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駱燕臉色嚴峻,小聲說道:“若虛,情況不妙!”她環顧一下四周,也不看若虛,接着說道:“蔡玉龍一定是拿項弢來說事,這對我們不利。”若虛想起在長沙有爲客棧裡發生的事,就問道:“怎麼辦?”
駱燕看了一眼白虎派的座位,車軾正朝這邊張望,而江湖衆人還在談笑風生,沒有人注視這個角落,就說道:“我們在長沙有爲客棧與他們交過手,曲二胡還問了你的家庭住址,他們已經懷疑你身上不同尋常的內功。你一定要堅持,你的內功是你師父傳的。”
若虛猶豫了一下:這不是說假話嗎?見若虛有些猶豫,駱燕就明白了他的心裡,果斷地說道:“書上的道理要活學活用,否則就是迂腐!”駱燕那雙大眼睛眨了幾下,若虛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是擔心自己有書生氣,說出了實情,這對白虎派很不利,所以就來提醒自己。
若虛心想:不用你提醒,如果我說出實情,不僅白虎派會處於被動的位置,而且會給新成立的江湖刑部出了一道難題,如果處理不好,江湖刑部會威信掃地,以後還怎麼辦事?項弢的事就到此爲止吧!再說駱燕是白虎派的人,我不忙她幫誰?駱燕說的對,爲人處事要靈活,否則就是迂腐了,做老實人沒錯,可不能做迂腐之人。他對着駱燕點點頭,駱燕嫣然一笑,輕快地走了。
過了一會兒,空智大師等人重新回到臺上。會場上頓時鴉雀無聲,衆人都以期待的目光注視着一切,各個門派的心態不一,可是關注程度是一致的。
空智大師說道:“蔡大俠,你說的情況,我等已然瞭解。你現在當着白虎派和諸位英雄的面,把你們的案子簡單地敘述一下。哦,白虎派可以當場解釋、反駁,以利我等江湖刑部瞭解案情。”他對蔡玉龍做個手勢。
蔡玉龍站到臺前,見臺下衆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盯着自己,這種關注程度甚至超過了空智大師,這使他精神振奮,在這種場合下慷慨陳述,據理力爭,這是他的強項。有人喜歡錶現自己,人多的時候,表現的慾望就更強,有人又不喜歡錶現,人多的時候就怯場。
蔡玉龍就屬於前者,他傲氣地看了會場衆人一眼,說道:“諸位英雄,江湖刑部的各位大人!”略停了一下,他語調清晰地說道:“這事要追溯到十幾年前,當時我青龍派誤收了一個弟子叫項弢。經多方查證,這個項弢卻是個有身份的人,他是到我們青龍派當臥底的。六年前,項弢趁機盜走了我們青龍派的三部武功秘籍。我們發現後派人一路追殺,項弢身負重傷逃至湖南鳳凰縣境內就消失了。我們會同朱雀門派的弟子在當地的山中搜了幾天幾夜,項弢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件事也就無法追查了。我們本以爲此事不了了之了,可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最近一段時間,我們得知萬祿義軍中有個叫桓若虛的人武功高強,內力驚人。開始我們還不當一回事,可是我們在無意中得知桓若虛竟是湖南鳳凰人,這就讓人產生這樣的聯想,當年項弢在臨死前是不是把自己的內功傳給了桓若虛?”
蔡玉龍停了一下,空智大師插話道:“有這個可能!可是這個項弢與白虎派有何聯繫呢?”會場的衆人也都是這麼想的:項弢傳內功給桓若虛與你們何干?
蔡玉龍點點頭,說道:“大師,在長沙有爲客棧,在下與桓若虛交過手,竟然贏不了他。可是我師伯在一旁卻看得真切,桓若虛的招式中摻雜着數中內功,可根底是白虎派的內功,這就證明了項弢是白虎派的人!”衆人這才明白了:繞了一個圈子,是想用桓若虛身上的內功來證明項弢的身份。
這時宇文泰正走到高臺前,拱手說道:“在下白虎派宇文泰正見過江湖刑部的各位大人!”雖然空智大師不讓稱江湖刑部的官員爲“大人”,可是大家並沒有理會,因爲必要的禮節還是要的。
在場的衆人都擡起頭來,這個宇文泰正是練奇經八脈的,這是江湖上的一門神奇的功法,而宇文泰正並不張揚,很少涉足江湖,所以衆人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空智大師擺擺手,做出一個讓對方直接說的手勢。宇文泰正點點頭,轉向蔡玉龍說道:“蔡大俠,在長沙有爲客棧,你讓駱姑娘帶的話,我們已經收到並送報給本門掌門。我們白虎派鄭重聲明,本門確有項弢此人,可是項弢早在十幾年前就因病去世了,此事我們記錄在案,有件可查。蔡大俠所說的項弢可能是同名同姓之人,但不是我們白虎派的人,因爲我們白虎派絕對不會派人到青龍派臥底的!”
