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看黃袍,李初一滿臉的不爽。
太子的袍服看着寬鬆,實際上裡層全都緊貼着身子,中層還有軟甲相護,再加上滿身的零碎可謂又緊又沉。
沉不算什麼,可緊他受不了。他的道袍向來是能肥大就肥大,一腳踢直了都試不着襠的那種,這身衣服穿上簡直跟上刑一樣,哪兒哪兒都彆扭。
“殿下,您今天真是英氣逼人!”
不知死活的小猴子還在一旁誇着,李初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懶得罵他,拍拍屁股轉身向外走去。
與此同時,鎮西王府,宇文太浩微笑着伸出了手。
“走吧。”
猶豫了一下,餘瑤挽住了他的胳膊。
男俊女俏宛如神仙眷侶,兩人邁步向外走去,兩隊金甲衛立刻隨護了上來。
“我的刀,還不給我嗎?”
嘴脣微動,餘瑤微笑着輕聲問道。
輕輕拍拍她的手,宇文太浩溫聲道:“明天就還你,今天場合不合適,給了你也不能拿出來把玩。”
“是怕我行刺嗎?”餘瑤似笑非笑的望了過來。
宇文太浩沒有笑,臉色微微一正沉聲道:“瑤兒,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瞧把你嚇的,還跟以前一樣那般正經,我逗你呢。”
餘瑤啞然失笑,可宇文太浩仍定定的看着她,直到餘瑤眼中露出求饒之色纔算作罷。
不多時來到王府正門,在即將跨出門檻的那一刻,宇文太浩邁出的腳忽然頓了一下,緩緩的收了回來。
“要不,你還是改天再見皇兄吧。”
餘瑤眼露無奈:“你不會真以爲我要行刺吧?”
“當然不是,只是...”
“只是什麼?”
看着伊人明亮的雙眸,宇文太浩一瞬間幾番猶豫,末了輕輕一嘆。
“今天的儀式太枯燥,我是怕悶着你。而且今天的主角是李初一,皇兄雖然也點了你的名字,可這種場合下見面總歸有些輕慢,我想找個合適的時機更正式一點的將你介紹給他認識。”
“可是你也說了衍皇點了我的名字要我過去,今天不去豈不是更不合適?”
見宇文太浩還是有些猶豫,餘瑤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好啦,我知道你體恤我,可衍皇欽點我不能不去,而且今天的場合確實也很合適。你不是說他很看重初一嘛,萬一他真要把我怎麼樣,有您這位鎮西王在,再加上初一這位太子,衍皇怎麼也能賣你倆一份薄面放小女子一條生路不是?”
默然片刻,宇文太浩還想再勸一次,可眼角餘光忽然一閃,似乎看到了一抹袈裟的影跡,猛然轉頭卻沒發現任何異樣,可他的心裡卻揣上了幾座大山一樣死死的沉了下去。
“怎麼了?”
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餘瑤沒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不由奇怪的問道。
“沒什麼,可能是這些天太累了,眼有點花。”
幾句話敷衍過去,不待佳人追問,宇文太浩拉起她的手登車離去。
眼看着長長的隊伍從王府門前緩緩駛離,街角處一個英俊的和尚毫無徵兆的現出了身形,對着宇文太浩的車輦微微一笑,再次毫無徵兆的消失在原地。
而他旁邊是護衛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他的蹤影,哪怕最近的人離他只有半指之隔也是如此,一無所覺的與他擦肩而過。
虛空極深處,三元境內。
道尊將這裡稱爲“混沌花園”並不是沒有道理的,甚至“花園”二字都不足以形容這裡的瑰麗,各種超乎想象的奇幻異景只能讓人想起四個字——森羅萬象。
虛空中條條道則行程的彩色光帶,在這裡全都化成了不斷變幻的光暈。第一眼望去時你會有種“這纔是鮮亮”的極致感覺,似乎自己以前是生活在黑白色的世界裡似的,而且還是蒙着一層厚厚的灰塵的那種,直到來到這裡後你纔會發現自己的世界有了光彩。
突如其來的鮮亮感讓你的眼睛充滿了渴望,急迫的深望過去想要多體驗一點,可這第二眼又出了變化,之前的一切像是陽光下的泡沫被人一下子戳碎了,根本不給你反應的時間便消散一空,徒留一段美妙的回憶讓你回味,又於回味中讓你抓狂。
可是抓狂也沒有用,那種美妙並不會因爲你的暴躁而再現。籠罩你的只有純粹單色調,沒有人說得出自己看到的是黑是白又或是彩,因爲你的視野裡只有這一種顏色,包括你自身在內全部都融到了這份色彩之內,你彷彿只剩下自己的靈魂飄蕩其中,不知自己是活着還是死了。
當你的道行達到一定境界時,你才能從這片純粹種看出不同。
比如道士,滿目的單調在他眼裡卻宛如世間最偉大的奇蹟,它可以向你揭示任何你想知道的答案。當然了,並不是直接將答案呈現到你的眼前,而是啓發了你的思緒,像是頓悟一樣讓你有種曲徑通幽的感覺。
