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看看手中的銀子,又問道:“客官有什麼吩咐?”駱燕心中好笑:這個夥計真有意思:開始稱“大爺”,現在又稱“客官”,他可能以爲若虛不認識令牌,就不會是丐幫的人,所以也就沒有必要稱“大爺”了,要是若虛沒給銀子的話,他恐怕連“客官”也不會叫了。——這世上懼勢好利的人太多了。
若虛說道:“你別害怕,這個令牌是有人送我的。”夥計說道:“那就好,那就好!”若虛又拿出一塊銀子,說道:“我們初到漢口,人生地不熟的,沒準會遇到仇人。如果客棧裡有什麼尷尬之人,你要告知我們一聲。”
夥計接過銀子,連連點頭,說道:“大爺,小的這就留心!”說完把銀子揣起來,笑眯眯地下去了。
駱燕終於笑出聲來了:給了銀子,夥計又改稱呼了!若虛說道:“依照夥計的說法,那個大叔就是——”駱燕搖搖手,說道:“我們明天去丐幫,一問便知,何必再想?”若虛點點頭。
等若虛、駱燕吃完飯,夥計又帶着人把碗碟筷勺等清理乾淨。此時已經是二更天了。夥計等廚房的人出去後,又掩上門,神秘地走到若虛的身邊,說道:“大爺,下面來了兩個可疑之人。”
哦!若虛一怔:還真有尷尬之人!夥計說道:“這個人是丐幫的人!”駱燕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丐幫的人?”
夥計說道:“他們是丐幫專管碼頭的。經常在這一帶活動,也到過我們客棧幾次,因此小的認識他們。”若虛問道:“既然他們是丐幫專管碼頭的人,又怎麼是可疑之人?”
夥計說道:“大爺,您想一想,他們沒準已經得到消息,來查令牌的。您的令牌——”夥計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他斷定若虛的令牌一定來路不正。
若虛搖搖頭,說道:“小二哥,我的令牌絕對沒有問題!”夥計遲疑一下,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並沒有開口。駱燕問道:“他們住哪裡?我們留個小心總沒錯!”
夥計連連稱是,用手一指樓下說道:“就在下面一樓。”若虛說道:“他們爲什麼不住樓上?”夥計說道:“小的哪敢問?”若虛說道:“那,小二哥,你先下去吧,謝謝你!”夥計點點頭,轉身走了,又順手把門掩上了。
駱燕把門插上,又把靠門的一個窗子也插上了。若虛坐在椅子上,駱燕倒了一杯茶,學着夥計的腔調說道:“大爺,請用茶!”
若虛一笑,接過茶碗,說道:“那就請小二哥再給打一下洗腳水吧!”駱燕說道:“客官,小店沒熱水了。”若虛摸出一塊銀子,說道:“我這兒有銀子。”
駱燕接過銀子,說道:“大爺,小的這就去。”駱燕模仿得惟妙惟肖,惹得若虛哈哈大笑。
笑罷,駱燕說道:“夥計得了你的銀子,就得爲你辦點事。他來告訴你,表示他沒有白拿你的銀子。”她左右看看,說道:“這個夥計怎麼還不送水上來?我下去看看!”也不等若虛同意,就開門出去了。
時間不長,駱燕提着個水壺回來了,口中說道:“這些夥計也不知去了哪裡,我就自己提了壺溫水。”她端了個木盆放在若虛的腳下,說道:“我就當使喚丫頭了。”若虛一笑,說道:“反正你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駱燕把溫水倒在盆裡,說道:“你還好意思說!我還真沒給人當過丫頭。”
若虛笑道:“哎呀,委屈了你了,我的小姐!”駱燕說道:“還小姐?有這樣侍候人的小姐?”她提起水壺,說道:“下去洗吧!還要我動手?”
