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道人講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他的腿終於能動了,他伸了伸腿,產後顫顫悠悠的從地上站起,伸了個懶腰,玩世不恭的看着我,道,“我能說的,也只有這些了,你……”
說到這裡,他忽然臉色大變,急忙來到我身旁蹲下,伸手抓住我的左腳,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語氣道,“怎麼會這樣?這……”
我此時才注意到我腳上的變化,受傷的傷口處,血液已經凝結,都快結疤了,但是傷痕處,卻不知爲何,竟縈繞着一團鬼氣,這分明就是鬼腿。
“在看看你的手。”道人湊過來抓住我的左手,滿臉困惑的把拆解我手上的布條。
布條拆去,左手呈現在我的眼前,竟也同樣瀰漫起了黑氣。
“這出墓鬼的道行,竟然高深到這個地步了嗎?”道人鬆開我的手,臉上兀自掛着幾分不可置信的神色。
“我這鬼手鬼腿,都是這出墓鬼弄的?”我同樣也有些不敢相信了,那出墓鬼只是接觸了一下我的身體,竟然就讓我受傷的手和腳變成了鬼手鬼腿,這該是何等高深的道行?想當初,沾上那個道行很淺的邪祟,也花了我足足三年的時間才徹底解決,這出墓鬼道行如此高深,三年能解決得了嗎?
道人一邊給我的手和腳包紮,一邊寬慰我,“你以後出門就得戴手套了,夏天也只能穿長褲,不過這樣也好,有了這些鬼氣的引導,你受到的詛咒,也就相對減弱了。”
說起詛咒,我倒是想起來了,這玩意兒還會腐蝕人體的肌肉,不過在我身上並沒有這樣的體現,大概是因爲我中詛咒時間比較短吧。
不過,看着我身上的傷口,我不由得想起了師父曾說過的話。
“道長,我問你個事,你覺得,我身上的血有什麼特殊嗎?”
已經流血幾次了,我偶師傅曾說我的血可以剋制邪祟,可我都傷成這樣,血流了很多出來,也沒見拿出墓鬼有多怕啊,反而一次次的置我於死地。
道長已經把我的手和腳都包紮好了,一臉詫異的看着我,道,“小子,你還沒發現嗎?屍嬰已經被解決了,但這到底是怎麼解決的?憑的還不是你身上的血?你仔細想想,咱們剛看到屍嬰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再次看到,又是什麼樣的,那都是你的血造成的。我倒是也有一點想不通。這出墓鬼說是害咱們吧,不像,他出手幫過咱。可咱這身上的傷,又都是他造成的,實在有些想不通。”
“他或許還在某個地方等着咱們……”說到這裡,我不由得思考了起來,這出墓鬼一路雖然騙了我們,但是仔細一盤算,他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傷害我們的,當然,道人的腿傷就不在其列了,可那也可能是對兩次拆穿的報復。
“你說再遇到時,要是不拆穿的話,他會不會就不會對咱們動手了?我之前遇到過活死人,一路上他露出很多破綻,但是我們誰也沒拆穿他,結果,他反而保護了我們一路。”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說出了心中的猜測。
道人皺着眉想了想,然後忍不住點了點頭,道,“倒還真有這個可能,如果咱們還能遇到,就算咱倆心裡清楚,也別拆穿了,不然咱未必能活着離開這裡。”
“活着離開?”我朝四周看了看,在天空那顆夜明珠的照耀下,四周的景象盡收眼底。這裡很空曠,甚至我懷疑整座山都被挖空了。可是,出路在哪?
道人似乎看穿了我心中的想法,搖頭笑笑,無奈的道,“跟你說一個多小時的墓葬構造了,你怎麼還沒看明白?但凡大型墓葬,修建墓葬的工匠們肯定會留下逃生通道,否則墓室一封,他們都得陪葬。別說這種大型墓室,就是小型墓室,有些工匠也會陪葬。”
說到這裡,他的臉上倒是露出一絲緬懷,“我當年第一次跟我舅舅去盜墓,拿探條一探,好傢伙,七星墓封,還是個暗膛。暗膛七星墓,按理說這個規模的,就算不是格格貝勒,至少也是一品貞靜夫人,啓開墓封石,裡面陪葬的有一個樂器班子,也就是吹拉彈唱四個人,跟猜測的一樣。結果打開棺材一看,裡面有一顆金印,就他麼一知府。就那麼小的膛子,還被工匠們修建出一個逃生用的通道。”
“那一次,有什麼收穫?”道人把我從地上扶起,我忍不住問道。
“那次收穫還可以,是兩罐子金元寶,不過天亮被當地村民發現,我跟我舅舅就逃了。”道人聳了聳肩,“咱們抓緊時間去無定神宮看看,別看這裡現在跟白天似的,實際上這種光亮也就能持續兩三個小時,這樣的夜明珠,我曾見過。”
“那你肯定知道該怎麼出去吧。”我滿懷希望的朝他看去。
“不知道。”道人很乾脆的搖了搖頭,“怎麼說吧,老鼠洞那樣大一個孔洞,就能讓這顆夜明珠變得更太陽一樣亮,這是外面的光折射進來的,並不是直接照進來的。”
