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餘果的介紹,若虛、駱燕都覺得不好意思:本以爲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是這次卻幫了倒忙,看來拔刀相助,也要看情況。駱燕說道:“怪不得郭婆婆發了這麼大的火?”餘果一笑,說道:“我們都躲得遠遠的,哪成想你們從天而降?”她又笑着問道:“婆婆罰你們,該不該呀?”
若虛、駱燕連連點頭,說道:“該罰!該罰!”
駱燕問道:“這位馬伯伯住在哪兒?我們去解釋一下,也想爲他們重新牽牽線。”餘果連連擺手,說道:“不可!你們千萬別參與,這事由他們自己解決。”駱燕疑惑地點點頭。
餘果又強調說:“婆婆是個好要面子的人,外人的參與往往適得其反。況且,馬伯伯住在哪兒,我們根本不知道!”
駱燕停了一下,說道:“我們應該向婆婆當面致歉。”餘果又趕緊說道:“不可以!你們不要說什麼,只當昨天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好嗎?”這麼怪!解釋不行,致歉也不行!若虛、駱燕只好點點頭。
若虛忽然想起趙休花的事,就問道:“餘姑娘,去年夏天的時候,在岳陽城北,是不是有個姑娘上了你們的船?”餘果想了一下,搖搖頭,說道:“我們確實經常在岳陽城北的碼頭裝貨,可是時間太長,我不記得了。也有可能當時我沒有去,可我也沒有聽其他的姐妹說過。不過,你放心,如果那個姑娘真的在船上,婆婆肯定讓她搭乘漁船走了。其實婆婆這個人就有些霸氣、傲氣,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江湖上的人可能把婆婆說成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吧!”
若虛點點頭,說道:“差不多!他們對婆婆不瞭解。”餘果說道:“婆婆也從不辯解,以致於江湖上誤解了我們洞庭湖的人。”
這時有個人匆匆走了進來,說道:“餘果,婆婆讓你帶這兩個人去客廳!”餘果點點頭,說道:“我們這就去!”她轉過身來,對若虛、駱燕做個手勢。若虛、駱燕跟着餘果走出屋子。
天還是陰沉沉的,似乎還要下雨。路邊的綠葉被雨水沖洗得更加精神,而花朵殘破不全,獨自黯然神傷,這是個“紅瘦綠胖”的季節,令無數文人雅士感傷的季節。可是若虛、駱燕心情不錯,有一種重獲自由的暢快,而且他們還真正瞭解了江湖奇人郭不斜。
郭不斜的客廳佈置得不算豪華,可是很精緻,客廳的大門朝南,屋裡正中的位置掛着她的師父緣淺大師的一幅肖像,在肖像的下面安置着緣淺大師的牌位,牌位的下方是一張花梨木的長條桌,桌子上有一個金色的香爐,發出嫋嫋的煙霧,客廳內飄着若有若無沉香的香味。
在長條桌的前面,安放着一張藍色的茶几,這茶几造型別致,形狀就像一條魚,其後有一張靠背大藤椅子,椅子上鋪着淡綠色的湘繡毯子,毯子上坐在一個老太婆,當然就是郭不斜了。在郭不斜的身後站着四個垂手侍立的丫環。藤椅的旁邊,放着一把龍頭柺杖。這把柺杖很長,比郭不斜的身高還長,上面塗着油漆,看起來像是木質的,但卻是精銅製作的,分量不輕,一般人是拿不起來的。這也是郭不斜的兵器,昨天她也是用這根柺杖和馬嘯鳴比武的。
客廳的東西牆壁的面積小,一溜全是大窗子,山莊裡巧奪天工的圖畫和遠處鹿門山山清水秀的自然界圖畫可以一覽無餘。只是在正門兩側的牆壁上,掛着幾幅山水畫,平添了幾分文人雅士的情趣。
可是若虛、駱燕哪敢隨便觀看?等餘果通報後,他們這才上前,拱手行禮,說道:“拜見郭老前輩!”郭不斜沒有站起來,只是擺擺手,算是還禮了。她也沒有讓座、敬茶之類的客套舉動,看來她是以長輩自居的或者根本就不講這些小節。
郭不斜看了駱燕一眼,問道:“姑娘是白虎派的人?”駱燕本不想公開自己的身份,可是昨天自己一出招,就被馬嘯鳴認出,她只好說道:“晚輩是白虎派駱燕!”
