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窗戶外的夜幕深邃無比,工廠不遠處的路燈散發着微弱的燈光,隨着雨勢的密集急促,連燈光都似乎隱沒在了黑暗之中。
這已經連着第五根菸了。喉嚨裡開始發乾發澀,痛得口乾舌燥。
長長得吐出一口煙霧,夏鼕鼕目視前方微微失神。
幾年了?起碼也有五六年了吧。跟着華二哥一路走下來,如今卻是說散就散了。
這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夏鼕鼕心裡想着就覺得苦悶,但還是硬生生憋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自打大東那傢伙走人,兩個金牌打手就留下了自己一個。都說忠言逆耳,可本來由自己跟大東兩個人勸阻華二哥不要犯錯,現在變成了自己一個人,孤立無援之下,難免會給華二哥產生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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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可好了,雖然情況很糟糕,樹倒猢猻散也是情有可原,但爲什麼偏偏其他人都留下,就把自己說散了?這不是擺明着嫌棄我了!不需要我了!
咂巴了幾下乾澀的嘴巴,夏鼕鼕心裡不是滋味。
二十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之後自己能去幹什麼?夏鼕鼕知道自己那蹩腳的成績根本不足以再去拿到一本大學畢業證書,如果不走混這條路,沒法找份安穩工作的自己就只能去搬磚做苦力了。說起來似乎二十萬可以開個小店當個小老闆了,可經營店鋪也不是說會就會的,總會遇到入不敷出,更何況現在是林明那幫人的天下,自己跟着華二哥都到這份上了,要是搞個店面,還不是分分鐘就被拆了。
聽着背後房間裡的嘈雜聲,夏鼕鼕卻沒有回頭再進去阻止。當老大的都說到這份上了,自己還能說什麼?更何況將來的生計纔是現在最需要考慮的事情。
但夏鼕鼕終究是個悍將,Lang費腦細胞的事情除了讓事情儘量理想化,其他的可不多,於是有些頭疼的他忍不住扶了一下額。長長的銀白色的菸灰滴落到高挺的鼻樑上,讓他忍不住眯上眼睛痛嘶了一聲。
●ttκan●¢ Ο 房間裡忽然傳來一聲劇烈的響聲,夏鼕鼕皺眉回過頭看了一眼。看來是沒要到錢,又是在摔別人的手機了。不過這樣也好,沒要到錢起碼有個途徑發泄,不至於做得太過火。
他回過頭繼續兢兢業業的站崗,心嘆這是最後一次幫華二哥做事了。
卻不知道里面正在生成一件足以將他毀滅的陰謀!
房間裡徒然之間全部沉寂下來。在華田柯的話語中,所有人都愣愣地注視着他。
張德帥張大嘴眼睛瞪得老大,如果這一刻眼神能殺死人的話,他想自己已經把華田柯滅殺至渣了。
“冬子那小子早就想當老大了你們知不知道?”短暫的寂靜之後,華田柯甩臂掙脫衆人的阻攔,神色冷漠地望着房門,冷聲道:“他以爲老子不清楚,卻不知道我早看清楚他了!”
其他四名手下全都一臉茫然,有人神色鉅變,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當初誰帶得他跟大東?是我!是我華田柯!可他在做什麼?老子跑路的時候你們幾個都跑來看我,可這小子就幾個電話而已!手裡捏着底下一大幫人,卻什麼事情都沒替我做!最後要不是大東那小子來接我,我還不知道要逃到什麼時候!”華田柯憤然怒道,手裡的水果刀在虎口之下刀光四溢,寒氣逼人。
有人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道:“好像是!那時候他根本就是失蹤了,我都沒見過他幾次,反倒是跟他要好的幾個弟兄天天跑上跑下,還反過來指揮我!原來那小子是反骨,二哥你不說我他媽居然還沒反應過來!”
“哼!”華田柯冷笑,看向其他幾個默不作聲,神色卻都微微陰沉下來的手下,他們像是被人在背後擺了一道,眼神都忍不住升起一股怒意,華田柯看在眼裡,冷冷道:“所以說你們別攔我。你們知道是誰找到這個蠢豬的嗎?”說着,他腳猛地踹了一腳絕望的王澤。
“冬子那人腦子真好啊!暗地裡早就派人跟蹤了這王八蛋,然後讓我們抓住他。”冷漠地看着目光對視之下瑟瑟發抖的王澤,華田柯嗤笑道:“明擺着想讓我出事,然後跑路,他就沒有顧忌,沒人說他反骨,可以一個人跑去跟林明瞭!林明不是派人找過他?他把人打出來就以爲我不知道他投降了?老子就是不相信他,要打怎麼不早點打,都談了半個小時了才動手?哼,今天就把這事弄到他頭上,要不然這小子還以爲我真是個白癡!”