道人扶着我,一邊朝前面的山門前走,一邊耐心跟我解釋,大概也是怕氣氛太沉悶憋出病來,所以花很多。
片刻工夫,便走到了山門前,我和道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的朝山門前看去。
雖然地面鋪滿了灰塵,但是灰塵之下,隱約覆蓋着一連串的腳印,看樣子,很早以前就已經有人來過這裡。但是腳印沒被徹底覆蓋,便這個時間間隔的也不是太長。
“先別上山,咱們去山的另一邊看看。”
眼前多出的這些腳印讓我的心中生出一些疑慮,在這之前,除了最先碰到的焦四徒孫的那具屍體外,沒看到任何外來者的痕跡,我也仔細觀察過地面,根本沒有多餘的腳印。
道人擡起頭朝山上看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扶着我,朝山的另一面走去。我還不知道山的那邊是什麼樣子的。
道人扶着我走了幾步,然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連我也不顧了,急忙背對着孤山,然後彎下腰,朝後面看去。
下一刻,他又直起腰扶住我的胳膊,只是此刻,他的臉色已經變得很差。
“鳳凰灣,還真是鳳求凰啊……”道人點了點頭,只是臉上,卻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我停下腳步,剛想彎腰去看,道人立即把我扶住,搖頭道,“你就別看了,看到真相,對你沒好處。”
“咱們處在同樣一個境地,看到了又能怎樣?如果是遇到了什麼問題,或許咱兩聯手,更好解決。”我搖了搖頭,然後岔開雙腿,彎下腰,目光穿過胯下,朝山上看去。
山,還是那座山,只是山上的那片建築,卻不再是站起時看到的那副景象。從這個角度去看,山上的建築羣組成一個巨大的“死”字,宮殿中有源源不斷的黑色霧氣飄出,而那,分明就是驚天的怨氣。
“這是什麼名堂?”我倒抽一口冷氣,轉過頭問他。
“這個啊,叫做除穢淨眼術。”道人扶着我,解釋道,“就是利用雙腿和除穢魂擺出的一個簡單陣法,利用除穢魂,淨化自己的雙眼,這種方法只能在古墓裡用,你沒聽過很正常。”
“那這座山呢?”我皺了皺眉,我只看出這座山有些詭異,但究竟爲何詭異,卻是說不出個名堂來。
道人吸了口氣,道,“你應該聽說過來自金字塔的法老詛咒,你不覺得這座山就是一個金字塔嗎?只不過跟金字塔不同的是,這裡的棺材,應該是放在了那片宮殿之中,但詛咒是一樣的。”
說到這裡,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懼怕的神色,“不論山上有什麼,咱們都不能上山了。清水溝的詛咒至少還有個印記,可這個詛咒所詛咒的,是人的魂,就算被詛咒了,也察覺不到。”
“可是鑰匙……”我的心中,也不由得苦澀了起來,心中很是不甘。
道人停了下來,抓住我的肩膀,一臉認真的道,“馬小樂你聽着,剛纔那些腳印你都看到了,從那些腳印判斷,這裡至少進來過幾十個人。能夠走到這裡,你覺得他們的道行沒你高嗎?就算有鑰匙,早被取走了,哪還輪得到你?不過那些腳印也證明了這裡有別的通道,咱們繞着這座山走,看能不能找到點蛛絲馬跡。一旦找到出路,咱們就離開……山上我是肯定不去,魂一旦被詛咒,必死無疑,沒任何解決的辦法。”
“我知道了。”我深吸一口氣,如果他不上山,光靠我一瘸子,也走不上去,縱然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受着。
道人一邊走,一邊嘆了口氣,寬慰我,道,“不要沮喪,也許,鑰匙根本就不在這裡。你仔細想想,三十年前到現在,來過這鳳凰灣的人,沒一千,也有八百,不管是這裡,還是挨着無定河的那座孤峰,每一寸土地,或許都被翻遍了,就算有鑰匙,也早被人找去了,而且無定河這麼長,改道那麼多次,真正的鑰匙未必就在這裡。”
不在這裡嗎?
這個倒是不敢肯定了。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不論是那個算卦很厲害,自稱是我師叔的白鬍子老頭,還是清水溝的雕刻,又或者是那顆夜明珠,都不可能是專門爲了騙我,沒必要這樣大費周折。
可如果不是騙局,難不成這首詩裡,還藏有別的線索?
在道人的攙扶下,我一邊思考,一邊一瘸一拐的朝前面走,他也沒考口打攪我的思路。
忽然,天上的光亮變弱了,彷彿進入了黃昏,整個空間都陷入了昏暗中。
一股潺潺的流水聲從山的那邊傳來,聽聲音,應該離我們不遠。
而就在這時,忽然“嘭”一聲巨響從我們來的方向傳來,緊接着,一道帶着哭腔的喊聲便傳了過來,“馬小樂!”
聽聲音,是惠笑和國字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