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大衍皇朝。
皇都的天空晴空萬里,幾朵閒雲懶散的飄蕩着,陽光盡情的灑落在大街小巷上,溫暖而不酷熱。
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有不懂修行的凡人,更多的則是修士。
不論修士還是凡人,每個人的氣色都極好,就連白髮蒼蒼的凡人老漢都個個精神矍鑠,走起路來健步如飛,老相而無老態,着實讓人稱奇。
可是轉念想想這裡是哪兒,便又不覺得奇怪了。
能在皇都定居者,非富即貴。即便遊商來此,也不是什麼樣的商人都可以來此生意的。
近萬年的經營,大衍皇都早已成爲了大衍修士最集中的地方。不論隸屬豪門貴府還是無門無派的散修,各路修士有機會有能力都會來此一聚,或是給自己找個好靠山做個食客,或是單純的來此交換買賣各種資源,又或者直奔兵馬司報名參軍,以求他日立下戰功平步青雲。
四面八方的修士爲皇都帶來了各種資源,在這裡你們通過交換或者買賣的方式換取到各種所需。外面千金難求的寶物靈材在這裡都能找到,外面世所罕見甚至已經絕跡的奇珍異寶在這裡也能偶爾尋見。
不論你要的是什麼,在這裡都有可能。能不能找到全看你的運氣,找到後能不能得到則要看你的靈石夠不夠多,又或者你手裡有沒有能讓對方滿意的東西。
這裡是修士世界在當今人界繁榮的極點,修士世界的繁榮同時也深深的影響了這裡的凡人。
這裡的凡人大多都會一些粗淺的練氣法門,因爲不能凝氣于丹田所以算不得修士,但經過靈氣淬鍊過的身體卻遠比一般的凡人要強壯得多,這也是之前說的“縱老相亦無老態”的原因。
皇都每天都熙熙攘攘熱鬧異常,各種交易買賣的流水彙集起來,其數額之大足以令任何一方超級勢力也暗暗咋舌。
皇都很繁榮,但鮮有違法亂紀之事發生。即便起了爭執最多也只是動動口角,拉拉扯扯的去衙門評理一番,動武者罕之又罕。
大衍皇都禁武,天下皆知。
除非有授命,比如巡街的差役守城的兵士之類的,否則一旦動武,你就等着被打入天牢吃牢飯吧。
不要以爲你能躲過朝廷的眼睛,就算你瞞得過差役,也瞞不過大衍監察司的追查。
最爲大衍皇朝的眼睛,監察司的能力可想而知,只要你被盯上了,基本上沒有逃脫的可能。
在這裡混久了的人都知道,真要犯了事兒,寧可被差役抓進天牢,也絕對不要逃逸後被監察司盯上。只要情節不是太嚴重,天牢裡進去了還是能出來的,可一旦你逃了被監察司抓到,那你基本上已經等於被判了死刑。
監察司的黑牢可是出了名的有進無出,比天牢更讓人恐懼。裡面關押的都是無可赦免的重犯,有叛徒、奸細、殺手等等等等,凡是危害到大衍皇權或是被認定爲有可能危害到皇權者都會被帶到這裡,在永恆的黑暗裡耗盡他們的生命。
提到監察司的黑牢,小兒都能止涕。所以監察司門前的街道寬闊,卻無一人敢在此逗留,即便逼不得已要從這經過也都是匆匆而過,無論修士還是凡人都深深的低着頭,生怕多看一眼會惹禍上身。
空無一人的街道沒有半分蕭瑟,有的只是濃濃的肅殺。這裡的空氣都彷彿比外面更重更冷,離的稍近都能讓人感覺不寒而慄。
可今天,這裡的死寂被打破了。
兩隊百人的金甲兵士小跑而來,佔據了整條長街後相對立定。街道兩頭人影棟棟,仔細瞧卻是一個個銀甲兵士默然肅立,竟是身份不夠不足以守護街道,只能在街道兩側的路口進行協防。
待所有兵士站定後,街道重新安靜下來。
少頃,馬蹄聲傳來,漸行漸近。
片刻後,一頭犀牛大的雪白雄獅當前出現,觀其體態感其氣息竟是一頭妖力不弱的妖獸,獅背上一位頭戴長冠的中年男子面無表情,雙眼鷹一樣的掃視着四周,淡淡的飛昇期威壓從身上鋪散而出,警惕着周圍任何的異動,震懾着有可能隱藏在暗中的宵小之徒。
他身後,一架八匹龍馬拉扯的華輦緩緩駛來。這些龍馬也是妖獸,龍首馬身牛蹄,蹄子的趾尖上還有獅爪一樣的勾爪隱藏其中。赤紅的眼睛裡隱藏着絲絲暴戾,可是經過專人的馴化,它們的暴戾只有在被允許時才能展現,如今它們只能乖乖順從,踏着整齊的步伐拉着華輦穩穩前行。
華輦後面,還有兩位將領打扮的修士騎馬跟隨。他們的馬雖然也是妖獸,但顯然跟前方的雪獅和龍馬不可相提並論,腦袋微微垂落眼睛緊盯着地面,眼神裡透着絲絲緊張和不安,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神色極爲恭敬。
與雪獅上的中年男子一樣,兩位將領也緊緊盯着身後兩側,嚴防死守任何可能的突襲。
就這樣,華輦緩緩來到了監察司門口,接到消息的監察司早已派人在門口迎接。待華輦剛一停穩便閃出兩人迎了過來,想要將華輦裡的貴客扶下來,可是沒等靠近便被爲首的中年男子擋了出去。
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男子回身湊到華輦旁恭聲道:“王爺,咱們到了。”
裡面的人“嗯”了一聲,男子這才挑開紗簾,一個青年走了出來,看都不看周圍一眼,凝視着監察司的門輕輕往前一邁,眼前一晃,人已經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若是李初一在,立馬就會認出男子的身份,正是宇文太浩無疑。
“恭迎王爺!”
