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闆是一個面色陰沉的老頭,穿着一個看不出具體顏色的汗衫子,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泥土子的腥臊味。我都撩開門簾子進去了,他都好像沒有發現一樣,還在低着頭,很專注的一點,一點的往一個旱菸袋鍋子裡揉着菸絲。
“老闆,來點吃的,最主要快,我都要餓死了。”店鋪不大,我一眼就把店裡的情景盡收眼底,總共有五張暗紫色的長方桌子,這要是放一百年老店,妥妥的了。那每張桌子邊都放着四個同樣顏色的方凳子,其中有三張桌子上分別作了三個客人,有點菜趁酒小酌的,有點面的呼啦啦的吃的正香。我眼神一掃而過,並沒有在意。
在昏暗的油燈灑下的並不明亮反而泛着如老舊照片裡的那種的枯黃的燈光,彷彿給人一種穿越時空回到舊社會的感覺。只看那大瓷碗,長木筷和大菜盤子,都泛着一層經久耐用的醬紫色的黑光,和桌椅倒是很般配。只是那桌椅,一看就是長期使用磨出來的包漿色。
只看着顏色,就讓我沒有了食慾,還好,我也不是那挑三揀四的人,再加上這個時候也已經很餓了,既然已經有人在吃了,貌似吃的還都挺香的,我抿了抿嘴,感覺到肚子裡更飢餓,心中的那點矜持在飢餓面前直接被橫掃一空,只想也如那旁邊的吃麪的那個人一樣,端起大瓷碗,呼啦啦的大吃一頓。
這又讓我想起了曾經在電視裡看到的一種小店,叫做蒼蠅小店,現在有很多小店別看不起眼,搞不好隨便一劃拉,都能找出一個百年小店來,這個時候我心中不由的想到,莫非碰到了這種百年老店不成?
我進門又叫了一聲,那個專注塞菸絲的店家這才擡起頭來,這店裡三個吃飯的,只有他自己依着門框而立,他不是店家還有誰是啊。他一擡頭,嚇的我猛的一跳。
這個老頭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同樣糾結在一起,好像一把被被糞便漚糗但是還沒碎的枯草,同樣,也有着亂蓬蓬的一把經霜打的夏枯草一般的鬍鬚,一張在昏黃的燈光下如同月夜下的黃土高坡的老臉,有着一雙泛着黃光的老眼是唯一的亮點。一咧嘴,差點讓我以爲是個無底洞一般,等我看清楚了纔出了一口氣,原來並不是沒有牙齒,而是一口黃黑的牙齒在昏暗的屋子裡極其不易發現。
就用泛着黃光,但是在昏暗的環境裡卻極其明亮的眼睛瞄了我一眼,明顯對我不待見,沙啞的嗓音說不出的怪異,有一種磨砂紙的感覺:“這裡沒你吃的飯。”
說完,他從那已經看不出具體顏色的汗衫子口袋裡摸出來一盒火柴,“嚓...”的一聲輕響,一團橘黃的火焰在火柴頭上跳躍而起。這老頭一手快速的支起菸袋杆,把菸嘴塞進嘴裡,剛點燃的火柴頭往菸袋鍋子上一靠近,然後嘴巴吧嗒吧嗒幾下,一蓬菸絲被點燃,彷彿一團被通電的燈鎢絲一樣,在這極短的時間內隨着他的嘴巴吧嗒吧嗒的抽氣聲或明或暗。
他這一套彷彿久經河水沖刷的卵石一般渾圓天秤,這是一個老煙槍,以前我們村裡的四大爺就是這個範兒。
這個老頭居然不賣給我吃的,我一下愣住了,看着其他幾個桌子上吃吃喝喝的食客,心中略微有些氣惱。一把就要扯住離開的老頭嚷嚷着,略帶幾分氣惱的聲音的音量都大了幾分:“喂,怎麼就沒我吃的呢,你看,他們都有吃的爲什麼我不行。難道我的錢不是錢啊。老頭,我又不要什麼好吃的,只是要填飽肚子就行,喂,喂,我又是不給你錢啊,有什麼吃的,隨便給點,讓我暫時先墊吧墊吧肚子啊。這餓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的。”
這老頭說走就走,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一下子沒拉住他,老頭頭也不回的居然徑直忘我拉來的那個鬼魂桌子上走去。
“這裡沒有你能吃的,你也真沒有錢來給我付賬。”老頭頭也不回,本來這個廳堂就不大,他三兩步就走到那張桌子邊上靜靜的看着那個鬼魂,然後候着。
這話,更讓我納悶,我怎麼能沒有錢呢,先不說今天白鳳仙給我開的支票就有一百萬之巨,當時我看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可是驚訝了好一下子。就算是平時,我口袋裡也至少要備上上千塊的錢,以備不時之需。
這老頭居然說我沒錢,我當時就有些氣惱,那種被看不起的感覺讓我聲音又提高了幾分,連說話的態度也不那麼恭敬的嚷嚷道:“喂,老頭,你可不能以貌取人,看人上菜啊,誰說我**沒錢了,你看看,老子怎麼能沒錢呢,就算你的麪條買一百塊錢一碗,我也能買你一百碗,老頭,給錢,趕快給我上菜吧。”
說着,我就掏出來一把鈔票,直接往老頭那裡趕了過去,可是我剛走兩步,陡然臉色一變,猛的停止在了那裡,一臉驚駭的看着老頭和那個鬼魂。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老頭居然和那個鬼魂在商量着點菜。