道士有很多問題想通透,可他更重要的是先找到自己最後的殘魂。而這一次並沒有什麼坎坷阻攔,憑着神魂的吸引他很快便找到了一個木匣,裡面封着的正是他的殘魂。
在道尊的幫手下,盒子上的禁制很輕鬆的便破了開來。打開盒蓋,一個半透明的道士飄了出來,不用牽引便主動與他的本魂匯到了一起,自然而然的盤坐入定,道士開始凝神融合。
等他再睜開眼睛時,久違的通明感填滿心神,整個人自裡到外都透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輕鬆感,手腳像是現在才真正屬於自己了一樣,身體也終於在純粹的色彩中顯露了出來。
五指輕顫隨手一揮,沒有任何決印打出,一種種威力莫測的道法便顯露指尖,但只一瞬便被周圍的純粹給淹沒掉了。
疑惑的看看指尖,道士轉頭望向道尊。
道尊微微一笑,輕輕的點了下頭:“不錯,能在三元境祭出法術,看來你是因禍得福了。”
道士微一思忖,旋即恍然。
這裡是三元境,雖然只是外圍,但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輕入的。這裡充斥着最接近陰陽混沌的三氣,看似朦朧的單色其實都是由三氣交織而成,外面的道與法在這裡統統都被解離成最原始的狀態,他若不是能定乾坤改道則,剛纔的道法根本連影子都露不出來。
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道士好奇的問道:“師父,你說咱現在這算是活着還是死了?”
道尊笑道:“有意識能思考,自然是活着的了。”
“可是咱們現在的身體全都是由自己的道“架構出來的,已經算不得肉身了,這還算活着嗎?”
“當然!”
道尊認真的點點頭。
“天兒,你得我真傳,眼界遠比三界芸芸要高廣,可是沒有見過外部真界,你的思維還是被三界的框架給限制住了。修士的肉身固然重要,但重要的是本質而非材質。肉身的叫法只是習慣使然,其實最恰當的應該叫驅殼纔對,其作用就是容納神魂和道元,協調二者將你神魂所悟之道發揮到極限,並非有血有肉纔算肉身。就像你我,到了你我這等境界,肉身看似與常人不同,其實本質早已改變。你我的血液比仙石靈液還要珍貴,你我的肉骨比很多靈材仙寶還要強韌,拿去煉成仙寶仙丹定是極品的原材,所以你我早已不算是人了,而是仙才對,真正的仙!”
說着,道尊指了指周圍。
“這裡是三元境,充斥着最接近陰陽混沌的玄、元、始三氣,這裡可以幫我們褪去凡塵淬鍊仙身,你的感慨便是由此而來。因爲你是第一次經歷三氣的淬鍊,你身上的凡塵點滴離你而去,你的神魂一時間有些不適應,這纔會對自己的存在產生迷茫。切記,仙家煉體更煉心,道心纔是一個修行者的根本。只要你道心穩固,任何變化便都不可能將你擊倒;只要你還能思考,就證明你還活着,哪怕沒了肉身也是如此。”
道士點點頭,復又請教道:“這麼說,鬼修其實也算是活着的嘍?”
“當然是了!鬼修只是沒了肉身的神魂,他們不再執着血肉常軀,而是另闢蹊徑以死氣凝化鬼身。不考慮軀體的材質,他們其實跟其他修士沒什麼兩樣,只要能思考就算是或者,他們自然也是活着的了!”
道尊解釋的很詳細,可道士卻更茫然了,皺眉思忖半晌後問道:“那生和死的區別到底是什麼?僅僅是天道輪迴嗎?若是這樣的話,那世間究竟有沒有真正的冥界?或者說輪迴的過程就是冥界,那裡纔是亡者的安息地?”
出乎預料,道尊沒有回答,而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因爲我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苦研了一生也沒有看透,其他的聖者大能也是如此,沒有誰能說得清生與死的界限。師父參悟的結果是輪迴,所以在陰陽扣裡孕育出了這樣一個世界,可是這只是師父的答案,而且是不完整的答案。陰陽扣內的天道輪迴有跡可循,可三十六重天的輪迴只是一種猜想,從來沒有誰能完全應證。有些人甚至不惜一死去應證的輪迴的存在,他們中有的徹底消失了,有的則成功轉生。可轉生的人也說不清楚他們究竟是輪迴了還是另類的奪舍重生,因爲不論是轉生還是奪舍人的靈魂都會發生一絲微不可查的改變,天下間始終沒有出現過兩顆完全一樣的靈魂,再相似也會有差別存在。”
說完,道尊鄭重道:“天兒,生死之秘不亞於陰陽之理,二者千絲萬縷多有關聯,你要是悟通了你就是神。但我認爲就算是神也未必能夠全部看透,畢竟神也是脫胎於混沌,他們也是畫中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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