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就因爲剛纔那個東西?”玻璃很不解地問道。
我點點頭。
玻璃哈哈笑開了,說道,“這算什麼事,一個老鼠就把你嚇成這樣,看來你膽子還沒有它大。”說完玻璃就繼續往前走去。
老鼠?我心說你小子也太沒見過世面了,這兩個都分不清,更不用說它的出現意味着什麼了。但是我轉念一想,這個說法也只是一個傳言,至於靠不靠譜還是一回事呢!現在青天薄日,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亂子,再說我們都已經走到這裡了,等會我讓玻璃離水遠點就是了。
雞寶泉,這個名字其實是後來起的名字,更多情況下,人們叫它井塘,這和它的結構有關。
井塘,一個方形的大水池,長寬各六十米左右,如同一個倒扣的金字塔。所不同的是東邊一沿距離岸頂三米位置有一個臺階,而南北兩岸非常陡,用我們這裡話形容就是掉下去跟下面疙瘩一樣。東岸和西岸相對要陂這些,所以這兩個地方都長滿了水草。井塘四個岸上面都堆了很高的土,大概有一米來高,很寬,像堤壩一樣,土裡面摻雜很多石塊,我不知道堆這麼高的土是幹嘛使的,但是可以推測應該是幾十年前,甚至一百年前人們挖掘井塘時挖出來堆在這裡的。土堆上面也長滿了草,其中比較多的是紫豆藤。這種植物的學名,我不清楚,甚至這個名字也只是人們在生活中自己總結的,它的葉子與葡萄樹的葉子很相似,只是要小很多,結出的種子一串串的,跟黃豆一樣大小,種子的顏色由青變紫,藤上遍佈着小毛刺。
我們從東岸一翻過土堆,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汪洋的感覺,水很清,水面很平,只有偶爾漾起細細的波紋。陣陣微風撫來,非常涼爽,只是稍微有點淡淡的魚腥的氣息。
“井塘名字,真是名副其實啊,這水得有多深?”玻璃問道。
“具體有多深,我也不清楚,應該不下十米,幾十年從未乾過。”
“水這麼清,看起來不像是死水。”
我們下到了臺階,玻璃想試水,被我攔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小心,想當年我和很多人在這游泳都沒有絲毫的恐懼,除非游到中間纔會害怕,讓人感到絕望。
玻璃掏出手機拍照片,我也四下看了看。五六年沒來過了,這裡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我還能想起小時候這邊釣魚的情景。
我正想得入神,這時腳下傳來“撲通”一聲,緊接着又傳來玻璃罵聲,“操蛋!”
我回頭一看原來玻璃的手機掉到了水裡,在波紋的浮動下,那手機正一點點向井塘裡面漂去。
玻璃這邊連忙把鞋子一脫,就下去撈手機。因爲天熱玻璃就穿了個大褲頭,所以也不擔心會把衣服弄溼。玻璃一下水,就蕩起更大的波紋,手機要看就到手了,卻在波紋的衝擊下,往水裡漂了去。
我打趣說道,“你丫這麼沒用,連個手機也追不上。”我剛說完,心裡咯噔一下頓悟,不對,這是一個陷阱。因爲正常情況下,手機掉在水裡根本就不能漂在水面上,一想到這裡我的額頭突然一陣陣發癢。我心想糟糕,連忙喊道,“玻璃,快上來!”
