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個小時?”張德帥對尹蘭突然流淚滿面的狀況不明所以,只是低聲附和着。儘管對異能者徹底熟悉異能需要花費具體的時間並不知曉,然而尹蘭話語中略微透露出來的嫉妒的語氣還是暴露了張鳳凰的天賦卓羣。
野孩子……
張德帥眉宇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小鳳凰跟他相處的時間實際上並沒有多少,但油然而生的親切感讓張德帥跟她相處地很安逸,這一刻聽聞尹蘭對張鳳凰的評價——一個活潑可愛又懂事的小女孩卻被叫做野孩子,張德帥實在找不出理由說服自己,尹蘭中傷張璐璐與張鳳凰的話語是無心之過。
“沒、沒有錯……”尹蘭哽咽着,略微突出的脣尖被緊緊抿在脣縫裡,兩條晶瑩的淚線在滑嫩白皙的面頰上肆意流淌,幾乎哭成了大花臉,“就一個小時!短短一個小時,她自發覺醒了隱形、預知、時間操控……所有的異能都來得那麼突然,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突然啊!”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白皙的雙手緊緊捂着自己的胸口,彷彿心臟痛得難以讓她承受,嬌軀微微彎曲,還不時顫抖着,烏黑的秀髮如帷幔般遮蓋住憔悴、蒼白的臉頰,垂至光滑的膝蓋上,一幅痛不欲生的模樣。
“張德帥,我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本來我只是想來見你一面的,讓你在這裡住上幾天,躲避神座的威脅……但是我好難過,真的好難過,我無法一個人獨自承受這件事情了!!!”像是決定了什麼,尹蘭猛地擡頭,迷離的雙眼迸發出倔強的光芒,一動不動地看着張德帥,“我無法一個人面對慘劇的發生,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畫面,甚至無法扼殺自己想要把蒙在谷裡的你帶出來一起跟我看看這個悲劇!看看屬於我們的悲劇!!!”
張德帥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到底在說些什麼,然而心臟卻突然如同擂鼓般跳得非常劇烈,就好像預感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張德帥變得有些心煩氣躁。
尹蘭突然起身,再次坐到電腦桌前,輕輕按了一下鍵盤上的某一個鍵,一道熒光就瞬間打在牆上形成了一道影像。
“我想讓你知道真相!對,知道真相!!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爲什麼要我一個人獨自面對這一切!這不公平,不公平!!!”尹蘭的神智明顯有些恍惚,晃晃悠悠地走到窗邊拉上窗簾,牆上的影像登時變得更加清晰起來。她口中不斷如同夢囈般地嘀咕着什麼,坐到張德帥身邊直愣愣地看着牆上的影像,雙手緊緊握拳放在膝蓋上,張德帥明顯可以看到晶瑩剔透的指甲深嵌進掌心,有血絲在指甲縫裡蔓延。
呆如木雞地目睹着尹蘭的失常舉止,張德帥神色狐疑,卻又猛然見到尹蘭神色驚慌不安地看着影射出一片幽暗的牆壁,忽然身子震了震,彷彿接下來的事情讓她極度恐慌一樣,如蓮藕般的玉臂竟然不知不覺地抓住了張德帥的手臂,緊緊抱着,甚至整個人都貼了過來。
手臂上傳來十分酥軟的觸感,張德帥卻沒有一絲感到香豔的意思,眉頭緊鎖地將焦距定格在牆壁上,心中充斥着不解。
“媽媽!”過了不久,幽暗的牆上突然發出一個張德帥還算耳熟的聲音。
張德帥愣了一愣,幽暗在一瞬間變掉,尹蘭抱着張鳳凰的畫面突然出現在了牆上!
那聲媽媽顯然是張鳳凰在叫尹蘭的!
但當張德帥瞥頭望向尹蘭時,尹蘭突然將頭埋在張德帥的手臂上,搖着頭如同鴕鳥一般:“我不是!我不是……”
“媽媽,我想見爸爸呢!弟弟妹妹們也要見爸爸……”畫面裡,小鳳凰笑得十分歡快,發出銀鈴般的聲音,眨着水靈靈的大眼睛說着。
畫面中的尹蘭美得如同一個跌入凡塵的仙子,渾身上下透露着聖潔的母愛,柔和地笑着,如同美豔的曇花般不可方物。聽到小鳳凰的話,尹蘭輕柔地搖着頭,一襲白素長裙在清風中猶自搖曳,柔軟筆直的秀髮飛揚地如同潑墨一般:“不可以哦,爸爸現在還很忙,而且如果被他知道了我們的存在,他會發瘋的,以爲我們兩個都是神經病呢!”
小鳳凰咯咯笑着,像是覺得非常有趣,點着小腦袋,門牙可愛地輕咬着食指:“唔,小鳳凰好想看看爸爸,爸爸現在幾歲呢?十七了吧?嘻嘻,但是真的好想偷偷地看上一眼呢,一直看着照片好沒有親切感的。”
小鳳凰突然從懷裡的小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男孩面容清秀稚嫩,面帶微笑,正目視着前方——但極其詭異的是,那個人,那個男孩,居然是張德帥!!!
