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在樹林裡格外清晰。
趙潛心中警覺,絲毫沒有因爲外援而放鬆片刻,聽到聲音的霎那,迅速扭頭望向聲源,鍍金眼鏡亮堂堂的鏡片上一陣閃爍。
鏡片裡,一道空氣在聲響之後瘋狂穿梭在草叢,在樹林空隙間突兀地呈現出幾乎淹沒脖子的草叢的通道,但被急速碾壓的草叢上卻分明沒有任何的人影,就好像一道猛烈的狂風詭異的平地而起,摧枯拉朽的壓着無數草葉俯首。
“啪啪啪!”
又是小石子敲打在樹木上的聲音,而且似乎四面八方都有聲音,讓人無法分別具體是從哪裡射出來的小石頭。
石頭落地之後,樹林草叢突然靜謐了起來,只有清風依舊扶搖草葉,帶起一片片草葉Lang花。
“哼,”趙潛身旁一個身材矮小,皮膚黃中透白,約莫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冷笑了一下,極爲有興趣地眯着眼盯着突然靜謐的樹林,動了動鼻子,又詫異地“咦”了一聲,“奇怪了,沒有味道,難道還是個隱匿者?”
“老牛?找不到人?”趙潛皺了皺濃眉,看到那個被叫老牛的年輕人點頭,英俊的臉頰微微抽搐,擡了擡眼鏡說:“速度真的不快,能夠被眼鏡捕捉到,但是運動時候散發的熱量與呼吸也跟氣味一樣無法被勘測到,又有這羣樟樹擋住視線,我也無法判斷他的軌跡到底延伸到哪裡。”
說完之後趙潛頗爲無奈的望了眼靜謐安詳的樹林,心裡惴惴不安,總覺得對方這種無謂的舉動像是無數金幣擺放在自己的眼前,金燦燦的極爲誘人,然而金幣的下方是不是會有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般無窮無盡的災難與瘟疫卻又無法知曉,這種未知的誘惑,不得不讓他瞻前顧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也就是說,我們根本無法鎖定對方的位置?”老牛身旁站着一個綠色連帽運動服着身的男子,輕蔑地瞥了眼樹林,嘴角微微裂開,露出上顎的兩顆虎牙,盡顯猙獰。
趙潛望了眼嬌顏靜默眸子裡卻光斑閃閃的張茜,頷首沉吟道:“這片樟樹林明明是可以下山的,對方既然能夠隱形,完全可以趁着我們不察覺的時候提前離開,但他只是做了一些毫無效果的舉動,你不覺得這更像是在引誘我們前往嗎?”
“或許只是緩兵之計呢?扮豬吃老虎,那人就是想跟我們一邊耗着,一邊聯繫人過來。可別忘了,山下是張家村的地盤!對方既然敢這麼有恃無恐,卻又不出來直接對上,這麼耗下去,就算我們的人在周圍也不少,但這麼少的時間,根本無法有效地抵禦張家村的反擊。”這個運動服男子表情依舊陰鷙,然而分析地也是極爲有依據,眼睛微微一眯,就拱着身子向前探了幾步。
“王隊!”見對方扭頭過來,趙潛纖長的手指握拳抵在下顎,凜然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不覺得這種風格很像一個人嗎?喜歡玩弄對手,卻又隱藏在看不見的地方不出來,像貓抓老鼠似的專出損招,在守望者中可是有人具有這樣的風格。”
被趙潛稱呼王隊的男子怔了怔,慣性思維地只考慮到了張家村的情況,眼下一經趙潛提醒,才堪堪反應過來張家村已經跟守望者聯合在了一起。王隊聞言目光眯成兩條細線,表情頓時陰沉了下來,犬牙在抿嘴的過程中時隱時現,有股兇厲嗜血的味道,雙拳緊了緊,呲牙對樹林冷聲道:“瀋海濤!”
聲音就在一聲大喊之中消失了,樹林的張德帥後背已經汗流浹背,被涼風一吹,渾身冷意連連。然而此刻他的內心除了熊熊燃燒的怒火,一絲不甘與慌亂也赫然夾雜其中。
剛剛一聲飛石之後,張德帥還在考慮怎麼絕地大反擊,心想着再搗亂一下對方的視線,然後趁着對方不明情況的當兒轉個彎偷襲。但心裡想着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又是另外一回事,興許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他手裡擁有一張金手指一般的錫箔紙,纔剛剛扔出一堆碎石,他的整個身子就突然一僵,隨後整個人影都浮現出來。
幸虧後山的樟樹林經歷了數十年的風吹雨打,茁壯傲然地挺立,還有早已枯萎卻依舊黃茫茫一片的草葉遮蓋,讓張德帥得以緩緩掙扎身子躲到樹後,要不然估計現在他也只有被抓起來當肉票的份。
張德帥身子微微拱起,腦袋裡因爲精神力使用過度陣痛連連,沁出一頭冷汗。大樹後一片靜謐,也不知道對方的人到底在做什麼,這種無形之間凝聚的壓抑,使得忐忑不安的他覺得血色天空真的像是在默哀他的不幸,又像是最後的殘陽一般讓人貪戀。
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扣住身後樟樹的樹皮,手指用力扣緊,樹皮不堪重負地發出“噗”的輕響,自樹幹上脫落下來。張德帥心裡不甘的仰頭,潛意識裡的生存意志愈發強烈,怒火在心頭凝聚。
頭頂上婆娑紛亂的枝梢樹葉隙間有血色餘暉刺破蒼穹而來,帶着一股秋天的冷意,張德帥無暇顧及對方察覺到聲響之後的動作,閉上眼,只想享受最後的安詳。
他也很想反抗,在這種逆境之中光環全開,然後以弱勝強,壓制的對方毫無反擊之力,但此刻作爲救命稻草的隱形失效,真真正正走到了上天無門的境地。一隻螞蟻,再怎麼外殼堅硬,口器銳利,微小的身軀也始終躲不開對方的隨意一腳!