“來個清炒三鮮,紅燒肉,在來盤花生米,然後再來二兩小酒,暫時就這些吧。”這個鬼魂一手敲着桌子,一手報着菜單。這神態,那像是個鬼魂,分明就是這個小店裡的常客啊。
點完,他居然對我呵呵一笑說道:“如果你要是有錢,也可以在這裡消費的。”
這一下,我真的暈了,這到底是個鬼,還是個人啊,就在他在路邊攔車的時候,他明顯是給我的冥鈔,我看的清清楚楚,這點絕對不會錯的。
可是要是鬼,他怎麼能吃飯啊?可要是說他不是鬼,他沒有在我後視鏡裡留下影子,給我的確實是冥幣,一點都沒錯。
接下來老頭報出了這桌子酒菜的價格,這個食客可就是拿出來一把冥鈔,點了幾張給這個老頭的啊。
“你,你們,這......”這一刻,他們的做法完全打亂了我所接受到的信息,這一幕,我如何也不相信是真的,昏暗的青銅油燈下,把老頭的影子縮的很短,但是,他確確實實有影子,黃銅的菸袋鍋子就算他在點冥鈔的時候,也會放在嘴裡不時的吧嗒一下,大煙袋鍋子裡的菸絲不時的明暗閃爍,他的嘴角總會在喘氣的時候吐出一口煙霧,這一切的一切都證明了他明明就是個活人。
那個鬼魂沒有影子,別看他神態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來跟常人無異,可是如果要仔細去看,我還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來那種鬼魂獨有的灰白色。
這一人,一鬼,怎麼可能做生意呢。活人做死人的吃食,那鬼能吃嗎?鬼用冥幣付賬,生人怎麼去花啊?除非跟我一樣,把冥幣做成冥丸,或者用來招魂用。很明顯,正常人都不可能做這種生意的。
這一下子就把我嚇住了,真的是嚇住了。我眼神極快的掃了一下另外的三桌乘客,頓時不由的冷抽着一口氣,那三個食客分明也沒有影子,別看他們吃的吧嗒吧嗒響,可是那灰白色的臉色無不證明他們根本就不是生人。
莫非,這是一個鬼店。突然,我心裡陡然冒出來這一個念頭,我心裡猛的一突突,剛剛邁出去的腳步也猛的一頓,立馬就要抽身出去。孃的,這根本就不是生人應該待的地方,怪不得老頭剛纔那樣說。一想到這裡,我只感覺一股陰冷從心底冒出來,瞬間打了個機靈,四周的氛圍怎麼看怎麼都給我一種陰森的感覺。
我剛想抽身退出去,這個時候,只看那個鬼魂給這個老頭說了一句什麼,那老頭擡頭看了我一眼,頓時,我剛剛想擡起的腳步頓時僵在了那裡,不敢在有動作。
老頭用昏暗的泛着濁黃的眼珠子看了我一眼,突然說道:“努,你就坐他這張桌子上吧,等會給你上吃的,他請。”
給我上吃的?我更害怕了,這是鬼吃的東西,誰知道是什麼玩意啊,電視上的鬼片裡放的別看鬼吃的山珍海味,其實都是蛆蟲幻化的啊。而且,這個老頭明顯是做鬼魂生意的,此時再看,怎麼都感覺的讓我渾身發毛。他那昏黃的眼珠子,此時也透露出一股子的妖異感。
讓一個鬼請我吃飯?這飯我敢吃嗎?我臉色陡然一變,連忙擠出一點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不,不用了,不用了,我這就離開,這就離開......”
說着,我拔腿就要往店外扯去,孃的,這可比母夜叉孫二孃開的黑店賣人肉包子還要恐怖啊。
一看這個老頭,還有我拉的那個鬼,都不是善類。不倒夜半子時,天剛矇矇黑,那鬼就在路邊上等我的車,明顯不是準備去陰間轉世輪迴的。
我是有點竄梭陰陽的實力,可是面對未知,面對一個神秘的讓我看不透的做鬼魂生意的老頭,一個鬼魂,不,應該說這一屋子的鬼魂,都特麼是在吃飯的怪異鬼魂,怎麼看,怎麼都特麼的透露着邪乎近啊,就算我一個已經踏入陰陽界的人,也感到這種邪乎的不正常。
我剛想退出去,那個坐我車的鬼魂突然對我招了招手,笑着對我說道:“來吧,小哥,遇到就是緣,坐下吃頓飯吧,我吃我的飯,你也吃你的飯,這老頭手藝還是不錯的。我知道你不是簡單的人。”
這個鬼魂一說話,另外正在吃飯的三個鬼也突然擡頭看向了我,頓時,讓四個鬼魂目視着我,還是讓我不由的冷抽了一口氣。剛想退出去,這一下,我心底不由的冒出一股冷汗。是退,是進?我從來沒有感覺到這腳步前進和後退是如此的難以抉擇和煎熬。
似乎這個時候退去,在四個鬼魂的注視下,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如果要是進去,可是這裡處處都透着詭異啊。這怎麼都有一種被逼上梁山的感覺。
我一咬牙,說的,孃的,還不就是一頓鬼飯嗎,吃就吃,難道還能把老子吃死不成,再說,老子也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能夠穿梭陰陽的人,至不濟,我也有着兩三件冥器防身,幾個野鬼而已,怕你了怎滴。
我知道這完全是自己給自己壯膽,我不知道這個時候退出去會怎麼樣,但是,看那鬼的樣子,我知道現在我進一步幾乎是沒事的。
既然做出了選擇,我一咬牙,手裡握着吞噬人偶娃娃,我強自咧嘴呵呵一笑說道:“那好,遇到就是緣,既然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