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狸堵在馬程峰面前,不停地用手指頭敲擊着巨蚌的硬殼,敲的當當響,不管怎麼敲巨蚌就是不打開。其實啊,這不是胡小狸不懂要領,而是白日裡但凡有光,水中蚌類是不會打開甲殼的,常年生活在松花江沿岸的漁民知道,每逢月半,月圓之夜一到了,天上的月兒圓的好似個大餅一樣,月光柔和悽美地照在江水中。每個月只要到了這個日子,你就站在江邊上看吧,江水中猶如鑲嵌着無數顆璀璨的寶石一般,水下巨蚌一下下張開甲殼吸食着月華瑞光,它們口中的東珠綻放出奪目異彩的光芒。
江邊上的疍民想要去採蛋,就必須在月圓之夜,趁着這半夜子時潛入江水中作業。這手藝可不是你說學就學來的,誰都知道月圓之夜巨蚌會開合甲殼,但卻沒幾個能順利採到東珠的,爲何呢?這種巨蚌基本上都生在深水區,向潛入深水區去採蛋,就對水性要求極高了,且不說潛的越深腦壓越大,從下潛,到發現口含東珠的巨蚌,再想法子取得東珠,這個過程少說就得十分鐘吧,十分鐘,有幾個能一口氣憋下去的?
諸位可能要問了,那可以用潛水設備呀?我想說,現代工具完全不頂用,這是一門老手藝。這巨蚌生的年頭太久了,他有一種習性,只要附近有不明水流,或者氣泡,他就覺得不安全,立刻就閉上甲殼了,到時候你就算想撬也撬不開。
而天底下水性能達到這麼好的,只有採水一脈後人,樸家!他們家的子女生下來就有強大的肺活量。看看昨晚那十來歲的小姑娘一聲尖叫破壞力多大吧,她沒練過內功,沒練過獅子吼,純粹是靠強大的肺活量!
“嗬喲……真的不開!程峰,它不喘氣會不會死掉啊?死掉就不好吃了,你快把它打開好不好?用你的刀戳開呀!”胡小狸一路上不停地嘟囔着,一點淑女形象都沒有,口水都流到胸口上了。再往前走繞過一片江邊上的蘆葦蕩,可就到任澤村了,江邊上的漁民肯定比城裡人起的早,有些已經三三兩兩揹着漁網開始往這邊走了。
同爲東北小山村,這個小屯子村口處也有一顆老樹,老樹上今天掛着兩條白綾,看樣子今天任澤村是有人家辦白事。沒等幾個孩子擡着巨蚌進村子呢,就已經聽到村子裡邊傳來了吹嗩吶的動靜。緊接着,送喪隊伍浩浩蕩蕩從屯子裡邊走了出來。
東北人辦白事都十分講究,那年頭人們思想迷信的很,走在最前邊的叫“領路人”領路人一般都是附近德高望重的道士或者和尚,一邊口中唸誦着往生經,一邊往天上拋灑紙錢冥幣,意思就是指引亡靈忘卻塵世間的一切,安安靜靜地走上黃泉路。
這個送葬隊伍有些特別,領路人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而是一個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男子身材消瘦,生得闊耳長眼,圓臉盤,光頭。他一邊走一邊往頭頂拋灑着紙錢,但嘴裡卻不念往生經。
領路人身後跟着的自然是紙牛紙馬和童男童女,看樣子死的是個女子,因爲是紙牛,女騎牛男騎馬。再往後就是四個擡棺匠,擡棺匠肩膀子上的是一口紅棺,棺材上畫着鳳,最古怪的是這棺材蓋上還罩着一張漁網,不過漁網卻是猩紅色的。
“棺材裡的屍體有問題,這漁網是浸過雞血辟邪的。”馬程峰沒等走近呢,就斷言說。
按照老說法,早上出門遇喪不吉利,不能迎着人家走,必須讓作兩旁,先讓送葬隊伍過去,要不然容易招來晦氣,輕則今兒一天時運不濟,重則大病一場三天起不來炕。馬程峰知道東北人的習俗,趕緊讓大夥讓開。
送喪隊伍經過他們身邊時,打頭的那個領路人側着腦袋看了下馬程峰,他的眼神很銳利,一直盯着他懷中抱着的巨蚌看,好像心有所想,但下葬的吉時要到了,不能誤了時辰,看了兩眼,趕緊又帶着送葬隊伍往前走去。
送喪隊伍最後邊的一般都是幫忙的,擡些陪葬的極品,和死者生前用過的被褥枕頭以及穿戴什麼的。馬程峰見走在後邊的老頭長相和善,趕緊把懷中的巨蚌交給那咻,他跑上去攔住老頭問,爺們,麻煩問下,咱任澤村裡是不是有戶姓樸的呀?我們是來走親戚的。
這些漁民雖然都是鮮族人,不過他們常年要跟那些漢族魚販子打交道,所以漢語水平也不錯,交流至少沒問題。老頭斜眼看了看他們,好像心有警惕。
“您別誤會,我們真的是來走親戚的,你看,我們還帶來了禮物,哦……我……樸家長輩跟我是遠親,再往上數幾倍,我還得管他叫聲二舅老爺呢。”馬程峰撒謊臉眼皮子都不眨一下,這就是賊的天性,哪有當賊不會踩盤子的呀。
“哼哼……想找樸家人?真是走親戚的?”老人用彆嘴的漢語不屑地說道。“要真是走親戚的,怎能不認得樸老蔫呀?還二舅老爺?他家就他這一棵獨苗!哼,走吧走吧,任澤村不歡迎漢人,尤其是你們這些江湖人!”老頭眼力驚人,一眼拆穿了他們的身份。
馬程峰緊隨其後,說爺們您別誤會,我們真不是來找麻煩的,實在是家中有要事相求,此事只有樸家後人能幫,救命的呀!幾百條人命呀!求您了!
老頭橫了他一眼說:“年紀輕輕就不要滿口扯謊,我告訴你也無妨,走在前邊的領路人就是樸老蔫,只是,你就算找到他也沒用,他不會答應你的,他在我們任澤村生活了大半輩子了,從沒走出過一步!”
馬程峰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剛纔的領路人眼睛跟把刀子似的,原來他就是吳功耀的二兒子,看來昨夜遇到的那個兇巴巴的小女孩就是他閨女了,幸好那小姑娘還沒回來呢,要不然準保要當着她爹的面數落他們不是了,打鐵要趁熱,不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