玻璃正一心去撈手機,哪裡能立即反應過來,還在往水裡走,追那部手機。
這時一陣風吹來,我一個激靈,忙擡頭四下看了看,只見井塘中間隱隱約約浮出來一個人來,站在水面上,穿着黑色的短褲,光着腳,光着膀子,皮膚非常白,那人只露一面然後一頭又扎進了水裡。這時我發現從井塘中間開始,涌出一片片黑色,跟墨汁一樣,這團黑色以非常快的速度向玻璃涌來,轉眼就到了跟前。我一看情勢危急,立即跳到了水裡,一把抓住了玻璃,連拖帶拽把他給拉上了岸。我再回頭一瞧,水面如鏡,非常清澈,並沒有剛纔的黑色。而這時玻璃的手機也“咕嚕”一聲,沉到了水裡,同時我的額頭也不癢了。這個絕對不是幻覺,我暗想。
“幹嘛!”玻璃瞅了我一眼,“我馬上就抓到它了。”
“抓個屁,你見過哪部手機能在水面上漂着的?這裡有問題,快走。”我一手提着玻璃的鞋子,一手拉着玻璃翻過土堆,我們剛一轉身,就聽見井塘裡傳來嗚嗚的聲音,像風,又像有人在哭。
這邊地面上有很多碎石頭,玻璃因爲光着腳,被硌得直叫喚,但是他硬是忍住疼,蹦蹦跳跳隨我跑出了二十多米,最後實在跳不動了,一腚坐了下來,喘了好一會才恍然大悟,“是哦,手機怎麼會漂在水面上,我怎麼沒想到呢。”
別說玻璃沒想到,就是我剛纔也差點沒反應過來。不過,水鬼拿人抓替身時,有時就喜歡在水上漂着一些東西,比如花毛巾什麼的,專門誘惑那些貪圖小便宜的人。另外,他們也會把人的東西弄掉在水裡,別人一去撈,東西就往裡面漂點,一不去撈,東西就往岸邊漂點。我以前聽奶奶說過一個類似的故事,說一個人賣豆腐,中午回家,走到河邊秤砣掉到了水裡,就漂在水上面。那人一時心急,也沒多想就去撈秤砣,撈着撈着才醒悟過來,秤砣怎麼能浮在水面上,但是現在離岸邊都兩三米了,想回去也來不及了。這個人還算聰明,大聲喊道,我去上面脫衣服再下來撈。說着就往岸邊去,一上岸撒腿就跑。這時就聽見背後有人罵,你這個壞種,騙人。以前都是當故事聽,因爲秤砣是不可能浮在水面上的,今天才知道有些故事並不是空穴來風,還真有其事。
獨山西山腳有一大片山楂林,現在正是山楂成熟的季節,樹上的葉子全落光了,留下光禿禿的樹枝掛滿山楂,整個樹林一片通紅,我想山楂的別名山裡紅,應該就是這麼來的吧。我看了看這片山楂林,裡面有好幾個墳墓,爬滿了枯藤,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埋在這的。本來是想帶玻璃去偷摘一些山楂吃的,看到這幾座墳墓後,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更何況剛纔又遇到那種事。
玻璃站了起來說,“我們回去吧,有點累了。”
這個正合我意,這是一塊是非之地,況且也到了中午,怕井塘真如傳說的那樣出現死漂。死漂就是浮在水面上的屍體,我以前聽人說過,井塘到了中午會出現成片的死漂,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還是早走爲宜。
我們走到圍裡與圍外的路西頭,遇到了一個小學同學,姓高名一念。小學的時候,感覺他真得人如其名,個子長得很高,吃得也很胖。但是現在一看,最多也只能和我一樣高,並且瘦了很多。變化這麼大令我有點吃驚,然而更令我吃驚的是,他現在都有兩個孩子了,而我都還沒討着媳婦,看來他比我混得好啊。一念初中沒上完就輟學了,出去打了兩年工,後來就參軍了,退役之後又當了兩年保安,最後就回家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剛開始他開了一個養殖場,趕上瘟疫大爆發,養的上千只雞,死得一隻不剩,最後沒辦法了就在家裡面幫人家蓋房子。說來也奇怪,他一沒房,二沒車,三沒存款,正宗的三無人羣,竟然能找到媳婦。
高一念很不解地問,歷史上沒有任何一個朝代的老百姓會爲住房而擔憂,現在房子真得這麼重要嗎?他生長在農村,有這個疑問也很正常,他住着自己蓋的房子,最多騎着摩托車,吃着自己種出的糧食,一切自給自足,當然不會想到城市裡,還有一羣人會因爲沒有棲身之地而憂心忡忡。
