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上班之前,我不是沒有猶豫過,是不是應該跟院長反應,她們這種欺侮新來實習生的行爲?
可是我又一想,院長不是那司徒傑潔的親戚嗎?跟他告狀,不是跟沒告一樣嗎?說不定還說我不團結同學,喜歡計較呢?更何況主任汪金權幫她們說話,很有可能到時候顛倒是非黑白。
我也想過找東方鼎幫我,但是想到他現在還在最關鍵的時刻,不想讓他爲我的事情分神。
想來想去,還是自己一個人去好了。想我東方依依也是久經“鬼場”的人,大鬼小鬼好鬼壞鬼也見過不少,就見識見識這401號病房裡面究竟是什麼鬼!
九點四十分,我已經刷了上班卡,擡眼正看到同樣上大夜班的“鐵金剛”。
“鐵金剛”是個三十出頭,長得削瘦的男子,因爲老是板着一張臉,表情看上去很嚴肅,而且又是整個護理組裡唯一的男性,故而得名。
他一看見我,就悶聲問道:“你是今天上大夜班的實習生?”
“嗯。”我點點頭。
“這一片病房夜裡就我們兩個人,夜裡頭會很忙,我沒空帶你,你做好你的本職工作。”說完,就帶着他那張冷冰冰的臉轉身離開。
我心裡面彆扭,心說,夜裡頭會很忙?有什麼忙的?無怪乎查查房,檢查一下儀器,填幾張表之類的。
他這樣說,是想推卸責任,故意晚上不帶我嗎?
不帶就不帶吧,反正上大夜班大致要做些什麼事情我都清楚,不過是大同小異而已,我一個人也應付得來。
“鐵金剛”跟我分了工,我負責四樓的三間病房,他負責剩下的四間病房。這分工倒也合理,只是在我負責的三間病房裡,就有那間傳說中鬧鬼的病房。
管他呢,說鬧鬼未必真鬧鬼,也許只是一些人惡作劇的以訛傳訛。再說了,真正的鬼我都見識過,還有什麼好怕的?
這樣想着,我的膽子也就越發大起來。
查房的時候,我特意到401號病房溜達一圈,看看這傳說中的鬧鬼病房究竟啥樣。
住院樓四樓走廊的最頂端,靠近左手的位置,就是401號病房。
這裡從外觀看,大小面積都一樣,裡面也同其他病房一樣只有六張牀位。
只是這裡六張病牀有四張是空着的,唯獨佔着的兩張病牀還隔得很遠,兩張病牀上的病人大有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感覺。
我覺得挺好奇,看上去這病房並沒有傳說中的那樣恐怖,爲什麼別人傳得那樣邪乎。
再細細看看躺在401號病房裡的兩位病人,一個是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另一個是滿頭白髮、一臉皺紋的倔老頭。
兩個病人年齡不同、病情不同,神態也各異,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見到我進到病房之後,都一致的對我陰着一張臉,然後背對着我,好像兩個人約好了一般。
奇怪哈,這病房沒人,又聽說經常鬧鬼,怎麼他們兩個卻好端端的住在這裡?
估計是哪個膽小的護士搞出來的烏龍,我心裡面不禁啞然一笑。
我照例又到我負責的其他兩個病房巡視一遍。隔壁病房倒是住得滿滿的,碰上一個愛八卦的病人家屬,她一直陪着家裡的病號住在醫院裡,一看我是新來的,就跟我閒聊起來,說了許多401號病房“傳奇”的故事。
“小姑娘呀,你晚上負責這間病房?哎呀,那可了不得呀,這401號病房鬧鬼!”
然後,她繪聲繪色的跟我講述401號病房種種恐怖的故事:“半年前,就有病人說晚上聽到有人在走廊裡唱歌,還在病房門口看到個吊死的女人,穿着一聲紅旗袍,可嚇死個人了。而且看到的病人不止一個,嚇得這間病房所有的病人幾乎都走了,走不了的也搬到別的病房去了。”
“可是,這裡不還住着兩個人嗎?”我不解的問。
“你別急,聽我慢慢說完。後來,病房一度安靜了一陣子,那個女鬼也有好些天沒有出現。可是,有一天,重症病房的護士在值班時,突然暈倒,被人帶去檢查,發現她脖子上居然好端端的有個女人的手印,等那護士醒過來之後,就說是個女鬼掐自己脖子,自己才暈過去的。”
“後來,又有人看到那個紅衣女鬼在醫院的走廊出現,並且還帶着兩個孩子。這不止一個人看到,嚇得那些上大夜班的護士和護工都不敢來,也只有欺侮你這新來的!所以,妹子,你要是可以,也換成白班吧。上大夜班辛苦,還要見到那些‘髒東西’。”
我心裡叫苦,有頭髮誰願意做禿子?人家擺明了整我這新來的,我又有什麼辦法?
