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詞說雷鳴是有病,我開頭還有些不徹底相信,現在相信得很徹底了。
雷鳴是真的有病。
他提着大榔頭,像是一個變態似的走向了我。
我當然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幹啥了,這小崽子想要弄死我,就因爲我剛纔拒絕了給他開門。 шшш ★тTk án ★co
我猛地起了牀,然後狠狠的一腳,蹬在了雷鳴的心窩上,然後打算把他給蹬到地上之後,迅速藉着走廊裡的燈光,迅速逃走。
我赤手空拳,跟着一個手裡拿着榔頭的變態纏鬥,可不是什麼聰明的辦法。
我想得挺好的,卻發現這事兒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我一腳蹬在了雷鳴的小腹上,結果根本沒踹動這小子,他像是一塊鐵板似的,硬捱了我一腳,但紋絲不動。
我心裡叫苦啊,這小命,估計是交代在這個傢伙身上了。
果然,下一秒,雷鳴狠狠的掄起了大榔頭,要砸我。
這一榔頭下來,我估計渾身的骨頭都散了。
我當時也是着急,一伸手,抓起了牀頭櫃上的石英菸灰缸,死也要不能讓雷鳴好過。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了一聲沉喝:住手!
我的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又是誰?
我可知道,我家裡頭只有兩個人,我和雷鳴,這第三個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會不會是屢次救我於危難的陳雨昊?
我正胡亂琢磨着呢,忽然,我看到雷鳴的背後,又出來一個人。
這個人,長得和雷鳴,一模一樣!
兩個雷鳴?
我盯着雷鳴。
那個舉起了榔頭的雷鳴,停住了動作,像是一個機器人似的,說不動就不動,另外一個負手站住的雷鳴,盯着我,笑,說:你剛纔是不是害怕了?
我說不是害怕,是先跟你拼命。
雷鳴笑笑,指着舉榔頭的雷鳴說:他是真正的雷鳴,我不是。
“你是誰呢?”
“我?”他笑了笑,說:你就喊我苦鬼吧——雷鳴一家人都是我殺的,他的工友,也是我殺的,還有他的前女友小閔,也是我的殺的。
我盯着苦鬼,說:你和雷鳴是多大的仇?另外,你爲什麼和雷鳴,長得一模一樣?
“外面坐着聊。”苦鬼說:我是因爲你們陰陽繡而起,今天要消失,也應該由你這個陰陽繡的傳人,當我的見證人。
我聽這苦鬼的意思,和我們陰陽繡,是有點淵源啊?可是我搜索了我腦子裡所有的名字,我也沒找到“苦鬼”到底是個什麼陰祟。
哪有什麼鬼叫苦鬼啊?
不過,我還是跟着苦鬼出了臥室,到了客廳裡。
苦鬼讓我給他倒杯茶。
我真的給他倒了一杯茶,冰箱裡凍着我老家帶過來的“龍井茶葉”,我挑了一些茶葉,泡了一杯茶,遞給了苦鬼。
苦鬼喝了一大口,說:好苦啊!
我說這龍井,是有點苦。
苦鬼又說,苦點好,這每個人都挺苦的,生活挺苦的,學習也挺苦的,生病挺苦的,生小孩也挺苦,什麼都苦。
我沒空跟這苦鬼聊東聊西的,我問苦鬼,你到底和雷鳴是什麼關係?
苦鬼說他其實就是雷鳴,準確的說,他是雷鳴的一個部分——是他內心的苦楚。
“雷鳴心中苦楚”化作的惡鬼。
我眯了眯眼睛,說苦鬼:你應該是雷鳴的惡念吧?
“不,不!”苦鬼說:我是苦鬼,我的意義,是爲雷鳴,除掉他心中的苦楚——但我不是惡念,我不濫殺無辜的,我殺的每一個人,都曾經給雷鳴,帶來了無盡的痛苦!
我讓苦鬼說說看。
苦鬼說:雷鳴的父親和母親,其實不是雷鳴真正的父母——雷鳴是養子。
我說雷鳴有個姐姐,有個弟弟,他是中間那個,怎麼就成了養子?
苦鬼說雷鳴父母生出了一個女兒的時候,第二個小孩遲遲懷不上,又想要個兒子,只能領養了一個男孩。
雷鳴被養到六七歲的時候,雷鳴的父母竟然懷上了,而且還生了一個男孩。
這樣的話,雷鳴的日子,可想而知。
我說怪不得雷鳴要被父母拿掉一隻眼睛的角膜,去救他弟弟呢,敢情他不是親生的!
“雷鳴從小就要捱打,最慘的時候,被吊起來打,他已經不是一個小孩了,他是他養父養母的發泄品,他養父喝多了酒,要打他,養母被人發了脾氣,要打他,總之雷鳴會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被打。”
苦鬼說雷鳴被打得很慘,自然想着去找別人求情,找鄰居,找親戚。
但誰管呢?
所有的親戚和鄰居,只說:你這個小孩子,不聽話就活該捱打,你父母對你那麼好——怎麼會無緣無故打你呢?