停了一下,他又接着說:“蔡大俠,本門對青龍派救護金銀花深表感謝,也希望貴派儘快釋放金銀花!”說完轉身回到原地,坐了下來。他的態度不卑不亢,內容十分明確:項弢的事與我們白虎派沒有任何聯繫,這事不用多辯論!
空智大師略一點頭,說道:“蔡大俠,白虎派不承認你們的指控!”蔡玉龍一笑,說道:“大師,證據確鑿,由不得他們抵賴!”空智大師說道:“老衲明白蔡大俠的意思。現在的關鍵就是這個桓若虛,他到底有沒有白虎內功?如果有,他的內功是怎麼來的?”蔡玉龍一點頭:“大師說的是!”
這時駱燕走了上來,剛拱手還沒有說話,空智大師就擺擺手,說道:“姑娘,別說客套話了!老衲說過,我等不是什麼大人!”駱燕點點頭,說道:“大師,白虎派駱燕有話要問!”空智大師又作了手勢,意思是:請說吧!駱燕上前一步,說道:“蔡大俠,你還認識我吧!”
蔡玉龍冷笑一聲,說道:“你們白虎派沒人了吧!”駱燕一笑,說道:“本門的確人數不多,我來充個數吧!可是我聽說青龍派人才濟濟,怎麼也派蔡大俠來充數啊!”會場上一陣鬨笑,更多人礙於蔡玉龍的情面,只是會心一笑,並不敢在臉上表露出來。
曲二胡點點頭:這個丫頭好生厲害!蔡玉龍這下遇到對手了。蔡玉龍不是他的弟子,平時對他倒是客氣,卻不是真心的,這一點,曲二胡自然能看出來。
蔡玉龍自己討個沒趣,正要發怒,空智大師說道:“駱姑娘,有話直說!這是衡山大會,不是菜市。”他同時轉向蔡玉龍,意思是他沒有偏袒任何一方。
駱燕說道:“大師,我與桓若虛是朋友。我在衡山的路上,被人劫殺,多虧桓若虛搭救,否則我就和師姐一樣成爲青龍派的階下囚了。”
空智大師點點頭說道:“看來這個桓若虛還是個仁義之士!”駱燕點點頭說道:“剛纔蔡大俠說,他們青龍派會同朱雀門派那麼多人爲什麼找不到項弢,就是因爲項弢被桓若虛藏在一個山洞裡。”
餘聰道長問道:“那,桓若虛爲什麼要救項弢?”駱燕說道:“當時桓若虛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他能懂得什麼。他只不過是出於對弱者的同情而已。”空智大師雙手合十,口中念道:“十二歲的孩子,悲天憫人!阿彌陀佛!”
蔡玉龍問道:“駱姑娘,後來如何?”駱燕說道:“後來他爲自己的正義行爲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們陳家莊慘遭滅村慘禍。”餘聰道長問道:“這是何人所爲?”
駱燕說道:“這是後話,與蔡大俠沒有任何關係,暫且不說。——桓若虛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遇到了他的師父薛如鬆。薛如鬆爲了想得到項弢留下的東西,就把桓若虛帶到湖北烏龍山,教了他四年的武功,並且把自己的內功傳給了他。”
蔡玉龍哈哈大笑,說道:“駱姑娘真會編故事啊!請問薛如鬆何許人也?”駱燕說道:“此人是我白虎派的叛逆。本門懸賞緝拿他已有多年。”蔡玉龍對着空智大師說道:“大師,可找來薛如鬆一問便知。”
空智大師搖搖頭,說道:“他是白虎派的叛逆,如何能找得到?”蔡玉龍說道:“這就對了!這是白虎派串通一氣做的假證。請大師明鑑!”
餘聰道長說道:“找不到薛如鬆,找來桓若虛一問不也可以?”空智大師點點頭,說道:“也只有這麼辦了!”餘聰道長說道:“可桓若虛遠在千里之外的宜昌——”空智大師打斷他的話:“就是萬里也要請來!”
“不必了!桓若虛就在這裡!”此言一出,衆人譁然,目光一下移到說話人的身上。從高臺的後面走過來幾個人,爲首的就是歐陽梓,他的後面是常生、溫順。歐陽梓和其他人一樣,先是對會場的衆人拱手,然後對着高臺上的人拱手行禮。
空智大師說道:“原來是歐陽先生!”歐陽梓說道:“大師,老夫有話要說!”空智大師皺着眉,心想:這個案子越來越大,牽涉的人越來越多,不知歐陽梓又有什麼話?他與青龍、白虎又有什麼關係?他點頭說道:“歐陽先生請講!”