“那我們……”身後一個手下遲疑道。
“宰了他!”華田柯目光森然地望着王澤,齜牙露出一個神經質般的瘋狂笑容,“然後讓那小子留在外頭看門,我們找藉口出去。到時候開船直接跑內地去,出發的時候順便報個警……”
衆手下先是一愣,隨後皆是露出一個瘋狂且盲目的笑容,王澤瞧着五雙嗜血的眸子看着自己,額頭冷汗連連,顫着臉上的肥肉,膽戰心驚地劇烈挪着身子向後拱:“別過來,你們別過來!夏鼕鼕,夏冬——嗚……”
一名手下擡腳就踹,緊跟着,兩名手下各從小牀下抄起兩把斬馬刀與兩把摺疊刀分給其他人,華田柯順勢上前,寒氣森森的水果刀在手臂的揮舞下化作一把索命兇器向王澤的小腹捅去!
場面一瞬間變得瘋狂而快速,五人如同惡魔一般,手裡閃着利刃白銀銀光芒的水果刀、斬馬刀、摺疊刀像是惡魔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來的鋒利獠牙,將要讓王澤屍骨無存!
短小的水果刀橫插而來,王澤被縛起的手腳胡亂動彈,阻擋着水果刀直插小腹。華田柯手法儘管老練,但動作卻生澀了很多,王澤心慌意亂地胡亂抵擋,終究是勉強躲過了華田柯刺向小腹的水果刀,但華田柯速度太快,近乎全力一擊,水果刀被王澤的拳頭敲偏,卻也刺入了王澤巨大肥胖的臂膀之中。
鮮血瞬間溼了西裝,殺豬似的慘叫頓時響徹房間,門外的夏鼕鼕心中一驚,驟然反應過來,急速向房間奔跑。但與此同時,華田柯身旁四名手下的利刃也早已蓄勢待發,並向着王澤的身體刺去,而華田柯一擊不中,也毫不猶豫地再次擺臂自上而下的直插而去!
“砰!”
忽然,房門邊上的牆壁前發出一聲刺耳又清晰的響聲——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兩聲重疊在一起的響聲。
彷彿就只是一個瞬間,蹲在王澤身旁的華田柯伸出去的手臂僵直在了半空,水果刀堪堪沒入西裝,卻僅拉開一個口子。
而這個瞬間,華田柯的左肩徒然被某個物體打出一片血紅,隨着他的慘叫聲,他蹲着的身子彷彿無法保持重心一般,整個人都撲倒在王澤的身上。
四名手下有一人被華田柯傾倒的身子壓得踉蹌一步,撞到身旁的另一名手下,而其他兩名手下眼疾手快,眼看華田柯阻攔了自己的攻擊軌跡,瞬間嚇了一跳,本能地收了幾分力,卻還是將兩把摺疊刀送入了華田柯的背,刺出兩個血洞。
又是一聲“砰”聲響起,有名手下在踉蹌之際望向聲源,只見一個全身上下樣子如同落湯雞一般狼狽的年輕人從溼漉漉黏在眼角的凌亂劉海里射出兩道寒芒,神色冷峻,一條手臂擡在眼前,兀自有一個開了的口子出現在手錶一側。
房間裡隱約有一根細長如蜘蛛絲般的細線反射着燈光,從那個如鬼魅般突然出現的年輕人手腕上的手錶連接到華田柯的左肩。那人才剛剛擡頭,卻瞬間感覺左臉被細針一樣的物體刺中,還來不及反應,身子就直接僵住。
張德帥得勢不饒人,大步上前跨跑,伸手按住皮帶扣上的金屬長條,猛然一抽皮帶,如絲般柔順的皮帶瞬間脫離腰間,感受着握住皮帶的手毫無停滯,張德帥反手就揮。
他的腳步行雲流水般流暢無阻,在衆人看到他的出現而爲這個驚悚的場面而發愣時,尚未硬化的皮帶如同鞭子一般被他揮出,如臂使指,抽打在剛剛將兇器從華田柯背上拿出正六神無主的兩名手下的手臂上。
兩把摺疊刀應聲而落,另一名踉蹌後剛剛起身的手下還沒來得及動作,張德帥又飛快按了一次三號表把,那名手下頓時像是雕塑一般僵直在慌亂的起身姿勢當中。
與此同時,房門被打開,一陣冷風與急驟不絕的雨聲涌進房間,夏鼕鼕愣愣地瞧着一個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房間裡的背影,就聽見兩聲類似括機被打開的聲音,兩個手臂紅腫的兄弟就突然像是被按了暫停一般僵直。
這一刻,除了張德帥以外誰都沒有反應過來,只留下倒在地上的王澤隨着絕望恐懼而瑟瑟發抖。然而他的目光也是一動不動地瞧着張德帥,並沒有流露出死裡逃生的表情,反倒面色蒼白,神色駭然地怔怔瞪着張德帥失神。
除了站在門口的夏鼕鼕,房間裡的其他人一瞬間就被控制住了!
