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一個激靈,接下來的噴嚏愣是給阻住了,打不出來。我們忙擡頭看了看,屋內沒有人。我心裡多少有點不爽,爲了你我折騰半天,你倒是出來啊。這時就聽見老乞丐在外面說道,“再來一個!”
我心裡一想感情是你在說話,我還以爲是屋裡的那個異路人呢,“開門!再來一個?來你個頭,想要自己打去。”
我話剛說完,就感覺周圍的光線忽然發生了變化,變得更暗了。我一開始是以爲是風吹樹枝擋住了窗戶的光線,所以才造成可見度下降。但是接下來就不對了,門旁邊的牆上突然閃出了一個影子,模模糊糊像是一個人。
我忙一個回頭,屋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一切如舊,一絲絲光線從那扇小窗戶斜照進來,落在竈臺上。我再回過頭來,牆上並沒有什麼人影,我知道他要出來了。突然我感覺腳脖子有點冷,像是被人抓住一樣,那股涼意一下傳了上來。我心中一慌,忙低頭看去,猛然發現地上趴着一個人,因爲光線暗,看不清穿的是什麼,下半個身子埋在土裡,就露出上半個身子在地上爬。現在應該是剛好爬到了我的跟前,伸出右手拽住了我的腳脖子,慢慢擡起頭來。
這時廚房的門一下被打開了,光線照了進來,老乞丐喊道,“冷超凡回來了,你找到了嗎?”
地上那個人一閃不見了,我一下怒了,轉身指着老乞丐罵道,“我費這麼大勁兒才把他找出來,一出來就被你弄沒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老乞丐忙說道,“我啥都沒看到,我啥都沒看到。”說着就往後躲。
這時冷超凡從老乞丐後面閃了出來,低聲問道,“你們找什麼呢?”
“沒事!”我走了出來,問道,“怎麼樣,花了多少錢?”
冷超凡搖着頭嘆了口氣,我一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這次又失敗了,“他還是不肯說?奇了怪了,我就不信他沒有弱點?”
“不是!”冷超凡連忙說道,“他說了,但是他知道的並不多。他也不知道陰弓被大哥藏哪裡去了,不過他倒是說了放陰弓的人。”
“誰呀?”
“村西口的賴子頭。我想了一下,下葬的時候他確實在場,但是後來因爲孝子跪棺,我跪下了,所以當時並沒有看到是誰放的陰弓。”
我忙問道,“你可以確定嗎?”
冷超凡點點頭,“他收了我五百塊錢,把知道的全說了。和你想的一樣,大哥許他三千塊錢,讓他辦這事,而且那塊鎮宅石也是我大哥託他做的。老總說這些之前當着我的面發下了毒誓,應該錯不了。”
“那就好,下一步我們就是想想如何從你大哥嘴裡套出陰弓的所在!”我說道。
“並且……並且……我還知道了……”
我見冷超凡說話有點吞吞吐吐,言辭閃爍,於是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神情沮喪,眉毛都快擰成一團了,看得出他心事很重。
“你是不是知道了你現在的大哥並不是你親大哥,而且他之所以這麼對你,是因爲他的父母和你的父母有過節?”
“啊?你是怎麼知道的?這些事,我爸從來都沒跟我說過,他怎麼會告訴你?”
老總年紀雖然說可能不到七十,但是六十肯定是有的,這樣說來,他和老爺子是同一個年代人,又是一個村的,知道這些事兒自然也不足爲奇,但是我總覺得這裡面還有事兒,只是一種感覺,說不出來。
“這些不是老爺子說的,是我自己想到的。”
這時老乞丐看了看我,撇了一下嘴,他清楚憑我這顆腦袋,肯定猜不到這一點。
冷超凡下面一句有點出乎我的預料,其實也不算是預料之外,因爲我剛纔就有這種疑惑,只不過沒當真而已。
冷超凡說,“可是老總說二哥也不是我親哥,這點你猜到了嗎?”
我點點頭。
冷超凡看着我,明顯不相信,不相信我有這樣的神通,他二十多年都沒看透的事,竟然被我一天之內就看透了。老乞丐站在我身後,小聲說道,“吹牛!”
我轉身狠瞪了他一眼,說道,“老大偏偏對你下手,而不動老二,你不覺得奇怪嗎?”
冷超凡點點頭,表示同意。
“那你猜到了他們的父母有什麼樣的過節嗎?”老乞丐看着我問道。
他明顯是在拿話來埋汰我,不過這一點我確實不知道,不知道的事自然不能瞎說,於是我擡眼看了看冷超凡,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答案,沒想到冷超凡竟然也搖了搖頭。難道老總沒跟他說,或者老總也不知道?
