過往都打聽清楚了。
有了種田高手,周平安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如今三縣地盤在手,百萬生民嗷嗷待哺。
算是聚起一方大勢。
但這是有前提條件的。
百姓歸心,那就什麼都好,自己的修練速度,會得到極大提升。
更能借着這股大運,進可攻,退可守,算是有了自己的基本盤……
但若是讓百姓食不裹腹,看不到什麼希望。
別說願力香火。
聚攏的這股大勢,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直接崩盤,白忙一場。
民以食爲天。
這一點,不可不慎。
周平安可是帶了不少優良種子,準備大幹一場。
當然,也帶了一些專業書籍……但是,那些農業種植書籍,以往沒學過,從頭開始學,就要花費一些時間。
並且,還沒有實操經驗,他就算是懂得再多,短時間內,也不見得就比一個常年種田的老農會種田。
術業有專攻。
專業的事情,終究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還沒等他高興起來,蕭乘風臉色更苦了,又道:“好叫明公知曉,廣雲郡方向傳來消息,已把青羊、東山、平湖三縣定爲流賊勢力……
更是頒下了通緝文書,把明公列爲大寇,賞額達到三千兩白銀。
並且,發文前往黃澤、昭山等郡,想必,要不了多久,朝廷就會派兵前來攻打……”
“豈有此理?”
大堂之內,地面微微一凜。
卻是戰山河,這位翡翠峰大師姐,倒持三亭長刀,刀柄重重頓在地上。
她臉色已經漲得通紅,見到衆人看去,兀自憤憤不平。
“這三縣之地,百萬黔首,誰不受到師弟……受到明公活命之恩。
不說別的,每日領取的米糧麥粉着實如山如海,明公真正是做到了[不讓一人餓死],哪一個大賊大寇會如此行事?
崔廣陵顛倒黑白信口雌黃,不顧百姓死活,實屬可殺……”
“沒錯,若是明公這等行事,也能被稱之爲流寇,天下何處不流寇?”
餘長烈手撫槍桿,身上也是煞氣森森,此時難得的贊同戰山河的說法。
這兩人一發話。
底下幾個紅蓮降將,也同時開聲附和起來。
身形瘦小乾枯,一臉精悍的房振威更是差點跳了起來,義憤填膺罵道:“自明公來到平湖縣,清剿水怪,救助孤弱,大興水利、賑濟流民,比起當初那些紅蓮賊來,簡直是天地之別。
崔廣陵此人不問青紅,使出奸計坑殺賢良,實在可恨至極,僕實未聞此等喪心病狂之人。”
“罷了,流寇就流寇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本就不是一路人,何需去理會他們做什麼,說什麼?”
周平安伸手止住大堂之內“羣情洶涌”。
面色也沒有什麼波動。
見到他如此鎮定。
所有人漸漸安靜了下來,就算是蕭乘風,面上的苦色,也淡去了幾分。
他生怕周平安不太瞭解,被朝廷勢力定性爲流寇,到底有着多麼深遠的影響,斟酌言辭小心說道:“明公,名聲這事,說不重要,也很重要,所謂衆口爍金,一旦不好的名聲傳揚出去,漓右三縣就再也得不到世家豪門依附。
所有士人,也會以出仕賊寇爲恥,定然紛紛逃離,如此一來,就很難找到可用之人。”
他停了一停又道:“還有,如今朝廷平叛大將蕭元芳,進駐壺山一帶,四處剿滅賊寇勢力。
若是把視線投注到咱們這邊來,可就大勢不妙。”
周平安此時已經知道了,壺山地處雲州花翎郡,蕭元芳此人身爲八柱國之一,兵出西南,麾下良將謀臣多如牛毛。
一路橫掃過來,不知剪滅了多少流寇山匪以及紅蓮大賊。
一般的小打小鬧,他還真懶得多管。
但是,如果有人把自己這處勢力地盤的消息送到門上去,順路攻擊一番,也不是什麼奇事。
“黃澤郡那裡呢?有什麼消息傳來?”
蕭元芳的平叛大軍,離得還遠,暫且不用多去考慮。
周平安倒是比較關心,雲湖縣一水之隔的黃澤郡那邊,到底會是什麼態度?
畢竟,從某些方面來說,黃澤郡守張仲書,是雲水宗重陽峰弟子出身,算是同門。
他若是從中緩上一手,自己這邊,其實真沒有想象中那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