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救贖(下)
伍強在聽到這個消息時似乎是想站起來,但結果只是讓他從搖椅上摔趴在了地上。
喬偉趕緊過去把伍強從地上扶起來,並且回頭對伍強的老婆喊道:“去外面叫警察,讓他們去找伍新!”
“啊……啊是!”伍強老婆慌張地應了一聲便轉頭跑出去了。
喬偉把伍強扶回到搖椅上便轉頭往屋外跑,但伍強卻一把拉住了喬偉的胳膊道:“帶我去江邊!快帶我去江邊!”
喬偉再次猶豫了一下,而伍強那堅決的神情也最終讓喬偉做出了決定。他把伍強扶到了輪椅上,然後推着他直奔門口。
兩人剛來到門口便跟雷啓山以及另外三個警員撞了個正着。
雷啓山一愣,立刻問:“你們要去哪啊?”
“我一時也解釋不清楚,總之是爲了救人!”說完喬偉就推着輪椅往出衝。
雷啓山和同行的三個警員全都沒有讓路的意思,幾個人死死堵住門口。
坐在輪椅上的伍強滿臉焦急地衝着雷啓山哭求道:“求求你,讓我到江邊去!只有這樣我才能救我的兒子!求你了!”
“讓我們過去,乾脆你們也都跟着!”喬偉幫忙道。
雷啓山緊鎖着眉頭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點頭讓開了路。喬偉也立刻推着伍強出了家門。
四岔口村距離江邊還有一小段距離,爲了節省時間,雷啓山直接命令下手的警員去開警車過來,然後幾個人開車用了不到一分鐘就來到了江邊。村外的那條江不寬,只是一條水流緩慢的江岔子,江面如同一面安靜的鎢銅鏡一樣反射着暗淡的月光。
就在喬偉將伍強的輪椅推到江邊的時候,平靜的江面突然泛起了漣漪,這漣漪也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了一股大浪,而在浪花當中分明有一巨大的黑影躍出了水面,形狀就像一條大魚!
雷啓山以及同行的警員全都同時拔出了配槍瞄準了江面,但江水的異動卻立刻停止了,幾秒前還翻騰的大浪也很快平息了下來,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雷啓山舉着槍慢慢來到岸邊靠近喬偉道:“我們到底來找什麼?”
“這個恐怕說來話長了,有個四十年前的……”
喬偉的話還沒等說完,幾個人所在的岸邊突然翻起了一股大浪,從浪花當中一個黑影猛地從江裡躥了出來,並且一把抓住了伍強的腳脖子!那黑影並不是什麼大魚,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老男人!
喬偉不認識這男人,但雷啓山卻舉着槍大喊道:“孫福海!把手舉起來!!!”
水裡冒出來的男人根本不理會雷啓山,他只是憤怒地凝視着伍強,然後用力拽着伍強的腿向江中倒退。
“快放手!我要開槍了!”雷啓山厲聲命令道。與此同時,同行的幾名警官也一起過去試圖拉住伍強阻止他被託入江中。但從水裡冒出來的老頭力氣卻大的驚人,三名警察竟被他一起拖進了江裡。
雷啓山緊咬着牙,右手食指也即將扣下扳機。
而就在這時候,喬偉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江中那老男人的身背後,右手從後面繞過來將一張符紙貼在了那老男人的腦門上。
三名用伍強的身體拔河的警員一下子向後倒退了好幾步、坐在了地上,半個身子已經進到江裡的伍強也被拽回到了岸上,一起被帶上去的還是全身赤裸的老男人孫福海——孫二小的大哥孫老大。
喬偉趕緊將面朝下趴在江邊的孫福海拖拽到岸上,並將他的身體反轉過來。
孫福海的兩隻眼睛圓睜着,並且憤怒地盯着不遠處的伍強,但他的身體卻無論如何動不了半下。
喬偉將右手輕輕按在孫福海額頭的符紙上,然後用平穩的聲音念起了咒文。隨着咒文聲響起,孫福海的表情也逐漸開始緩和了下來,緊繃的身體也慢慢變得放鬆了。
突然,孫福海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並且大口大口地猛吸着空氣。這突然的動作也讓已經放下了槍的雷啓山再次將槍口擡了起來。
喬偉連忙攔阻道:“沒事了!他身上的厲鬼我已經給祛了!還記得上次的胡明輝吧,他現在的情況跟胡明輝差不多。”說完喬偉也將孫福海腦門上的符紙摘了下去。
孫福海坐在地上依舊大口地喘着氣,不知是長時間憋在水裡讓他的身體難以負荷,還是剛纔的拔河讓他的體能嚴重透支,總之他似乎除了喘氣已經再無多餘的力氣了。但是有一件事孫福海從始至終一直在堅持着,那就是怒視着伍強。
喬偉蹲在孫福海面前道:“你能聽到說話吧?伍強的兒子,那個十一歲的男孩,他現在在哪?”
