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繁星點點。
站在自家的陽臺,莫小桐仰望天空,半圓的月亮裡,一片亮,一片暗,周圍還緊緊地繞着一個藍色的暈圈,看上去,就像一個發光的球體,在夜色中,悽迷地綻放。
晚風吹過,她感覺有些冷,抱住雙臂想守住一點溫暖,一件厚暖的冬衣,卻不知不覺地披到了自己身上。沒有回頭,她只是微微向後一靠,便依進了他的懷中。
“終於睡了嗎?”
“睡了。”
“還是你哄得快,我都哄了快一個小時了,他都沒睡着。”也許是缺少母愛的關係,波b總喜歡讓莫小桐哄他睡覺,莫小桐也願意哄她,只是,她畢竟沒有經驗,哄了半天哄不着,無奈之下,還是隻能向肖奕增求助。
他笑,淡淡的:“多哄兩次就好了。”
“肖奕,波b以前都是你自己帶的嗎?”
她看得出來,波b還是很依賴肖奕的,雖然,跟着別人的時候他也能自玩自樂,但,看到肖奕的時候,波b的眼神,是不一樣的,這是個聰明到讓他們驚訝的小孩,只是,他這種不符合年齡的乖巧,反而讓她覺得更加心疼。
“有保姆,我只是儘量抽時間陪陪他。”
“那費雪莉呢?她和波b的感情怎麼樣?”
關於這一點,她其實想也能想得到,只是,有些事,該問的,總歸還是要問清楚,能絕了家人的憂,也能安了自己的意。
似乎一早就料到莫小桐會問到這些,肖奕並不猶豫,也沒打算瞞她,只淡然道:“她很忙,很忙很忙。有時候,她下班了,孩子卻睡了,她上班的時候,孩子也沒起。最久的一次,一個星期她都沒有孩子打照面。”
“所以,她不愛這個孩子?”
“也許吧!我也說不清。”
愛不是要掛在嘴邊的東西,而且,以費雪莉的個性而言,更加不會輕易對一個孩子露出笑臉,但,她不笑不代表真的不愛,有些人的感情,一直都表現很內斂,他也不想就此而斷定,費雪莉真的對波b沒有感情。
“那你呢?愛嗎?”
“當然愛了,不然,我也不會帶他在身邊。”
挑了挑眉,莫小桐別有深意道:“可是,你今天就把他扔給了一個陌生人,這麼小的孩子,你不擔心嗎?”
“怎麼能不擔心?只是,我也沒辦法。”
“肖奕,你白天干什麼去了?”
他突然就笑了,那彎彎如月的雙眼,配合着他那樣的神態,那表情竟彷彿就是在說:就知道你要問這個。
“我去見了一個人。”
“誰。”
“費安平。”
猛地轉過身來,她緊張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去見他了?他逼你的嗎?”
“是我自己去的。”
“是因爲你見他,才說我們的警報解除了嗎?你們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並不太瞭解費安平的爲人,但想象他的手段,她就能想到肖奕這一去的後果,所以,也就變得更加緊張了。
“你別緊張,聽我慢慢跟你講。”
“你快說,快說。”
“其實,我早在半年前,就和雪莉離婚了,爲了讓雪莉不要遷怒於你,所以,我雖然搬出了費家,卻一直還留在英國沒有回來找你。直到最近,我才慢慢辭掉了勁萊集團的所有職務。我離開後,費安平一直在找我,只是,我一直躲着沒露面。所以,費安平會一直找你麻煩,其實不是真的要爲難你,而是,想借你爲誘餌,引我出來。”
他用了三年的時間,來籌謀這一切,雖然結果並不如自己設計的那般理想,但也算是在按照着自己的預計,一步步靠攏着。一直擔心費家會找莫小桐的麻煩,所以,他寧可一個要在外孤獨的漂泊,也不回來找她,只是沒想到,才半年的時間,費安平就撐不住了。
“那你去見他,豈不是正好中了他的計?”
微微一笑,他安慰道:“他找我,不過是要我回他的公司,也沒什麼可怕的。”
“啊?”
“不然呢?你以爲他要將我碎屍萬段才解恨麼?”
雖然不至於碎屍萬段,可是費雪莉在肖奕這裡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他做爲父親,有什麼理由幫一個外人?
“沒道理啊!他不恨你都算是好的了,怎麼還會要你進他的公司?他就不怕費雪莉傷心嗎?”
“如果他真的怕她傷心,我就不會這麼被動了。”
說到這裡,肖奕的臉色也微微黯沉,在費家十一年,他早已看穿了費安平的爲人,之所以不揭穿,是因爲不想讓費雪莉對父親最後的一點期待也落空,只是,時間越長,他的行爲就越是被動,就算現在已完全和他們家脫離了關係,卻還是擺脫不了費安平的陰影。
或者,他還需要再一個三年來籌謀,只是這一次不僅僅是要與費家劃清界線,更多的,卻是要讓自己強大到,讓費安平動無所動,無機可乘。
“你是說,他其實並不關心費雪莉?可這沒有道理啊,她是他唯一的女兒不是嗎?”
“是唯一的女兒,卻不是唯一的孩子。”
“什麼?”