若虛連忙脫下襪子,說道:“不敢勞駕!”他把腳放進水裡,水溫正好,不禁笑盈盈地看着駱燕。駱燕又把一條毛巾遞給他,然後提着水壺進了裡屋。
若虛心頭一熱:駱燕也是個心細的姑娘!的確,這些天一直是她在照看着自己的生活,她又圖個什麼呢?她沒有直接說過涉及感情的話,可是她的一舉一動又都透出她的感情,自己又非木石,豈能感覺不到?想到這兒,若虛感到很愧疚,呆呆地望着牆壁發呆。
不知何時,駱燕出來了,問道:“你幹什麼?發什麼呆?”若虛笑笑,連忙擦乾腳上的水。駱燕說道:“若虛,我剛纔特意到樓下偷看了。那兩個丐幫的人正在準備麻袋、繩子。難道他們還真有什麼行動?”
若虛說道:“不見得是針對我們的吧!我們剛到漢口。”駱燕說道:“小心點吧!”她端起木盆倒掉水,說道:“睡吧!”她轉身進了裡屋。若虛倒在牀上,一會就與周公會面去了。
可駱燕不敢睡,她在內屋一直從窗子裡查看下面的情況。大概在三更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那倆人出來了。但他們不是朝樓上來,而是朝着前面的一棟樓走去,看來他們的目標是前面。
駱燕鬆了一口氣,本可以不聞不問,可是好奇心讓她溜了出來。她本想叫醒若虛,可是若虛睡得正熟,這事又有自己無關,自己就是看看,何必再驚動若虛?她跳下樓來,悄悄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這兩個人鬼鬼祟祟地溜進前樓的第三層。駱燕看到他們停在一間客房前,然後拿出一個東西對着裡面吹了起來。駱燕一驚:這是江湖人常用的迷香吧!這兩個人莫非不是丐幫的人吧!因爲丐幫一般是不做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這兩個人打開客房,走了進去,過了一會,他們擡出一個麻袋。看來裡面的人已經被迷倒了,被裝在袋子裡。這兩個人擡着麻袋走到客棧的後門。後門開着,看來他們早就安排好了。
這家黃鶴樓客棧的後面有十幾家住戶,再後面就是一片亂墳崗。這兩個人擡着麻袋無聲無息地繞過這些住戶,走到亂墳崗邊。駱燕想了想,還是悄悄地跟在後面。
見這兩個人放下麻袋,駱燕躲在一片雜樹後,藉着微弱的月光,查看他們的動靜。只見從亂墳崗裡走出來兩個人。有人問:“你們沒動刀子吧?”聲音不大,但是四周很靜,可以聽得清楚。有人答道:“沒有!我們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又有人說道:“坑,我們已經挖好了。快擡進去!讓這個白虎派的人見鬼去吧!”一個問:“爲什麼要除了這個白虎派的人?”一個答道:“這誰知道?我們奉命行事就是了。快點!”他們揮揮手,從客棧出來的兩個人擡着麻袋跟着他們進了亂墳崗。
駱燕聽得真切:原來以爲此事與自己無關,所以連若虛也沒有叫上,可現在知道麻袋裡是白虎派的人焉能不救?就是單槍匹馬也得救!她來不及多想,挺劍而出,這一下,把這四個人驚得目瞪口呆:身後還有人!當他們看到只有一個年輕姑娘時,就放下心來,兩個人截住駱燕廝殺,另兩個人擡着麻袋匆忙往坑邊跑去。
駱燕想過去救人,可是自己的這兩個對手,功夫還不弱,一下兩下還解決不了,駱燕心中着急,眼看着麻袋被扔進坑裡,另兩個人正在填土。這時從駱燕的身後又衝出來一個人,駱燕一看身形就知道,這個人是若虛,這傢伙恐怕早就跟在後面了。
若虛雙刀齊出,填土的人見來人氣勢如虎,自己不是對手,連忙扔下鐵鍬就跑。若虛哪裡顧得上追他們?他奔向駱燕,截住駱燕的兩個人一見對方的援兵來了,也趕緊溜之乎也。
若虛、駱燕不再追趕他們,他們把坑裡的麻袋擡上來,解開麻袋,駱燕一看,大驚說道:“這是宇文叔叔!”宇文泰正還在熟睡狀態。這是個尷尬的地方,不能久留。若虛連忙背起宇文泰正,駱燕在前面引路,很快就到了客棧,回到了宇文泰正自己的房子裡。
駱燕細細查看了一番,知道宇文泰正只是中了一般的迷香,不至於致命。
果然過了一個多時辰,宇文泰正甦醒了,他一見駱燕和若虛,也莫名其妙。駱燕就把剛纔發生的事講了一下,宇文泰正驚得瞪大眼睛:不是駱燕恰好遇到,自己不就葬身荒丘了?而且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駱燕就問:“宇文叔叔,您怎麼會到了漢口?”宇文泰正還沒有從後怕中解脫出來,他坐起身來,靠着牀背,嘆了一口氣,說道:“車掌門派我和虞舜先行趕赴中原,目的是聯合江湖中的中間力量以對抗青龍派。這些幫派左右搖擺,舉棋未定,不遊說,不勸說,他們很難與我們合作,甚至會站到青龍派的一面。虞舜去了華山,他還要去恆山。我與丐幫的陶銀有舊,所以就到了漢口。”
駱燕點點頭,說道:“原來宇文叔叔是受命而來!”宇文泰正說道:“我到漢口已有五六天了,一直沒有等到準信。”駱燕說道:“您不是與陶副幫主有舊?”
