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人頭!人頭!”玻璃一邊往後撤,一邊不停喊道,“牆角有人頭!”
因爲小巷子空間太窄,月光很難照進來,因此光線較外面暗淡得多,但牆角有沒有人頭,還是可以看清的。我擡頭看了看,說道,“胡說八道,哪個牆角?”
玻璃蹭到了我的身邊,摸了摸肚皮,額頭全是汗,說道,“不騙你,剛纔前方左邊的牆角突然冒出一個人頭,正往這裡偷窺!”
我想難不成這個時候正好也有人從那邊過來,見裡面有人了,就站在外面等我們先過,就像過獨木橋一樣。這個也不是不可能,玻璃何必搞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呢。於是我說你蹲下,讓我謄出視線再仔細看看。
玻璃看了我一眼,“廢話,你看我能蹲下去嗎?”然後又壓低聲音說道,“別看了,剛纔那雙眼睛也是綠色的,我估摸着劉廣亮八成是看透了我們的計劃,要在路上堵我們,依我看,還是退回去選別的道走吧!”
要說到綠色的眼睛,這裡面就肯定有古怪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走爲上計。於是我們開始往回撤。沒想到,我們剛走兩步,後面就有人說話了,“你們過來!”
我和玻璃渾身一震,之所以說玻璃也渾身一震,因爲玻璃自己走在後面因爲害怕,見我走得慢就推着我往前走。後面的人聲一響,玻璃應聲一抖,力道拿捏不準,又碰到了我手上的傷口,差點把我推翻了。
我忙扶住牆穩住身子,回頭一看,只見巷子口處站着一個人,高高大大的。說着就往巷子裡擠,想過來,我特意注意了一下他的眼睛,哪有綠色。
“你是誰?”玻璃問道。
“我到處找你們,原來你們躲這裡來了!”
說到這裡,我終於聽出來這個人是誰了,正是楊家老大。想來是齙牙男家出了狀況,他才趕過來找我們幫忙。老大這個人不太愛說話,可能是見到我們正往那邊去,所以就悶不吭聲在那邊等。玻璃好像也聽出來是老大了,當下長長唱出了口氣,“你搞什麼,也不說句話,想嚇死人啊。”
既然是老大,我們自然沒什麼怕了,於是我和玻璃又擠了回去。
“怎麼了?家裡出事了?”我問道。
“哎呦,可找到你們了,快點跟我回去了吧!”
“那蔥花呢?”玻璃趕緊問道。
“別提了,快點!”說着就伸手來拽玻璃,但是又覺得不妥,手到一半就停下了,改成一個揮手動作,轉身就跑了。
玻璃一聽說蔥花出事,可了不得了,跑得比兔子都快,我緊跟緊地追還是落下來,轉眼就拉開了十來米。我們順着前後排房子之間的小路往東去,跑到盡頭,老大和玻璃往北一轉,開始向北跑去。等我趕到路口時,兩個人早沒了影子。我心裡罵道,這倆人怎麼感覺跟駕着雲一樣,跑得也忒快了。這個死胖子,平時也沒見這麼賣力過,還有那個楊家老大,也老大不小了,怎麼連我這個年輕人也趕不上他的速度。
一想到楊家老大,我心裡突然咯噔一震,不對啊,他的腿不是磕傷了嗎。從北山林回來的時候,還是我和玻璃輪流駕着他回來的,現在怎麼可能跑得這麼快,他到底是不是老大啊。有人會問了,是不是,你剛纔不是面對面見過面了。我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從服飾和身材上看,確實就是老大沒錯。但是要說相貌,還真沒看清,沒什麼印象,感覺他的臉好似蒙了一層霧水。再說當時是在夜裡,我幹嘛要盯着一個男人看。
看來這個人的身份確實可疑,是不是老大隻有到了楊家才能知道。我四下看了看,人生地不熟的,加上這個村落本身就錯綜複雜,一時還真鬧不清哪條路通往楊家。爲了不走錯路,只得返回到村西河邊那個石墩橋,然後順着昨晚齙牙男上山時走的路走。
我自知問題的緊迫性,加上現在開始颳風變天了,所以一路都沒喘口氣,直奔楊家。遠遠地就看見門口的燈亮着,站着三四個人,不過看起來不是楊家的人。楊老爹和他們拉拉扯扯的,嚷嚷着,老遠就聽見一個人說道,“不行,我非得等他回來,把這邊弄成這樣,得給這個說法。”
我心裡暗想這都小半夜了,他們怎麼都不睡覺,在這折騰啥!等我跑到跟前,腳還沒站穩,那幾個人一下圍了上來,個個面帶怒色,其中一個大叔指着我嚷道,“怎麼就你自己了,那個神棍呢?”