既來之,則安之。更厲害的鬼我也見識過,還怕一隻紅衣女鬼嗎?
我自我安慰道:“大姐,也許那只是別人胡謅的,當不得真!再說了,如果那401號病房真有那麼恐怖,爲什麼裡面還住着兩個病人呢?”
“他們?”那女人立刻顯出蔑視的神情,“他們是醫院裡的‘鬼見愁’,因爲住在醫院裡不給錢,才安排他們住進這間誰也不敢住的病房裡。”
“鬼見愁?怎麼回事?”
那女人這纔給我細細說起那兩個病人的由來:原來那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名叫王剛,半年前一次小小的闌尾手術,莫名感染奇怪的病菌。後來查實,是做手術的醫生沒有把消毒棉花取出來,引起患者手術後過敏,莫名性中毒。
醫院給他再做手術,把棉花取出來。可是,他卻還是有過敏反應,甚至特別討厭別人觸碰他。醫院說他這是心理反應,不打算賠償,可他死活不幹,請人打官司,連工作也辭了,天天賴在醫院裡。
時間久了,醫院都有些怕他,才把這間鬧鬼的病房給他住,那些醫生和護士都在背後管他叫“王老毒”。
而病房裡住着的另一個老頭,那就更離奇了。
老頭是外地人,被兒子兒媳帶到這大醫院裡做檢查。可檢查完了,兒子和兒媳也不見了,原來這老頭有輕微的老年癡呆,敢情小兩口把他當作垃圾丟在醫院裡面。
院方到處貼尋人啓示,找這老頭的親屬,甚至還出動警方的力量,可還是找不到他們。
老頭自己也說不清自己住在哪裡,問起他家裡人也搖搖頭。醫院看這老頭年紀也不輕,又不好明着趕他走,只能讓他住在這鬧鬼的病房,順帶管他一日三餐。
聽說,醫院本來打算把他送到社會福利院的,可那邊暫時沒有人願意接手。
別人不知道這老頭叫什麼,只好管他叫“癡老頭”。
這401號病房,也就這“王老毒”和“癡老頭”敢住在這裡。
聽完這位八卦大姐的敘述,我不由有些心寒。說起來,這兩位都是可憐人,一個是醫療事故的受害者,另一個是被親人遺棄的孤老,卻要被人安上一個綽號,如果不是不得已,恐怕他們自己也不願意老是呆在這間病房。
“噹噹噹……”
不知不覺,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十二點一過,我整個人就有些困頓起來。
爲了驅散我越來越濃的睡意,我決定去巡房,順便也到那個傳說中的病房再看看。
在知道這間病房的傳聞,還有兩個病人的故事之後,我感覺自己的恐懼減少許多。
跟那個傳聞中沒有見面的女鬼比起來,我覺得遺棄自己親人的普通人要比那女鬼更加可惡。
我巡視完兩個病房,沿着四樓的走廊一直往前走,忽然,我覺得自己的後背有些發涼,莫名的升起一陣淡淡的涼氣。
感覺好像整個走廊開了空調,陣陣的陰風裹着我的身體襲來,讓我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還沒有等我走進病房,就遠遠看到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飄乎乎的從窗口飄過。
那是什麼?我神情一滯,忍不住停下腳步。
等我再仔細看一眼,窗口那裡卻什麼也沒有。
難道是我眼花了?我自嘲的搖搖頭,轉過身一腳踏進了401號病房。
病房裡面空空如也,六張牀四張都是空蕩蕩的,只有一左一右兩張牀隔着老遠在房間裡面,感覺怪怪的。
我一瞅那兩張病牀,奇怪哈,怎麼只有一個人?
而剩下來的那張病牀上,躺下來的病號也蓋着個厚厚的毯子,還從頭蓋到腳,像停屍房裡蓋着的屍體似的。
這人真奇怪,這麼大熱的天蓋得這麼嚴實,難道不熱嗎?該不是生病發燒吧?
我記得這張病牀上躺着的是那位“癡老頭”,那人的年紀跟我爺爺差不多,聽完他的故事,不由的讓人心酸,未免對他多同情幾分。
我好心的走上前,想拉開毯子看看究竟,沒想到還沒等我靠近,毯子底下的人居然嚇得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