我們聊了一會,他非要留我們吃午飯,最後盛情難卻,我和玻璃就留在那裡了。飯桌上我和他聊了很多小時候的事,包括那個時候喜歡哪個女生,然後我們晚上就結隊去一個個騷擾,還有我們班和另一個班級不和,在雞山北面打羣架的事。
最後我們不知道怎麼就聊到了黃玄龍,和一念交談之後我才知道,黃玄龍是河南過來的一個教會頭目,創辦了玄黃教,不過這絕對是一個邪教組織,而他本人也會一些邪術,並用這些邪術來欺騙這一帶百姓,兩個月來騙了不少錢。一念最後說,現在好了,他被派出所抓去了,也算是爲民除害了。
原來他還不知道黃玄龍已經逃了出來。我問他黃玄龍兩個月以來,都是在那個農家傳教嗎,他們之間有什麼交易關係。
一念想了想,說,“交易關係我就說不出來了,不過他們好像有親戚關係,一種說法是這家的女兒嫁給了黃玄龍,還有一種說法是這家女兒嫁給了黃玄龍的弟弟,黃玄龍的弟弟意外死亡後,她又跟了黃玄龍。”
原來是有這層關係,我說黃玄龍怎麼能在這扎住腳呢。不用說這家幫助黃玄龍做了不少宣傳,包括放出風說治好了桂花嬸病的事。不過有一點想不通的是,從當晚的黃玄龍現場幫人治病點化時看,他確實也做了一些實事,也算是積德行善,因此很多人都很尊敬他,也很樂意信奉玄黃教。那麼一念爲什麼如此強調說他是邪教頭目呢,難道里面還有隱情?
“可是他確實幫人解決了一些問題,幫人治病啊,解夢化煞什麼的。”我說道。
我剛說完,一念狠狠地呸了一聲,“他自己做的怪,當然能解決了,他就是一個大騙子。”
我和玻璃聽一念來這麼一句,不由得都吃了一驚,玻璃忙問道,“言下之意就是這個孫子明着幫人治病,暗着讓人生病,明着幫人驅鬼,暗着又去放鬼?用這種手段來詐取錢財?”
一念一拍桌子,喊道,“對,這個孫子就是這麼做的。來來來,兄弟,哎,叫什麼來着。”
我說玻璃。
玻璃瞪了我一眼,改正道,“叫我劉思男。”
一念又一拍桌子,說,“對,玻璃兄弟,咱弟倆走一個。”
我問一念,“一念,你剛纔說黃玄龍明着解難題,暗着施邪術這個事做不做的準,你又是聽誰說的。”
他把手一攤,“你看,這個事我還能騙你不成。你去了解了解,自從他來了之後,這個村倒出了多少怪事。包括我們那個吳老師,現在被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和他肯定有聯繫。”
“什麼?瑞蘭姐也信奉過玄黃教?”
一念壓低聲音說,“是啊,一開始那叫一個癡迷,不過後來好像感覺出來不對勁了,就退了出來。她一退出來,家裡就總是出怪事,隔三差五出現厲鬼一類的東西,甚至經常看見她丈夫和兒子。她丈夫和兒子早死了,這事你知道吧。”
我說知道,後來呢。
“後來也不知道她聽誰說,就去西安請了神,至於請沒請到就不好說了,不過她現在鬧的挺神秘的。”
我心裡一驚,去西安請神?這不是當年我媽乾的事嗎,我媽那會就是從西安請的神,所以纔有後來一招降服了曹老五的事。怪不得她能預言,能看到幾十公里意外的東西,這些能力我媽當年也能辦到。
“她的腿怎麼回事?”玻璃問道。
“哦,你說她的腿,這個事我也奇怪,我跟很多人打聽過,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來,玻璃兄弟,咱弟倆應該走一個了。”
看來,一念今天喝得有點高,剛和玻璃喝過都不記得了。另外從剛纔這些談話中,我隱約感覺到一念也是一個好事之人,不然他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情,還多方打聽,這個和玻璃有點像。
玻璃眼睛紅紅的,喝得也差不多了。我看了看時間,心想不能再喝了,不然就都趴下了。一念還好說,因爲他家就在這裡。可是玻璃這個塊頭,要把他揹回去估計也夠我喝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