歐陽梓嘆了一口氣,說道:“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可是既然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老夫也就沒有什麼隱瞞的了。幾年前,我朱雀門派的鎮門之寶《衡山醫錄》丟了。老夫難辭其咎,辭去掌門之職,從此,隱姓埋名,浪跡江湖,四處打探消息。前不久,和蔡大俠一樣,老夫也注意到桓若虛,就一直在暗中跟隨,目睹了他與蔡大俠過招的一幕。蔡大俠還記得那個蒙面人嗎?”蔡玉龍恍然大悟,連忙點頭。
“在跟蹤他的時候,老夫發現了一個大陰謀,這個桓若虛聯絡了衆多的江湖好手要營救我朱雀門派的要犯。就在前天夜裡,他帶人殺入我朱雀門派的後山千丈石,殺了我朱雀門派的二十三名弟子,使我朱雀門派遭受重大損失。”他面帶悲傷之色,接着說:“最可氣的是,桓若虛還膽敢上山,參加我們衡山大會。他現在就混在人羣之中。這不僅是藐視我朱雀門派,也是藐視諸位英雄!”在場的衆人都想:歐陽梓的話牽強附會了,這與我等有何關聯?
若虛本以爲自己喬裝打扮,別人認不出了,可還是讓對方認出來了。看來歐陽梓早就盯上了自己,不露面是不可能的了,況且自己還要揭開陳家莊慘案的真相,遲早都是要出來的。凌霄拉了他一下,這是殷切關心,也是無聲的叮囑。若虛對師姐點點頭,邁着堅實的步伐走向高臺。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着若虛,有人不解,有人疑惑,有人憤怒,也有人讚賞。若虛走到臺前,雙手抱拳,說道:“在下桓若虛見過各位前輩,各位英雄!”九嶷道長這才記起自己與若虛在宜昌還見過一面,不禁點點頭。空智大師、餘聰道長等人都暗暗讚許:桓若虛還是個少年英雄!
歐陽梓大喝一聲:“來人,與我拿下!”常生、溫順就要上前,九嶷道長上前喝道:“不可!歐陽兄不可造次!”駱燕趕緊上前,說道:“歐陽先生,你想幹什麼?”
她走了幾步,看了褚慶道一眼,接着說道:“在衡山能發號施令的應該是褚掌門,可是褚掌門在英雄帖中寫得很清楚,到了衡山之後任何人都要暫時忘卻江湖恩怨,否則就是冒犯諸位英雄,當即刻趕出衡山大會。”
褚慶道不知駱燕是什麼意思,而規矩確是這麼定的,就點點頭。駱燕又對着歐陽梓說道:“敢問歐陽先生,你是何方神聖?膽敢在此發號施令,挑戰江湖規矩,冒犯江湖英雄!”這幾句話把歐陽梓問得張口結舌,他在衡山一向就是這樣,專橫跋扈已經習以爲常了。
倒是空智大師爲歐陽梓解了困境,他說道:“諸位,稍安勿躁!待我等問明情況後再做處理。”他對餘聰道長作了一個手勢。若虛暗中讚歎:沒想到駱燕還能夠隨機應變,應對自如,且能切中對方的要害,真不簡單啊!
餘聰道長上前一步,用拂塵一指,問道:“臺下之人可是湖南鳳凰縣的桓若虛?”若虛點點頭,說道:“是的!在下便是桓若虛!”餘聰道長接着問:“可是萬祿義軍中宜昌主將桓若虛?”
若虛點點頭,說道:“在下現在義軍任職!”餘聰道長說道:“我等正要找你問話!”若虛說道:“道長請問!”
餘聰道長看着桓若虛片刻,這才問道:“你身上是否有白虎內功?”若虛說道:“道長,他們確實這樣說的,在下自己卻不甚清楚!”
“哦!”餘聰道長說道,“想你剛纔也在這裡,應該知道我等的話題。”若虛點點頭,說道:“在下知道!”餘聰道長說道:“蔡大俠和駱姑娘的分歧就在於,是誰傳內功與你。你可當面說來!”
若虛沉吟了一下,說道:“應該是我師父吧!”餘聰道長問道:“爲什麼用了‘應該’這個詞而不敢肯定?”
若虛說道:“在下當時年幼,懵懂無知。大師請想,師父教在下武藝,傳在下內力,自然順理成章。但是何時傳給在下,在下並不知情,所以說是‘應該’而不敢肯定。”
蔡玉龍冷笑一聲,問道:“桓若虛,你不敢肯定,說明你還有一點良知。你師父會把白虎內功傳給你?傳給你內功的人一定是項弢!”駱燕說道:“蔡大俠,你會把自己的內功傳給一個與自己素不相識的孩子?”
空智大師上前嚴厲地說道:“兩位,請不要隨便插話!”駱燕自信地瞥了蔡玉龍一眼,退到一邊。蔡玉龍也瞪她一眼,往後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