停了停,郭不斜又問道:“那麼,駱拓生是你什麼人?”駱燕答道:“正是家父!”郭不斜點點頭,說道:“江湖上的傳言是否屬實?”駱燕答道:“確是事實!”
郭不斜嘆了一口氣,沒有接着再問,似乎她對江湖上的事不感興趣。她看了一眼若虛,問道:“你是玄武門的人?”若虛拱手答道:“晚輩在無意之中學得日月乾坤刀,卻不是玄武門的人!”
郭不斜沉吟了一下,說道:“說得輕巧!日月乾坤刀是玄武門掌門練的武功,你在無意中就學會了?”她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若虛沉吟了片刻,不好答話,郭不斜一揮手,說道:“也罷!我老婆子也懶得知道這些事!”
她話鋒一轉,又問道:“你們是什麼關係?是夫妻?還是兄妹?”若虛遲疑了一下,駱燕馬上接上話,說道:“郭老前輩,我們只是一般的朋友!”
郭不斜瞥了駱燕一眼,然後盯着若虛又看了一會兒,問道:“那以後呢?”若虛慢慢轉移了視線,駱燕略一思考,說道:“以後的事就聽天由命、順其自然了!”這既是對郭不斜的回答,也是對若虛的試探。
郭不斜只是冷笑一聲:“聽天由命?”她搖搖頭,眼前閃現出自己在洞庭湖畔孤獨無助的情景。她嘆了一口氣,又問若虛:“你師父是誰?”若虛苦笑了一下,說道:“晚輩的師父算起來也是白虎派的人,可現在晚輩也不知道師父在哪兒。”
郭不斜說道:“這麼說,他是不會干涉你的?”若虛點點頭,心想:郭不斜是觸景生情、由人及己,她和馬嘯鳴不能終成眷屬,不就是馬嘯鳴師父的干涉?果然,郭不斜看着遠處,緩緩說道:“你們是自由自在的。”
窗外雖生機勃勃,卻水霧漂浮,朦朦朧朧。過了片刻,郭不斜回頭望着若虛、駱燕,“你們又何必聽天由命呢?”
駱燕上前說道:“郭老前輩,有道是,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郭不斜望着駱燕,又看看若虛,疑惑地搖搖頭。她端起茶碗,卻沒有喝,只是望着外邊的山巒出神。
若虛見郭不斜陷入沉默,拱手說道:“晚輩桓若虛和駱姑娘一起趕赴泰山,無意中闖進鹿門山莊,望郭老前輩見諒!”郭不斜收回眼光,問道:“桓若虛?”她先是看看若虛,後問餘果等人:“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餘果略一思考才答道:“哦!去年的衡山大會上,桓若虛被選爲江湖刑部的判官。”郭不斜回過身來,問道:“你就是那個桓若虛?”若虛點點頭,拱手答道:“正是晚輩!”
郭不斜想了一下,說道:“你能接住那個老傢伙幾招,說明你功夫可以,當選江湖刑部的判官也是理所當然的。”
若虛說道:“前輩過獎了!”郭不斜把頭一擡,又問道:“你們要去泰山?”若虛說道:“郭老前輩,晚輩正要到泰山。”郭不斜沉吟了一下,說道:“你們幫我老太婆帶一封信,可以嗎?”