“他推說不知道,但依我看他是知道的,只不過不願意說而已!看來這事只能問爸了。”
我和冷超凡走了過去,然而老爺子低頭坐在那裡,壓根就不拾這一茬。看來不把老大的那些勾當說清楚,他是不會說的。而這個事兒自然應該由冷超凡來說。
冷超凡打定主意,剛要開口說,這時我就聽見一陣哭聲從門外傳了過來,夾雜着很多腳步聲,很亂很碎。眨眼的功夫,老大媳婦出現了,還帶着好幾個人,堵在門口。
後來我才知道是她孃家人,尋仇來了。
我一看形勢不對,一把拽過老乞丐轉身就跑,多虧冷超凡和老爺子在後面攔着,爲我們爭取了點時間。我們跳過籬笆,一縱身上了牆翻了過去,得虧土牆堆得比較矮,不然我們被圍在院子裡非得被打死。我們一路往北跑去,穿過那條河,就上了大堰。到了堰頂,我往地上一坐,開始大口喘着氣。其實我是跟着老乞丐跑過來的,這老頭子年紀也不小了,但是腿腳利索的不得了,翻牆跑路根本不在話下,我差點就沒跟上。老乞丐坐在一邊樂呵呵地看着我,“小夥子,身體不行啊,還得鍛鍊鍛鍊。幹這一行的,時常被人誤會,就得學會跑路。”
老乞丐這麼一說,搞得我心裡酸酸的,想我本來爲了解決冷超凡身上的柳弓煞而來的,本來焚了陰弓就完事了,哪知道這裡面還有這麼一段恩怨,碰巧的是怪事還偏偏出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想在他們眼中,我就是一個招搖撞騙騙吃騙喝的神棍,而且我這個騙子還給他們家帶來了血光之災。在現在這個社會背景下,他們肯定很樂意爲民除害,誰還會相信我。我越想越心酸,暗想我怎麼攤上了這個判書,兩頭擔風險,還不落好,做個普普通通良民多好。
我回頭看了看老太太的墳,暗想你可得給我主持公道啊,夢裡跟他們好好說說。
我打了電話給玻璃,看看他有什麼招能從老大那裡把陰弓找回來。玻璃一聽有事做,高興得不得了,非要開車過來看看。我自然給拒絕了,後來他給我出了一個損招。他要我拿着弓箭去跟老大耍,老大一時興起指不定就會把那枚陰弓拿出來跟我玩。我說我都這麼大了,我陪他耍戲不被人看笑話纔怪,再說了我們現在正被他們通緝着,一露頭肯定得被抓起來毒打,你看看還有其他什麼招。玻璃說沒有了,就算有也做不來。
我說你說說看。
玻璃的意思是陰弓與棺材同埋於地下已經有些時日了,而且柳弓桑箭都是聚陰之物,上面肯定附着不少陰邪之氣,因此只要有人會查陰陽,找到它並不是難事。這點還真讓玻璃給說着了,老乞丐就懂這個,讓他去查不就成了。
我掛了電話把這事跟老乞丐一說,老乞丐拿眼看了看我,說道,“你當我是傻子,我老早就查過了,這裡陰陽變化太快查不準,而長時間窺伺陰陽怕損傷元氣。所以我覺得第一種方法雖然笨了點,倒是可以嘗試一下。”
過了一會,冷超凡打電話過來說他們走了,讓我們回去。我估計這裡面只有冷超凡一個人是相信我們的,其他人估計包括老爺子和老憨對我們倆都有了戒心。
我和老乞丐商量了下一步的行動,就原路返回了。老乞丐順着東西路向西直走,去老大家附近轉轉,一來是看看他們家的動靜,二來如果有機會就試試玻璃的那個主意。而我則直接回冷超凡家,找冷超凡去,打聽打聽老太太嘴裡的因果,另外再看看廚房裡面的那個人。
我回到家,門口一個人也沒有,我喊了兩句,老爺子在最東邊那間屋裡應了聲。我走過去,這是一間臥室,南北放着一張牀,正對門擺着一張八仙桌,桌子上放着開水瓶和幾隻杯子,另外還有一個收音機跟幾盒藥。我進去的時候,看見老爺子半躺在牀上,枕頭墊得很高,看見我來了,掙扎要起來。我一看老爺子嘴角帶有血絲,眼睛青了一大片。我一下明白了,老大媳婦這是犯愣啊,連老爺子都打啊,真是太過分了。於是我連忙上前扶住他,“老爺子,你別動,躺着就好!”
老爺子一躺下,話還沒說,眼淚就下來了,忙用手哆哆嗦嗦地抹了一把,“我這一把老骨頭圖個啥,有些事情我不說,還不是希望他們兄弟仨能和睦相處嗎?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他們長大了,我這話也不好使了。”
老爺子這裡的“有些事”我估計就是指老大和老憨的身世問題,他現在這麼說,看來他守着這個秘密守得太久了,不想再守下去了,因爲它已經失去守護的意義了。而之所以說失去守護的意義了,是因爲之前老爺子不想說出來,就是希望他們都能認爲自己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古語說得好“兄弟隙於牆外御其辱”,所以就算內部有點小摩擦,然而畢竟血濃於水,最終還是可以擰成一股繩,不致於被外人欺負。但是現在看,這點要求似乎有點高了,因爲老大已經傻了,老大媳婦出手打了老爺子,就表示已經攤出底牌了。換句話,老大一家已經單方面解除父子關係了。
“冷超凡已經把事情跟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