雷鳴的苦楚,無處訴說,最後只能埋在心裡,選擇逆來順受,如果要反抗,只會被打得更慘。
雷鳴只能在心裡說服自己——也許我捱打,真的是因爲我不聽話吧,我活該被打,不能怨恨他們,只能愛父母。
我點點頭,陳詞分析的,果然是沒錯。
接着,苦鬼又說:從小就打雷鳴的,可不光是父母,他的姐姐和弟弟,也揍他——他已經成爲了生活中的發泄品,生活裡,誰不會有煩惱,誰不會有情緒,誰都需要發泄,發泄找誰?當然是找被揍卻不敢說出來的雷鳴。
“人多少都有點欺軟怕硬?爲什麼欺軟?因爲懦弱,因爲欺負弱者,根本不用擔心弱者的報復。”苦鬼說。
我咬了咬牙,想反駁苦鬼,卻發現無法反駁。
苦鬼說雷鳴的眼睛,被他的弟弟用了,他的身體,被他的姐姐給用掉了。
雷鳴的姐姐,在“性”的方面,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在十來年前的時候,她就喜歡上了“玩虐戀”——也就是咱們常說的“s.m”,上牀的一方,用很暴力的手段對待另一方,比如說用皮帶抽,拳打腳踢,或者狠狠的噴口水,用極其骯髒的語言來侮辱對方,讓另外一個人感受到精神和身體上的痛苦,以此獲得更大快感和刺激。
什麼“皮鞭、辣椒水、老虎凳”,都是虐戀愛好者的神器。
不過,雷鳴姐姐不太正常,可別人正常啊,現在這年代有專門虐戀愛好者尋找“對象”的論壇、貼吧和qq羣,但那個年代沒有啊,雷鳴姐姐作爲虐戀愛好者,還真難找到“同道中人”。
很快,雷鳴姐姐就想到了雷鳴——雷鳴是一個不管怎麼打都不敢反抗的人,不管怎麼虐也都不敢反抗的人。
這是個好玩具。
於是,雷鳴姐姐各種威逼後,把許多的暴力宣泄,把精神上的肆虐,都釋放在了雷鳴的身上。
苦鬼說:我是雷鳴苦楚化作的惡鬼,所以我的報復手段,都應了一個詞——報應!
我仔細一想,雷鳴的弟弟是被苦鬼挖掉了雙眼死掉的。
雷鳴的姐姐,是被苦鬼給姦殺的。
雷鳴的父母,是被苦鬼給砍頭的。
想想,都和雷鳴曾經的經歷有關係。
苦鬼說:至於雷鳴的工友,沒事就會挑釁雷鳴,甚至在很多工友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他會把欺負雷鳴,當成自己耀武揚威的資本——他會當着衆人的面,狠狠的挑釁雷鳴,然後揍他,好像他是一個得勝的將軍一樣,彰顯他自己的武力,顯得他很男人,其實,他不過就是一個小丑、一個只敢拿懦夫來耀武揚威的廢物!
“這就是我幫雷鳴,殺了那個工友的原因。”
苦鬼接着說:至於我殺小閔的原因,只怕你也知道了。
“這些人,是雷鳴苦楚的來源,我是雷鳴苦楚化作的惡鬼,我的意義,就是殺掉這些來源。”苦鬼吸了一口氣,猛地狂妄的笑了出來。
我現在差不多明白了——原來,雷鳴的滅門事件,真正的兇手,是雷鳴那心中被壓抑住的苦楚。
苦楚化作惡鬼殺人。
我盯着苦鬼說:人的苦楚,是無法化作惡鬼的,你應該是某種陰術的產物!
“是的。”苦鬼說道:我就是陰陽繡的產物,是陰陽繡,把一個人的滿心苦楚,變成了惡鬼。
說完,苦鬼猛地掀開了他的衣服。
他的胸口處,紋了一個佛頭像。
那個佛頭像,叫“歡喜佛”。
歡喜佛就是彌勒佛,一天到晚都是笑呵呵的模樣,這個歡喜佛紋身,是我師父的手筆,從那紋身齜出來的毛邊,我就能判斷,確實是出自我師父的手筆。
歡喜佛是個陽繡——紋上去,心情好轉,笑口常開的意思。
我師父給雷鳴紋上了歡喜佛,是想讓雷鳴能夠每天開開心心的,儘量不要那麼壓抑,能發泄發泄情緒,不至於出什麼大錯,但這個“歡喜佛”,怎麼養出了苦鬼呢?
佛教紋身,寶相莊嚴——不至於出苦鬼這樣陰森的陰祟啊!
苦鬼的報復心,不可謂不強。
我還沒琢磨出“歡喜佛”到底是怎麼滋生苦鬼的呢,這時候,苦鬼對我說道:差不多了——現在我得解決最後一件事了,我因爲陰陽繡而生,今天,陰陽繡傳人見證我的消亡,很好,我很滿意。
說完,他就往我的臥室裡面走。
我差不多猜出來苦鬼想要幹什麼了,連忙追了上去。
等我到了臥室的時候,苦鬼已經伸手,狠狠的捏住了雷鳴的脖子,把他像個小雞仔似的提溜了起來。
“你是我最後一個要殺的人。”苦鬼惡狠狠的對雷鳴說。
第二更到了哈!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