若虛點點頭,說道:“當然可以!”郭不斜說道:“這封信早就寫好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送信人。”她朝餘果揮揮手,餘果退了下去,不一會就拿來了信。
郭不斜把信遞給若虛,說道:“到了泰山,你拆開信,就知道這封信是送給誰的了!”若虛把信揣好,說道:“晚輩願意效勞!”郭不斜說道:“我老太婆讓你送信,不會讓你白做!餘果,給他二十兩銀子。”
餘果就要轉身,駱燕攔住了她,對郭不斜說道:“郭老前輩,此等小事,舉手之勞,不用客氣!否則外人還道我們是貪圖勢利的小人。再說我們住在鹿門山莊,不也沒有交住店銀子嗎?”她莞爾一笑,把被郭不斜關起來,含蓄地說成是住店,連若虛也輕輕一笑。
郭不斜點點頭,對着餘果擺擺手,嘆道:“果然是俠義之士,我老太婆倒小看你們了!”
郭不斜往椅子上一靠,眯着眼睛說道:“我老婆子就不留你們了。”這是送客的客氣話,若虛和駱燕和這個性格孤僻的老婆子也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還生怕說話得罪了她,見她這麼說,趕緊說道:“晚輩告辭!”
郭不斜還是眯着眼睛,說道:“餘果,送他們出莊!”餘果答應着引着若虛、駱燕走出客廳。
餘果帶着幾個人牽着馬,把他們送到鹿門山莊門外。手下人把馬繮繩交給若虛和駱燕,餘果還把駱燕的劍還給她。駱燕拿着劍,心中感嘆:她還記得我的劍,這麼心細!
餘果又問道:“你們到泰山爲什麼要經過鹿門山莊?”駱燕說道:“我們先到漢口,辦好事後再取道泰山。”餘果點點頭,看看前面說道:“昨天一場大雨,前面的路恐怕不通了,而且天很可能還要下雨。你們還是坐船去吧!”
駱燕點點頭,說道:“謝謝餘姑娘!”餘果依舊燦爛一笑,向他們揮手致意。
兩個人牽馬走了一會兒,駱燕說道:“昨晚,你不逃走的決定是正確的。”若虛說道:“你還覺得郭婆婆是個怪人嗎?”駱燕若有所思,說道:“確實有點怪!可也挺可憐的。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她瞥了一眼若虛,若虛略一思考,也就明白了:駱燕是一語雙關,既是指郭婆婆,也是指她自己。
他不禁搖搖頭:郭婆婆說了,我們是自由自在的,何必聽天由命?可是我能辜負師姐嗎?還有那個熱情似火的趙姑娘!我和駱燕的結局會像郭婆婆和馬道長一樣?不!不會的!我暫且不考慮這個問題,還是像駱燕說的那樣順其自然吧!
兩個人各有心事,默默無言地走了一段路,這才翻身上馬,策馬出了鹿門山,跑了一個時辰就無路可行了——前面的路果然被大水淹沒了。在當地人的指點下,兩個人牽馬趕到碼頭,正趕上有開往漢口的船。這條船還不小,乘船的人也不少。若虛、駱燕把馬牽到甲板上,交給船家,然後找個位置坐了下來,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不久,船徐徐離開了碼頭,若虛望着慢慢移動的青山,不禁若有所思。駱燕閉起眼睛,打了一會盹,可是她一睜眼睛,若虛還是原來的樣子,就問道:“若虛,你在想什麼啊?”
若虛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在想趙姑娘。你說她沒有上君山島,她會在哪兒下船呢?”駱燕答道:“她乘坐的是漁船,應該在附近的漁村下船。”若虛接着問:“在漁村下船,爲什麼至今沒有音信呢?我在那一帶找了很長時間,幾乎都找遍了。”
駱燕無法回答他,心中卻涌現一股悵惘之情:若虛啊,若虛!你老是想着趙姑娘,說着趙姑娘,難道我在你的心中就沒有位置?可是馬上她就否定了自己剛纔的想法:不是!若虛是個有心人,我在他的心中是有位置的,否則他就不會一路帶着我,而我也不會平白無故地跟着他,他對自己的感情是放在心底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正是:山莊無意遇冷眼,囚室有心現真情。
若虛並不知道駱燕的心情,當然更不知道趙休花此時正走在回趙家谷的路上。欲知趙休花回趙家谷後發生怎樣的故事,下一回接着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