“這……”張德帥心臟狠狠抽搐了幾下,恍若看到了這個世界最大的笑話,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內心徒然間彷彿有一座大山壓在身上,沉重的滋味將張德帥堵得幾乎窒息,尤其是無處發泄的荒誕感,使得張德帥硬生生地憋出一個笑臉,口氣生硬地道:“PS的不錯,但是好像沒多少意思吧?別開這種玩笑好不好……一點都不好笑……”
料想中尹蘭再次變得明豔笑容的狀況並沒有出現,反而愈發害怕地嬌軀亂顫,氣息紊亂地緊抓着張德帥的手臂,鄭重其事地望着張德帥,哽咽道:“需要嗎?我需要開這種玩笑嗎?而且你以爲我會騙你嗎?你又有什麼值得我騙的?!”
張德帥突然笑了,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意味。他忙不迭地按在尹蘭按過的那個鍵上,畫面頓時停止,轉過頭望着尹蘭,冷聲道:“我說了!我已經知錯了!如果真的想要叫我對剛剛的行爲負責的話,沒關係,我願意!”
他說着,笑容驟然冷了下來,雙眼微眯,不屑地望着滿臉倔強的尹蘭道:“老子還巴不得一個嬌滴滴的美女來勾引我呢!但是!”他擡起一根手指,眸光裡愈發陰冷,“別以爲你是異能者,別以爲操控着老子的生死,就可以這麼無理取鬧,就可以這麼無恥地愚弄我!你難道真的認爲我會相信嗎?別他孃的做這麼二的事情!”
“張德帥!”尹蘭突然近乎咆哮地吶喊道,彷彿長久以來的信念在瞬間崩塌,表情愈發心碎欲絕、孤苦無助,話語中卻儼然帶了幾分冷淡,“你知道自己的身上有一層毫無頭緒的枷鎖嗎?你知道你的奶奶曾經匿名委託過全世界的異能者解決你們家已經傳了三代的遺傳問題嗎?你知道我的爺爺對你的身體構造產生了興趣嗎?”
“你什麼都不知道!!!”尹蘭抓起薄毯,泄憤似地打在張德帥的身上,捂着臉坐在牀上哭得撕心裂肺,“你知道一個女孩滿懷着對未來的希望,對愛情的希望,在某一天,一個幾乎在異能界被稱作最強先知的女人告訴我,我命中註定的那個男人就是你,我的失望有多大嗎?!當時我已經十六歲了!!!十六歲啊,張德帥!你卻只有8歲!!荒誕嗎?!”
哭泣中突然響起幾聲無助彷徨的笑聲,且透着幾絲絕望與憤懣,“我當時的想法,這真的比韓國那種死主角的泡沫劇還狗血!對,就是狗血!老孃貌美如花,居然要給你來當童養媳!!憑什麼!張德帥你以爲你是誰啊!!!”
尹蘭說着說着,隱藏在內心真正的聲音如山洪般爆發,張德帥直聽得兩耳嗡鳴聲不斷,有種天旋地轉的暈眩感,“你知道我是誰嗎?十六歲!十六歲我就是撲克牌的小王了!不憑藉任何裙帶關係,不憑藉我的爺爺繼承了從你爺爺地方拿走的大王的位置!單憑我伊蘭……對,你沒有聽錯!!我的名字叫歐陽伊蘭,尹蘭不過是我在撲克牌裡面的代號!起碼我還給你生過孩子,要是不讓你記住我,我十年的苦就白受了!”
歐陽伊蘭越說越氣,到最後近乎咬牙切齒地哭道:“我被那個面目可憎的男人,那個我叫他父親卻沒有絲毫一點感情的男人催眠沉睡了整整三年!三年內就一直跟個小白鼠一樣,被不斷取走細胞,從細胞中提取具有遺傳性質的染色體,就爲了跟你的染色體配對,研究出解決你身體的辦法,並且製造出利於神座的終極人形兵器!”
“張德帥!二十三對染色體啊!成功配對就意味着什麼你知道嗎?!意味着那二十三對染色體會便跟個商品一樣的被編組、編號,然後進行試管培植,用各種我無法想象的手段孕育出一個個嬰兒!你敢面對那種畫面嗎?你敢目睹一個個嬰兒的死亡,目睹着明明充滿生命氣息的小寶寶在你面前被注射不同的藥劑,就爲了試驗破解你那近乎殘廢的身體嗎!你知道我當時已經崩潰了嗎?!我就好像是他們的媽媽啊!但看着他們一個個被裝進袋子裡帶走,我卻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做……”
像是想起了極爲可怕的事情,她的嘴脣抖動是十分厲害,纖長的手指極爲狠厲地拍打在鍵盤上,隨着牆上畫面的繼續播放,歐陽伊蘭情緒激動地指着牆壁上依舊發出銀鈴般聲音的張鳳凰,話語如同夢魘一般,把張德帥推進在暗無天日的黑暗裡!
“這個孩子,這個我承受不了那種黑暗打擊,親自懷胎十月所生下來的屬於我也是屬於你的女孩子,卻在覺醒的一瞬間,把所有其他僥倖生存下來的孩子都殺掉了!!!殺掉了她的弟弟妹妹們,殺掉了同樣也屬於你我的孩子……張德帥,你告訴我!憑什麼所有的一切要我來承擔!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