大街上跪了一地,宇文太浩視若不見,擡腳走向監察司,邊走邊道:“你們大人呢?”
“回王爺,文老進宮面聖去了。屬下已派人前去尋他,只待面聖完便請文老回來,還請王爺稍候片刻。”監察司的人裡,一個官服打扮的男子起身回道。
腳步一頓,宇文太浩轉頭凝望着他,眉頭微微皺起。
“面聖?怎麼每次我來他都會面聖?”
那人冷汗都下來了,低着頭根本不敢看宇文太浩的眼睛,用略帶一絲顫抖的聲音畢恭畢敬的道:“小人不知,王爺贖罪。”
凝視片刻,宇文太浩眼神一緩,淡淡的道:“這麼說來,黑牢的門,我今天還是進不去了。”
“可以進,只要文老回來,王爺便可......”
“他要是回不來呢?”
那人頓時止聲,額頭的冷汗更密了。
沉默了一會兒,宇文太浩轉過身,慢慢向回走去。
“王大人。”
“卑職在!”那人趕忙應聲,躬着身子跟在宇文太浩身後。
“你幫我轉告文老,十天後我會再來一次,希望那時能夠見到他。”
“是,卑職一定轉告!”王大人趕忙應是。
“還有!”
回到華輦上,剛要挑簾而入的時候,宇文太浩想起了什麼微微側頭。
“你幫我提醒一下他,他是貴人事忙,可我宇文太浩也不是閒漢一個。幾次定好的事情都如此巧合的失了約,我再大度,也會誤會的。”
“王爺...”
王大人嚇得跪伏在地,想要解釋可宇文太浩已經回到了車廂裡。
冷冷的看了王大人一眼,中年男子閃身回到了雪獅背上,金甲衛齊齊轉身,隊伍嚴謹有序的緩緩離去。
直到隊伍走遠,連銀甲衛也撤了,王大人才擦了擦冷汗從地上站了起來,眼中陰翳一閃而過。
他感覺自己很冤,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文老和鎮西王之間的矛盾每次都推他出來夾在中間頂缸,他心裡委屈得要死,恨不得辭去官職閒雲野鶴,就此不理這些烏七八糟的爛事。
可這念頭也就在腦子裡想想,且不說他這個職位俸祿如何,單是他監察司的身份也不容許他離開。
對犯人來說監察司有進無出,對監察司的人來說也是如此。
作爲大衍最重要的耳目,監察司不容許任何一絲泄露消息的可能,哪怕這則消息早已是人盡皆知了也不行。
進了監察司的門,想出去只有兩種辦法——要不因公殉職,要不作爲叛徒被打入黑牢。
生是監察司的人,死是監察司的鬼,其他司部可以離職退役,監察司沒有這條路可選,離開的九成九都會“意外”身亡。
萬年來能活着從監察司離開的罕之又罕,他可不想試試看自己的頭皮夠不夠硬,是不是那罕之又罕的其中一員。
心裡牢騷了幾句,王大人轉身而回。監察司大門重新關閉的那一刻,他心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剛纔宇文太洛挑起門簾的時候,車廂裡的飄散出來的薰香中夾雜着一股獨特的香味,很淡,可是卻瞞不過他這個花叢老手的鼻子。
女兒香。
未出的女子身上纔有的獨特香味,除了他這種花叢老手外普通人根本無法察覺。
他記得宇文太浩是不近女色的,可如今他的車輦裡卻出現了女兒香,再結合之前聽到的一些傳聞,他不禁納悶兒那些消息難道是真的?
可宇文太洛又是爲了什麼呢?
這跟他身爲鎮西王卻一直留在皇都,沒有去他的封地有關係嗎?
不是說他是舊傷未愈,衍嶺皇擔心他傷勢發作這才挽留他的嗎?
莫非挽留是假,軟禁纔是真。皇帝是懷疑他有異心這才扣他留在了皇都,而鎮西王心生不滿,所以屢次前來探監,這是想......
門頁合攏的悶響驚醒了他,他趕緊深吸了一口氣將那些個念頭統統掃清。
有些事,還是不要多想爲好。
大人們的事情,還是讓大人們自己操心便好,他只要看準形式站好隊伍便行。
老老實實當他的差,爭取再往上進一進,等到哪一天文老死了,說不定監察司的天,就是他王大川說了算了。
到那時,他王大川纔有考慮這些事的資格。
在那之前,他這個外人口中的王大人在那些人眼裡也終究不過是個小蝦米,不能說可有可無,但說捏,也就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