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很甜蜜,很幸福,自然過的很快,只是覺得眨眼間功夫,一夜就這麼過去了,東方天際泛起淡淡白色,預示着白天的降臨,所有人都喜歡白天,唯獨楊風此時最爲討厭白天。
白天,竹兒便要與世隔絕,躲在被帷幔遮擋的房間,點燃一隻小蠟燭,靜靜等待着黑夜的來臨。
“一晚沒睡,休息休息吧?”楊風愛憐地問道,怕待會兒陽光強盛時,竹兒再出現什麼症狀,就真的不好辦了。
“我……我想多和你待一會兒,明日,我怕……”竹兒眼中盡是不捨,她心裡明白今天已是第二十九天了,明日,便不知自己是死是活,或許自己就真的要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離開楊風了。
“還是休息會兒吧。”楊風攙着竹兒緩緩向牀邊走去,一步步,似乎走的都特別辛苦,心苦。
坐到牀邊,竹兒輕嘆一聲,左找右尋,還是沒能找到雪狐,便問楊風,“雪狐怎麼還沒回來呢?”
“嗯,我一直沒見它回來。”楊風答道,轉身向桌邊走去,倒杯水,回到竹兒身邊,“多喝點水,能降溫。”
竹兒接過杯子,抿了一小口,便喝不下了,出神地望着掛着帷幔的窗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楊風看得出竹兒是在擔心雪狐,說道:“要不,我去找找它?”
竹兒點點頭,又快速搖搖頭,輕聲道:“別去了,反正我們救它便是爲了給它自由,既然它走了,就隨它去吧。”
楊風自然明白竹兒的心思,便堅持道:“我還是去找找吧,你好好休息。”
這次,或許楊風真的誤解竹兒的心思了,竹兒看着楊風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空蕩蕩的屋裡就自己一個人,不由得覺得有些淒涼起來。
竹兒坐在牀上,呆呆地看着身邊的比翼鳥,愛撫的輕輕幫它梳理着羽毛,自言自語道:“我真的是離不開他,怎麼辦呢?萬一我死了,還在想他,怎麼辦呢?”
竹兒怔怔的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比翼鳥,想必,她的心已是痛的不行了吧。
潮紅再次涌上竹兒臉頰,整個臉蛋瞬間變得血紅,好似鮮血就要涌出似得,炙熱的感覺也越發強烈起來。
竹兒痛苦地閉上眼睛,貝齒緊緊咬住嘴脣,一縷縷血絲滲出。她在與體內毒火較勁,想要撐到楊風回來,想要見楊風最後一面。
“啊。”竹兒輕聲慘叫,睜開眼睛,佈滿血絲的眼球看上去格外瘮人。
竹兒努力睜着眼睛,不讓自己“睡”去,她怕這一睡便再也醒不來了。被竹兒雙手緊緊扣住的牀頭木板“咔咔”作響,似乎就要禁不住竹兒的蠻力斷裂般。
“嗯啊……啊……啊……”竹兒無力地呻 吟着,體內就像是有一座火焰山,隨時都有可能把她燒焦。
在毒火無情的折磨下,竹兒苦苦堅持,不顧一切的苦苦堅持,只是爲了看到楊風最後一眼。
“該不該告訴他……該不該……”竹兒斷斷續續問自己,她的心裡一直深藏着個秘密,但父親臨終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不可隨意說出,定要等待緊要關頭,那什麼是緊要關頭呢?如今是麼?
經過一番鬥爭,竹兒決定原原本本告訴楊風,自己父母與他父母之間恩怨的來龍去脈。
竹兒強撐着站起身,一步步艱難地向門走去,每走上一步,都要消耗掉她許多力氣,一丈左右的距離,她整整走了一炷香時間,終於是走到了門旁,扶着門框,有氣無力地叫道:“店小二……小二……”
“噯,來嘍。”店小二聽到客人喚自己,很麻利的上了樓來,當他來到竹兒所住客房門前,頓時傻了。
披頭散髮,滿臉通紅,雙眼佈滿血絲,嘴角不斷低落着鮮血,因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這,是人是鬼?小二不禁哆嗦起來,雙腿一軟,竟是忍不住地跪了下來。
“求求您,求求您,別吃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別吃我別吃我啊……”店小二竟是把竹兒當作了惡鬼。
若是在平時,竹兒早笑的花枝顫抖了,而眼下,就算她想笑,卻已是笑不出來了,往日嬌美的聲音此時也是格外嚇人,艱難地說道:“我是人,快去給我拿筆墨,我有急用,快,快去啊……”
只是說這麼幾句話,竹兒已經累的渾身軟弱無力了,一不小心,就癱坐在地上。
店小二不敢耽擱,飛快地跑下樓去,端了文房四寶就往回跑,小心翼翼放到竹兒面前,急忙快步向後退了兩步,戰戰兢兢地不敢說話。
“謝謝,你去忙吧,我沒什麼的。”竹兒用盡全力,儘量把話說的完整清楚一些。
店小二像是將死之人突然被赦免一樣,二話不說,再次飛快的跑下了樓去,站在櫃檯後面喘息不已,掌櫃的問他怎了,他竟是呆呆地搖搖頭,什麼都說不出來。
掌櫃的一頭霧水,繼而便想罵他,正巧,一人點菜,掌櫃的讓店小二去支應,這才忍了下來。
竹兒艱難地拿起筆,擡手,放進硯臺中蘸了蘸墨,吃力地鋪好紙張,慢慢寫着心中那些不能當面告訴楊風的事情……
幾十字下來,已是嬌 喘連連,體內的燥熱更加嚴重,劇烈的烘烤着竹兒的身體,脣間鮮血非但沒有凝固,反而越發多了起來,一滴滴,滴落在紙張上,印上一朵朵血花兒,嬌豔,淒涼。
竹兒咬牙堅持着,堅持着想要給楊風留下一個真相,她真的不像讓這個天大的誤會,這個天大的陰影籠罩着楊風一輩子。
“咳……”隨着一聲巨咳,竹兒忍不住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子幾乎癱軟在地,沒了一點力氣,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雖然,她非常的想繼續寫下去,但,她終於撐不下去了,帶着深深的遺憾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