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錢
我記得有一段時間《鄉村愛情》特別火,當時網上有好多人說那電視劇在醜化東北農村,很多東北人說自己的生活根本不是那樣的。其實我在大學的時候也覺得那電視劇太誇張了,可後來等我真正去過農村之後才知道,東北農村還真就是那樣!
另外,鄉村愛情裡的農村還是挺富裕的,我去過的好多村子都不如電視劇裡那個村,窮得絕對是叮噹爛響。
孫秀麗她家就很窮。她家總共四口人,她父母、她、還有她哥。因爲家裡窮,又沒有地,所以孫秀麗和她哥都上不起學,歲數不大就都去城裡打工了。這些都是孫秀麗剛到我店裡時跟我說的,而她家的實際情況明顯比我想象的還要差。
從鄉里出來之後基本就沒有太像樣的路了,我按照孫秀麗給我指方向又開了差不多二十分鐘車才終於到了她家。
她家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小平房,看起來很破舊。房子前面是一個用粗樹枝籬笆圈出來的簡易小院,院子角落裡有一個木頭雞窩,估計頂多也就能養三、四隻雞的樣子。
我的車剛停在房前路邊,房子裡邊就推門出來一個老頭。那老頭又黑又瘦滿臉皺紋,看上去好像得有六十多快七十的樣。老頭兩個眼圈通紅的,估計就是孫秀麗她爸了。
孫秀麗立刻下車喊了一聲“爸”,然後小跑到老頭面前帶着哭腔問:“我哥呢?”
“在屋裡呢。”老頭一臉痛苦的應了一句,然後他朝我這邊看了一眼並問孫秀麗:“這位是?”
“這是我飯店的老闆,他送我回來的。”
在孫秀麗介紹我的時候我也走到老頭面前跟老頭點頭打了聲招呼。
“是……是雷老闆啊!”老頭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他的手在衣服上用力蹭了一下,然後準備伸出來,但猶豫了一下又把手縮了回去。
我趕緊跟老頭說:“您不用跟我客氣,我也不是啥老闆,就是一個開飯館的而已,您把我當孫秀麗的朋友就行了。”
我的話似乎起了作用,老頭的表情稍稍從緊張中緩和了下來。接着我又從包裡拿出來裝着錢的牛皮紙袋塞到老頭手道:“這有五萬塊錢,是我妹妹還有我的一點意思,您拿着,千萬別推啊。”
“這咋好!這咋好!這……這……”老頭明顯不知道該說啥了,乾脆就把錢袋子往我手裡推。
我又使勁把錢壓在老頭手上道:“您老就拿着吧,我和我妹妹都把孫秀麗當親妹子看的,你家裡出了這事我們也就能在錢上幫點忙,您要是連錢都不拿,那我就真不知道該咋出力了。”
老頭又猶豫了一會才總算是把錢收了,然後拉着孫秀麗一起向我鞠躬道謝,還說這錢算是孫秀麗預支的工資,等以後慢慢工作還。我也沒再跟老頭推,只應了一句“以後再說”然後就跟着父女兩個進了屋。
孫秀麗家裡一共就一大一小兩間屋,進門左邊是個小屋,往裡直走是大屋。
我沒去看小屋是啥樣,從我進到房子裡的第一時間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屋裡的情況。孫忠慶躺在被凳子架起的門板上,身下鋪着一個破舊的褥子。
孫忠慶,孫秀麗的親生哥哥,開飯店這幾年他沒少來看妹妹,所以我自然認得門板上躺着的人就是他。孫忠慶是做戶外裝修的小力工,所以皮膚曬得很黑感覺很健康,他給我的印象很樂觀開朗,每次來我飯店都樂哈哈的,可是現在他的臉已經變得慘白沒有一絲血色,而且沒有一丁點表情,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
屋子裡還坐着兩女一男,不過我的目光只是在這三個人臉上匆匆掃過一下,然後就又集中在門板上躺着的孫忠慶身上。
孫秀麗跑過去跪在門邊沿那就開哭,剛哭了沒幾聲,旁邊那滿臉褶子的老太太就過去把孫秀麗拉開,並用哽咽的聲音道:“閨女,別哭,你一哭啊……你哥他就不放心走了~”
說話這老太太顯然就是孫秀麗的母親了。
孫秀麗在她母親懷裡又哭了一會才終於止住了眼淚,然後站起來給我和屋裡的幾個人互相做介紹。
孫秀麗的父母我已經清楚了。另一個年輕女人叫盧小紅,是孫忠慶的對象,也就是孫秀麗之前提到過的小紅姐,還有一箇中年男人是孫秀麗的二叔。除去盧小紅以外,孫家的所有親戚也就這麼四個人了,感覺十分冷清。
在沉默了一會後,孫秀麗問起了王忠慶是怎麼死的。
她母親說:“你哥昨天還好好的呢,結果今兒一早我去小屋,發現人已經沒氣了。鄉里的大夫瞧不出個名堂,說得去縣裡屍檢,我也覺着應該去檢查一下,你說一個大活人的咋就能說沒就沒呢?”
“檢啥?!那不把兒子都給刨開了?不行!”孫秀麗她爸一聽就急了,又緊鼻子又瞪眼地說:“二義不是去請過半仙了嗎,人晌午就能過來,你就不能老實等着?”
“是啊,嫂子,那武半仙是我一個熟人的朋友,人也不收咱家錢,他來給卜一卦就知道忠慶是咋沒的了。而且人還答應幫着給張羅白事,也都不收咱一毛錢的。”孫秀麗的二叔從旁幫腔道。
我心裡是支持孫秀麗母親的,但畢竟這是孫家的家務事,我這個外人不好從旁插嘴,所以我選擇了沉默,同時也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孫忠慶的對象盧小紅身上。
我不是好色之徒,盧小紅也不漂亮,我之所以注意她是因爲她的表現非常不自然。
盧小紅和其他人一樣都流露出難過的神情,但同時她又不停地皺眉,嘴角還時不時地抖一下,似乎有話想說的樣子,那感覺就像她知道一些隱情但始終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她的這種狀態讓我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谷威。
這時,我忽然想到了孫秀麗說過的話,她說孫忠慶掙了一筆錢回家,可現在的情況看老孫家卻明顯是因爲錢的問題在傷腦筋。
像孫忠慶這類跟工頭做力工的學徒雖然活不穩定,但只要有工可開每天收入也都在一百以上,平均一年下來賺個萬八的都很正常。這次他說賺了一筆錢,這筆錢甚至讓他直接放棄了城裡的工作,那錢的數目應該不小,起碼屍檢不成問題。
這錢去哪了?
我自然而然想到了盧小紅。
於是我試探地問了句:“聽說忠慶是掙了錢回家結婚的,要不從這錢裡拿出來一部分去做個屍檢?畢竟人死也要死個明明白白,實在不行這錢我出都可以,怎麼說也算是相識一場。”
我話說的雖然很迂迴,但盧小紅的反應卻很劇烈,她身子抖動的那一下連帶着她身下的椅子都發出了咯吱一聲響,全屋子人的目光也一下子集中在了盧小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