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趕到北鎮的時候,那輛幾乎撞散架的摩托車還躺在路邊上,馬路上一灘血跡距離摩托車的地方至少有三四十米遠,警車就停在不遠處,幾個警察正忙碌着拉着警界隔離帶,刑警勘察現場,除了已經收斂的屍體被一塊醫用白布蓋着外,其他的現場幾乎都沒動。
不是交警不想動,而是周家人攔着不讓動,他們在等周必濤的到來。我緊隨周必濤的車後,他下車,我也下車,來到現場的時候,在那摩托車的旁邊,一個用紅布包裹着的木盒子散落出一邊,周必濤的臉色很難看。
打開紅布包裹,裡面果真是一個同樣大小,同樣樣式的骨灰盒子,裡面還是如原來那般空空的,裡面的骨灰消失一空。
這個骨灰盒就是個普通的骨灰盒,上面雕刻着盒子上常有的陰奠雲紋,頂上是彼岸之花,象徵着來生可得幸福。
整個骨灰盒全身都是刷着青,黑二色的油漆防腐,我接過周必濤遞給我的棺材,手腕不由的一沉,第一個感覺就是好重,這比我以前看到的骨灰盒都重。
就我知道,製作骨灰盒的材質有很多種,玉石的,大理石的,陶瓷燒製的,在昂貴點的用象牙的,樹枝的,名貴木材的,等等各種各樣,但是,我們這裡最多的還是流行桐木灌桐油的,防腐防蟲,價格還不貴。
這個骨灰盒,抹在手裡不是石頭的材質,反而有點木頭的鬆軟,但是,卻比那種桐木桐油的骨灰盒重多了。我用手捏了捏,又比木頭多了一種骨質的彈性和手感,一時的也分辨出是什麼材料打造的這口骨灰盒。
當然,我並不糾結於這個骨灰盒是什麼材質做成的,也看不出這個骨灰盒有什麼玄機,我想,兩次都丟了骨灰盒,反而裡面的骨灰不見了,估計這個東西也沒有什麼重要作用,我隨手把骨灰盒遞給了旁邊的周家子弟。
這事,周必濤圍着現場查看了一圈,停在了我一邊,看我看完了骨灰盒,說道:“小韓,黃鄉韓莊人,據說韓莊的張三爺最近收了個弟子,應該就是小韓,韓守城你吧。”
我知道,無論我來不來,周必濤都會搞清楚我的身份,因爲,周莊不是普通的地方,而周家能夠打敗其他四家,再加上我在周家墳場遇到的那個大陣勢,周家,也必定不僅僅是普通的官宦世家,就算不是修道世家,也很有可能是修仙世家。
其實,陰陽界的圈子真的很小,連方得生都能找到冥紙大師王懷仁,同在一個縣城,臨近兩個鄉鎮的周家知道張三爺也不足爲奇。
所以,在周必濤說出張三爺的時候,其實他周家的身份,也已經暴露了。
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指着那個周家人重新包裹起來的骨灰盒說道:“周先生,這個東西,我想你有必要解釋一下了吧,三個骨灰盒,三條人命,就這麼沒了啊。我想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周必濤露出一份果真如此的表情,表情一如既往的鎮定,搖了搖頭以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韓守城,這是我周家的事情,我們周家自然會處理好的,煩請你轉告張三爺,這點小事,就不勞煩他老人家插手了,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那我周家,也就枉爲周家了。”
說着,周必濤雙眼一眯,迸射出一律精光,他說話不急不慢,但是,其中的警告味卻是十足。而讓我心中一驚的是,在這一瞬間,我感覺到了一種只在張三爺這個老神棍身上才曾經感受到的氣息蓬勃爆發。
這個時候,我算是猜測出他在火店鄉邀請我的真正的目的了,他在拖延時間,在查我的資料,無論最後查到沒有,到了這裡,都會是這個結果。而如果我不跟來,就說明我無意趟這趟渾水,他也就沒有必要在對我發出警告了。以我和張三爺的關係,他以爲我就是代表張三爺了。
那種警告我的氣息一吐一吞之間,我居然有種天塌般的壓抑感,我看着眼前的周必濤,心裡的驚駭可想而知,我原本都以爲這個周必濤也只是周家的一個不一般的管事人而已,就算再有權勢,那也是個凡人。
現在這周必濤的氣勢一放,我知道了,這人不但是個陰陽渡客裡的高手,還是一個實力至少不弱於張三爺的大高手,不然不會對張三爺發出明目張膽的警告。
這時我纔想起,當我第一次在周家墳場參星拜斗的時候遇到周家兩位老鬼,如果周家墳場真的合圍,他也救不了我,不是救不了,而是不能救。
我的臉色很不好看,這裡,冷冷的瞪了一眼周必濤,冷哼一聲,轉身往我車上走去,在這個車禍現場,同樣我也沒有看到死亡人的鬼魂,我不知道是被惡鬼吞了,還是消失了。
周必濤,他只是在趕人了,我知道,我最大的依仗就是張三爺,而周家明顯不懼張三爺,而且他也不像是心虛誇張的樣子,那唯有一個可能,周家,實力比張三爺強。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我對周家的瞭解太少,唯一能瞭解周家實際信息的來源只有張三爺,可是張三爺這個老神棍除非他找你,他要是離開了,我還真的沒有地方去找他,因爲,他出門從不帶電話。
周家雖然實力龐大,但是,這並不是我放棄追查真相的理由,我的性格天生就執拗,我當時下定決心一定要搞清楚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算面對周家的威脅,我也不會退縮。