張德帥面色悽然之中,身前的草叢忽地響起一陣極其輕微的聲響。
有人過來了!
身子本能緊繃,雖然僵硬的有些動彈不得,眼眸卻死死盯住前方,眸光凶氣十足。張德帥已經在心裡打定主意跟對方拼命!
草叢被排擠到兩邊,直到走到張德帥面前都沒有任何人影出現。張德帥微微一怔,就聽見耳邊想起輕微的低喘聲,隨後一個十分低微的聲音附在張德帥的耳邊奶聲奶氣卻又有些怯怯地道:“爸……爸爸,小鳳凰來了。”
身前突然出現一隻小手,小手遞過來一把雷管槍,張德帥愣愣地望着小手上滿是被草葉劃破的血痕不知所措。
隱形中的張鳳凰面露苦澀,滿臉瘋狂奔跑後的蒼白及被草葉劃破全身的痛楚流汗。
剛剛從通訊器上得知蘇圓圓的留言,她就獨自一個人跑過來了。因爲黃和蓮被人叫了出去,而且房裡王俊傑、李麗莎與範萌玉又根本沒有實戰經驗,在這種對戰中毫無用處,或許更會引發意外變故,所以張鳳凰思量了一會兒就帶了一些武器獨自一人衝了過來。
至於找到張德帥的位置,還要多虧了那四個躊躇不前的人,要不是他們光顧着緊張看上去十分棘手的張德帥,而下意識地放鬆了對其他地方的警惕,張鳳凰還不至於能夠隱形摸到這裡來。
眼下見張德帥愣愣發呆,張鳳凰在隱形之中伸起小手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有細長血痕擦在小臉上渾然不覺,擡起張德帥的手掌又把雷管槍交了出去,輕聲說:“當時救媽媽的時候你就用了一次,現在也許還不可能這麼快真正上手,但是還有時間!”
張德帥嚥了口吐沫,心下因爲雪中送炭的感動澎湃而出,握緊雷管槍,眼眶竟有了一種絕處逢生的慶幸。
小手消失,張鳳凰儘量避免自己的軟弱被張德帥看在眼裡,以至於被依舊對自己有反感的張德帥誤解成是在博取同情心。將手放進出門之前換上的粉紅連帽衛衣正中央的大口袋裡,她回頭望了眼實際上已經在謹慎進入的四人,突然扯住張德帥的身子下趴,“小心!”
“咔嚓!”
頭頂的樹幹忽地被攔腰截斷,卻依舊沒有倒下來。一道無形之間盪開的風刃宛如死神的鐮刀,剎那穿過需要一個成人環抱的樟樹,從頭頂上方突如其來,甚至刮斷反應不及的張德帥頭頂微翹的發尖,又鑿穿張德帥對面的樟樹樹幹,直到割斷第三棵大樹的樹枝纔不甘心的消失。
張德帥渾身毛孔驚魂未定的收縮,身旁隱形的小蘿莉怯怯地愧疚道:“我讓他們發現了,爸爸,對不起!”
話音剛落,就聽見身旁草叢分開一條小道,隨後一聲槍響隨即在靜謐樹林間迴盪。
“找到了!該死的,原來是個小屁孩!”張德帥一扭頭,就見不遠處的草叢有人下蹲躲避小鳳凰的雷管槍,一雙眼眸在樹蔭下綠幽幽的,彷彿狼的眼睛,凶神惡煞地盯着自己。
“不對!對方超過三個人!”趙潛的眼鏡緊隨隱形的張鳳凰軌跡,雖然被樟樹遮擋,雙眼卻不斷遊離尋找。
他身旁的張茜默不作聲了好久,已然按捺不住,俏臉閃過一絲被戲耍的慍意,甩起手中的軟絲,帶起一片草絮飛揚,雙腳一蹬,居然平地跳起兩米左右,向着張德帥襲來。
“傻妞!”趙潛攔之不及,心裡一緊,兩個被發現的人影都是孩子,但那個最初無法被探測到的人影呢?
想起暗處還有人窺探,又有張茜擅作主張衝動行事,趙潛心急如焚,一旁的老牛卻聳肩笑道:“都是你自己慣的啊!不過我雖然不是戰鬥人員,但是打個掩護還是行的,放心不下就去吧!”
趙潛風馳電掣般起身,不作一絲考慮,雙眼繼續不斷遊離,凝神戒備。
手裡有了保命的東西,張德帥有了底氣,對天外飛仙般裙襬飛舞的張茜以及不遠處草叢裡虎視眈眈的王隊露出一個邪笑,僵硬地擡起身子,下意識握緊手裡的雷管槍,滿腔怒火匯成一句挑釁:“來啊!都他媽過來啊!老子跟你們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