孫福海瞟了喬偉一眼,但並沒有回答任何問題。
“孫大哥,我知道我該死,但是沒必要讓伍新……”
“爲什麼我侄子就……就……該死?”孫福海這句話說成了三截,顯然是之前腦梗的後遺症。
伍強應不上孫福海的話,只能兩手勉強支撐着身體趴在岸邊不停地給孫福海磕頭,而雷啓山則用強硬的語氣命令着孫福海說出小伍新的下落。但無論是伍強的軟還是雷啓山的硬都沒辦法讓孫福海開口。
眼看着情況就要陷入了僵局,喬偉突發奇想,起身對着孫福海念起了召魂決。
只念了不到十句咒文,平靜的江面又再次翻滾了起來,那條黑色的大魚也再次躍出水面,激起了一陣陣的大浪。
喬偉趕緊衝着江面大喊道:“孫二哥!當年害你的人都死了,伍強也知道錯了,他在向你和你的家人懺悔!他已經用了半輩子的獨孤在向你贖罪了,沒必要再對他的家人動手!就跟你的孩子一樣,伍新也同樣是無辜的小孩!”
喊過了這番話之後,喬偉又趕緊補了幾句安魂決,試圖用這種普通言語交流外加咒文的方式平息孫二小的怒火。
這招還真就起了作用,江面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在十幾秒的沉默後,江岸邊的水面開始有了輕微的波動,緊接着一個年輕而且強壯的男人緩慢地從江裡走了出來,並且最終站在了喬偉的面前。
喬偉面對過太多的亡魂鬼怪,雖然眼前這個男人無論怎麼看都與常人無異,但他周身凝聚不散的強烈陰氣卻被喬偉看得清清楚楚。毫無疑問,這並不是人,而是在四十年前就已經死在江裡的孫二小。
“伍強!你該磕頭的人在這呢!”喬偉回頭厲聲喝道。
伍強吃力地挪動着身體面向江水裡站着的孫二小,然後一邊磕頭一邊道:“二哥,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嫂子。你要我的命我沒有任何怨言,只求你放過伍新,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別提什麼要求!先把你該謝的罪全說明白了!”喬偉繼續喝道。
伍強連聲道是,然後便當着雷啓山的面將四十年前羣里人合夥殺死孫二小、溺死孫二小兒子,後來又輪-奸孫二小老婆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說了出來。在承認了一切罪狀之後,伍強繼續磕頭認罪,並且對孫二小取他的命不敢有任何怨言,也不敢再提任何要求。
孫二小面無表情地站在水裡,伍強則不停地在岸上磕頭,即使磕得滿頭滿臉都是血了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漸漸的,孫二小的身體開始變得模糊,最後徹底在江面上消失了。
很快,雷啓山的對講機也傳來了呼叫——伍新找到了,他全身是水地躺在伍強家的門口,沒有人看到是誰把他擄走的,也沒人看到是誰把他送回來的,但這孩子平安無事並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