我繼續追查下去,並不一定要明着和周家作對,我現在可不是學校裡那些生活在象牙塔裡,整天都會認爲做什麼事情都是想當然的學生了。生活的艱難和社會的黑暗讓我逐漸的小心謹慎起來,憑藉周家的權勢,他們有一萬個辦法去阻止我調查下去。所以,我只能小心的在儘量不引起周家人注意的情況下進行。
從北鎮事故現場出來,我開車往太平鄉橋趕去,腦袋裡也在慢慢的把這件事情逐漸的捋一下。事故發生的原因已經基本上可以肯定都是和周莊有關,四個從周莊出來的人,最大的可能帶出了四盒骨灰,然後引出了四場貌似意外的交通事故,只有大喇叭因爲本命生肖掛飾護身符意外作用救了他一命外,已知的結果是其他三輛車毀,三個人喪命。
另外,基本上可以肯定的是四輛車有三輛車都從周莊帶出了一個同樣的骨灰盒,根據我第一次的感受,如果沒錯的話,裡面絕對裝有骨灰,每一個骨灰盒都會跟着一個惡鬼。
其中有一個不確定的情況是劉斌的事故現場車上並沒有發現骨灰盒,但是,可以確定劉斌是從周莊拉了一個回頭客。我不知道劉斌車上的骨灰盒是周必濤提前拿走了,還是根本就沒有。
第二件事情是瘋狗劉峰確實是拉了一個周莊回頭客,這個客人是我拉到周莊的,我也眼睜睜的看着他上了瘋狗的車,最後眼睜睜的看着瘋狗劉峰的車墜下太平鄉大橋。而劉峰車裡的乘客陳起也跟其他兩個發生事故的車輛共同點就是他們拉載的乘客都消失了。不同點就是劉峰死後有鬼魂浮現,另外兩個都沒有鬼魂。
可以確定周必濤是陰陽界中的一員,能力未知,估計和張三爺相當甚至超越張三爺,如果劉斌的鬼魂是他收走的話,第三個現場是他和我同去的,他絕對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的收走那個鬼魂。
也就是說,除了劉峰的鬼魂,其他兩個人的鬼魂都以我不知道的原因而消失了。
我發現,我把所有的情況都列出來,這就好像一個多線頭的麻線團,頭緒越多,疑點越多,反而越亂了。
而真正讓我震驚的是,當我的車趕到太平鄉橋下的時候,瘋狗劉峰的鬼魂,居然也不見了,大橋頭下雖然是至陰之地,但是,此地絕對沒有其他的孤魂野鬼,否則的話,我也不會放心劉峰的鬼魂一個在這裡。
我下到大橋底下,一遍一遍的尋找,有催動八卦玉飾的青光照耀整個橋底,岸邊,大樹下,所有可能藏鬼的地方都尋找了一遍,居然都沒有找到劉峰的鬼魂。
劉峰的鬼魂,就在我離開的這幾個小時的時間內,憑空消失了。
我不知道周必濤有沒有覺察到劉峰鬼魂的存在,我一開始也不知道周必濤可能就是陰陽界裡面的一員,但是,無論是張三爺,還是王懷仁,他們都不可能隨意就看到鬼魂的存在的。
也就是說他們要開陰陽眼,才能看到鬼魂的存在,當然,憑藉他們現在的修爲,就算看不到,也能通過感受自身周圍陰氣的變化,和波動,而感知到鬼魂的存在的。
再說,開啓陰陽眼並不需要多少陰陽混沌氣。也只有我這種天生特殊的人,才能憑藉肉眼看到鬼魂的存在。
劉峰鬼魂如今不見了,我直接否定了他自己踏入陰間荒古小路的可能性,因爲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家裡恐怕連九斤十二兩冥紙都沒有來得及燒,他那來的冥幣去買路啊。
更不會自己走丟,憑藉他剛生成的鬼魂,驅陰避陽是他的本能,只要在陽光下不用一個小時就會把他的魂魄陰氣全部中和乾淨。他渾噩的本能讓他不會去走到陽氣旺盛的地方。
更不可能憑空消失,那麼,唯一一個可能就是周必濤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內,派人出手,收取了劉峰的鬼魂,我不會收容鬼魂,並不代表周必濤不會。而另一個可能就是劉峰的鬼魂出現了什麼意外而消散了。
這個時候可是和平時代,陰陽特別壓抑的時代,所以,劉峰鬼魂出事的可能性很小,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周必濤當時也一定發現了劉峰的鬼魂,事後派人抓走了,周莊,既然能出一個周必濤,就有可能再出一個陰陽界的人。
如果真是被他抓走,我根本不可能一個人跑到周莊搶回劉峰的鬼魂了,那麼,我想要調查下去,基本上的路已經全斷了。
我臉色很不好看的,想要調查事情的真相,又陷入了死衚衕,天,還籠罩着天地間最後的一絲餘暉,顯得有些朦朧幽暗。炎熱的夏末讓人胸中有一種低壓的沉悶。原本並不會起霧的季節,反而在有了一點點的霧氣從天地間涌來。
我回到車裡,拍了拍思考過度而發熱的腦袋,頭緒更亂。甩了甩頭,嘆了一口氣,發動汽車往縣城開去。
我知道,單憑我自己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從周家探聽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一切,還都要等張三爺回來,只有藉助他的力量,纔有撼動周莊的可能。
今天一天就拉了一趟活,我還把錢退給了他,周莊的事情可以先放下,但是我的工作,還要繼續下去,可是,當我趕到縣城的時候,又聽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