宇文泰正點點頭說道:“陶銀倒是見到了。可是陶銀卻以丐幫的宗旨爲藉口,不答應與我們合作。我詳細分析了現在的形勢,極力勸說陶銀和長老,後來,陶銀退讓了一步,說等潘幫主回來後再作決定。”
若虛問道:“可這也不必殺人滅口吧!”宇文泰正搖搖頭,說道:“是這樣的,我的建議與丐幫右副幫主和家興格格不入,他們表面上不贊成與任何門派結盟,但是卻主張與青龍派接觸,這其實就是爲與青龍派結盟做準備的。陶銀當然極力反對,與他們爭鋒相對,由此丐幫上層分成明顯的兩派,他們相互指責,吵吵鬧鬧,無法做出決定,所以他們都在等潘幫主回來定奪。哎,我來的還真不是時候,又不甘心就此而去,只能在此等待,可是沒想到他們竟敢對我下手。”
駱燕試探着問:“這麼說,害你的人,就是那個副幫主和家興的人?”宇文泰正語氣肯定地說:“應該是他們!有我在,他們的計劃就更難實現。先除了我,下一個目標就是陶銀了。”
若虛吃驚說道:“他害你這個外人也就罷了,還敢加害陶副幫主?他們敢如此膽大妄爲?”宇文泰正一驚,說道:“對了!你這話提醒了我。沒準這個和家興後面還有人支持他!”駱燕問道:“就是說他的後臺或許是青龍派?”
宇文泰正點點頭,說道:“否則,他們敢如此放肆?”駱燕忽然說道:“宇文叔叔,您見過潘幫主嗎?”宇文泰正說道:“我自然見過,而且不止一次。”駱燕問道:“潘幫主額頭上是不是有塊黑痣?”
宇文泰正點點頭,說道:“是啊!你見過他?”駱燕點點頭:果然他就是潘幫主!宇文泰正不明其意,駱燕就把自己和若虛到漢口的目的以及如何搭救黑痣人的情況告訴了宇文泰正。
宇文泰正聽了駱燕的話,卻是憂心忡忡,他擔心地說道:“潘幫主爲何人所傷呢?”若虛問道:“他們還不敢加害潘幫主吧?”宇文泰正說道:“他們有人撐腰,什麼事不敢做!如果真是他們所爲,丐幫的情況就更復雜了。”
駱燕說道:“潘幫主不是回丐幫總舵了嗎?他一定會辨明是非的。”宇文泰正說道:“我一直在等,只要潘幫主一回來,我即刻就去見他,陳述利害,盡力勸說他與我們聯合。”想了一下,他又接着說:“現在潘幫主回來了,可是他的傷勢不輕。能不能主持丐幫的大事?和家興他們會不會趁機興風作浪?”
若虛說道:“明天我們去丐幫總舵,先探探丐幫的情況再說。另外我們還要把空智大師的信件交給陶副幫主。”宇文泰正點點頭,說道:“我就盯着和家興他們,看看他們是否在暗中勾結青龍派。只要有證據,在衆多的丐幫兄弟前面就能扳倒和家興。”
若虛、駱燕點點頭。若虛想:本以爲到漢口只是送信,任務很簡單,可是沒想到又攤上這麼多事!真是江湖險惡,險惡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