我因爲心裡惦着玻璃,一時沒反應過來,回道,“哪個神棍?”
“少廢話,就是那個死胖子,他人呢?”
我一聽心裡就涼了半截子了,因爲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是玻璃還沒回來,不該啊,如果剛纔那個人是老大的話,他也該比我早到。於是我趕緊走到楊老爹跟前,“玻璃回來了沒有?”
“還就……還就……”
我心裡一着急,當時一跺腳怒道,“還就啥還就,你倒是快說啊,玻璃回來了沒有。”
楊老爹一見我怒了,嘴裡更說不出來了,最後只是搖了搖頭。
“那老大呢!”
“還就……還就……”
“還就個屁!”我當時也真是急糊塗了,也顧不上什麼禮節。我這一嗓子可不要緊,嚇得齙牙男一下從屋子裡鑽了出來,一看到我就問,“怎麼了,怎麼了?”
“玻璃呢?”
“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他不是被你大哥帶回來了嗎?”
齙牙男一愣,“不對呀,我大哥腿有傷,加上從縣城回來的時候掉河裡着了涼,現在正發着燒在牀上躺着呢!”
雖然我心裡已經作了這種預備,但是聽齙牙男親口一說,心裡還是吃了一驚,“完了完了!”說完轉身就往外跑,看來只能在哪丟回哪裡找了。真是沒想到啊,這次我竟然和鬼進行了一次面對面的交流,而當時自己竟然毫不知覺。如果說,人鬼語言不能相通,那麼剛纔我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幻化出來的虛像,因爲玻璃也與那個“老大”交流了。
“你不能走!”那幾位大叔又一下圍了上來,拽住了我,嚷道,“你們一來就攪得我們全村不得安寧,現在我們家的雞都死了,你得賠!”
他這一把正好捏住了我那個腫了的手臂,鑽心的疼一下子涌了上來。不過這個時候這點疼已經算不了什麼了,因爲我一聽他這麼說話,心裡就來火了,這是哪跟哪兒,我連你們家的門兒都找不到,怎麼會把你們家的雞弄死,萬一它們都是生瘟死的,這也怪我?簡直胡說八道!
我想如果當時我能靜下來想想的話,很容易就能想到那條黑蛇,但那時玻璃不見了,我的心一下全亂了,根本就收不回來。我當下把心一橫,暗想沒時間跟你們瞎攪和,就準備衝出去。這時齙牙男從後面追了過來,說道,“二哥和蔥花去成才家找你們了,現在也沒回來,難不成他們也遭了毒手?”說完把那幾個人往一邊一撥,那些人腳下一時不穩連連向後退去。我們趁他們幾個還未站住腳跟,瞅得時機,當即衝了出去。
出了門,我和齙牙男就直奔成才家,因爲成才的家相對要近一些,從那邊繞過去,正好可以走上一圈,不會落下死角。但是我們到的時候,成才一家早已睡下了,溫夫華只是在裡面應了一句“睡了睡了”,然後無論我們怎麼叫門,裡面就是沒有動靜。我心裡這個狠呀,暗想我幫你家成才招魂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現在你家沒事了,你倒把我們晾在一邊,愛理不理的。不過這反倒說明蔥花和老二並不在他家,我把腳一跺,好,就等你來求我的時候。
於是我和齙牙男甩開步子就往西跑去,想從西邊繞到小好家,把剛纔的路再走上一遍。這時天色已經暗了很多,而且微微有夜風襲來,四下靜悄悄的一片,我擡頭看了看,月亮被蒙在薄薄的雲霧之中,不是很明朗。
齙牙男邊跑邊說道,“紫氣東來,妖邪必現身西方,我們得快點。”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那個他說的紫氣,也不知道齙牙男是如何看到的。一般而言,紫氣呈現,乃是吉祥之兆,如今東方有紫氣飛昇,則是說東去則吉,換言之,背馳而西去,西方爲白虎位,意爲入虎狼之穴,兇。但是即便如此,我還是得走上一遭,得找玻璃。
當我們快跑到村西那個石蹲橋時,就遠遠的看見前方路北邊的林子裡,有兩個人影在慢慢地徘徊晃動,都伸着頭彎着腰,好像在找什麼東西,很認真的樣子。
齙牙男一見到這兩個人,便鬆口氣,自言自語道,“可算找到你們倆了。”說完喊了一聲“二哥”,就快速跑了過去。確實,如果單單這兩個人從身形上看,就是老二和蔥花。
齙牙男雖然喊了這一句,老二和蔥花卻跟沒聽見的那樣,依然埋着頭,這瞅瞅,那看看。
不對,我腳下一動,把齙牙男截了下來。之所以要這麼做,原因很簡單,因爲他看到的是兩個人。而走近了我才發現,原來並不止他們兩個,而是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