擁有高級裝備輔助的張德帥幾乎只是用了一點力氣,就將衆人在一個照面之下通通麻醉,力挽狂瀾阻止了一場陰謀跟悲劇的發生。但雖然只是短短几秒,實際上張德帥的心神卻極其疲憊,以至於他站在王澤一旁,目視着被麻醉在另一側的華田柯五人,額頭上沁出了汗水,胸口也是上下不斷起伏。
好險……
張德帥深深地呼吸着,突然聽到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猛地側身躲到一旁,口中大喊:“冬哥,是我!”
紅了眼的夏鼕鼕身子猛然一僵,腳步爲之一滯,他碩大的拳頭還停格在離張德帥的側臉不到二十公分的位置。“德、德帥?”夏鼕鼕不可置信地驚呼道。
“是……”張德帥嚥了口吐沫,看着夏鼕鼕的拳頭收了回去,心忖好險,表哥如果沒吹牛的話,這一拳可是有一百多公斤,自己這小身板還不一下就被幹掉。“是、是我,冬哥。”張德帥接着強調自己的身份道。
“你怎麼……”夏鼕鼕心中一動,突然神色一變,臉色蒼白失血,銳利的眼神也瞬間變得有些畏畏縮縮。
“咳……”張德帥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隨着冷風的吹入,溼漉漉的身子徒然激靈了一下,隨後打了個噴嚏。
擡起頭,夏鼕鼕的腳步居然隨着剛剛自己打噴嚏時候的躬身連忙向後一退,張德帥這纔想起千島這片地區,道上混的基本都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自己這麼詭異的登場,肯定是讓對方以爲是靈異事件了。
“那個,冬哥,別緊張,真的是我……”張德帥心下覺得好笑,這話對着冬哥說,怎麼聽起來就這麼彆扭?好歹他也是自己以前的偶像之一啊!
夏鼕鼕絲毫不爲所動,依舊戒備着張德帥,而且似乎是被已經僵直住的五人震懾,他同樣不敢出手對付張德帥。
張德帥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胡扯道:“冬哥,我其實早就在這裡了,你們來之前就在的,只是一直不敢出聲。”眼神遊弋着,看到小牀底下的箱子背後有些空隙,張德帥靈光一閃,伸手指道:“喏,我就藏在那裡,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
“你……”夏鼕鼕可不信這種解釋,但自己好像也沒留意過牀下,張德帥這麼一說,他趨於對鬼神的敬畏,下意識地選擇相信張德帥的話,不由開始半信半疑起來。
“這個其實不重要。”張德帥可不想把話題繞在這上面,立刻話鋒一轉,指着華田柯道:“冬哥,這個人要害你!他說你想搶老大的位置,想要殺了被你們綁起來的這個人,然後讓你去背黑鍋。對了,他還說你早就投降到林明地方去了。”
夏鼕鼕一愣,隨即大吼一聲:“……怎麼可能!”然後難以置信地望向華田柯。
“我想當老大?我當老大幹什麼?二哥,當老大是我這種小癟三可以當的?沒錢怎麼當?沒地位怎麼當?我哪來的錢供養底下這些兄弟,哪來的錢去做‘生意’,又有什麼地位跟其他人拉關係?”一連串的疑問,夏鼕鼕飛快說出自己的弱勢,擺明了是將自己的身份看得相當透徹。
華田柯幾人卻是默不作聲,眼神冷漠地注視着夏鼕鼕。當然,張德帥知道他們想開都開不了口,聞琳可強調過,這種麻醉劑的效果非常好,雖然不至於像是“掃把星”柯南手裡的那隻手錶一射就能讓人暈倒,但全身硬化,口不能言卻是小意思。
不過他們的眼神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夏鼕鼕也是思索片刻,一瞬間反應過來:“你是以爲我跟林明串通好?我讓兄弟們都歸順他,他幫我當上老大?”他斷然搖頭,無法置信地望着這五人,心灰意冷地笑道:“我夏鼕鼕是這種人?你們竟然這麼看我?”
“冬哥,我……”張德帥還想安慰幾句夏鼕鼕,上前一步卻聽到幾聲人倒地的聲音,忍不住愣了愣。
他側頭一看,原來剛剛聽見的聲音不是幻覺,這些人像是難以支撐自己的身子保持僵直,全都倒在地上。可是……
張德帥突然心跳一滯,又馬上如同擂鼓般跳動起來,驟然收縮的瞳孔裡,這明明只是中了麻醉劑的五人,爲什麼都口吐白沫,臉色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