震驚之餘,莫小桐一臉瞭然,生在豪門之家,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至少,在莫小柳被父親帶回家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知道,這世界,真的是男人有錢就變壞。連自己最引以爲傲的父親,都在外面搞三搞四,更何況是富可敵國的費安平?
“你知道三年前雪莉爲什麼一定要我生個孩子嗎?”
“不是因爲她不能生麼?”
“不是,因爲費安平立了遺囑,如果雪莉沒有孩子,那麼,他死後,集團的股份,將會有一半贈於雪莉堂弟的名下。所以,她才那麼急着要個孩子來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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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當年一直和莫小桐講,一來是講了沒有用,二來也是不想把雪莉最不堪的地方,說給莫小桐聽,一個是他最愛的女人,一個是他最想報答的女人,他在左右搖擺間,計劃了三年,雖然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費雪莉,但,如若可能,他還是會盡全力保護她的一切。
只是現在已不同,既然已決定要和莫小桐共度一生,有些事情,就不可以再瞞她,如果連這一點信任也沒有了的話,那他也沒有理由要求莫小桐對自己百會百的信任了。所以,雖覺得透露雪莉的了隱私很可恥,但他還是選擇了對莫小桐坦白。
“費安平也是求孫心切,這一點上面就怪不得他了。”
搖頭輕笑,他直接否定了莫小桐心中的‘理所當然’:“其實,當年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費安平之所以會立下那樣的遺囑,根本不是擔心雪莉不會有孩子,而是要分散雪莉的注意力。因爲,雪莉並不是費安平唯一的孩子,在國內,他還有一個私生子。他害怕雪莉發現這一切,會對這個從未謀面的弟弟進行打壓,所以纔會故意立下那樣的遺囑,讓雪莉的全部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堂弟的身上。”
生在富豪之家,每個人都是自私的,誰都貪心想要得到更多,他能理解費雪莉的心情,只是,不太贊同她的作法。只是,比起對費雪莉的看法,對費安平,她會更感覺失望:“他對自己的孩子都要算計的麼?費安平這個人真是太可怕了。”
“豪門從來都有扯不清的恩恩怨怨,適者生存。”
如果,只有一個孩子,那麼財產的歸屬也就毫無懸念了,可是,偏偏有兩個孩子,而且,費雪莉還是個女孩子,在這一點上面她很明顯沒有一點優勢。所以,她爭搶豪奪的手段,也就更顯得無情,只是,她的無情用錯了方向,以至於現在,處處受制。
費雪莉一直以爲,肖奕是在故意躲着她,避着她。只是她不懂,他這麼做,也只是想保護她,不讓她受到更深的傷害,可是現在,費雪莉率先破壞了先前的那種平衡,她‘偷’走了孩子,更想辦法陷害莫小桐,假如,莫小桐的車開得更快一點,假如波b再遲鈍一點,或者,他回到f市時,看到的就會是一個冰冷的屍體和一個絕望的女人。
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也不允許莫小桐的生活再度混亂,所以,這一次,他只能與她爲敵,從恩人,變成對立!
沒有人知道下這個決心的時候,肖奕的心裡有多掙扎,他甚至跑到母親的墳前,懺悔流淚,只是,人這一輩子,有所爲,有所不爲,既然已經退無可退,那他也只能勇往直前,只希望,雪莉能早一點想通,解脫自己,也解脫別人。
他想得太入神,以至於莫小桐叫了他幾聲,他都沒聽見,輕扯着他的衣衫,莫小桐頗爲擔心地問:“肖奕,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你在想什麼?”
“在想,該怎麼做,才能即幫到費安平,又不傷害到雪莉。”
從肖奕的口中,又聽到費雪莉的名字,莫小桐心頭也是百味陳力雜,她不會再吃她的醋,可也不想再讓他們沾上任何關係。想到這些,她不免有些煩燥:“可是,我不太懂了,這和你見費安平有什麼關係?”
“因爲,費安平的這個私生子,我剛好認識,而他,也剛好需要我的能力,讓他慢慢在勁萊集團站穩腳根。直到他真正成長到可以接任勁萊集團的經營權的時候,也就是我功成身退的時候。只是,那個時候,可能就是雪莉的末日了。”
有些道理,她不懂是因爲想不通,可經他這麼一解釋,她便瞬間回過味來,費安平不是不關心自己的女兒,只是更關心自己的兒子。費雪莉再努力,在他的眼中,也只是女兒,富豪之家,女兒再強,終還是比不過兒子。
這道理,就如古代的皇帝,就算兒子是個傻子呆子,也絕不會讓公主當皇帝,所以,費安平害怕自己的兒子鬥不過女兒,就要拉着肖奕一起,想爲自己的兒子,爭取到最大的機會,和成長的時機。但,肖奕雖有能力,卻一直是站在費雪莉那一邊的,直到現在,他們終於離婚了,而費雪莉也恨肖奕入骨,這樣的分裂在費雪莉來說是痛苦,對費安平來說,卻是新的契機。
“你不想和費雪莉做對,也不想讓他覺得你恩將仇報,所以你才一直不願意見費安平,是嗎?”
“你很聰明。”
“那爲什麼現在又主動去找他?”這個答案,其實已呼之欲出,可她還是想親口聽他說。
聞言,他只默默地看着她,但笑不語。
“因爲我,是嗎?”
她早該想到的,他三年不聯繫自己,可是費安平一出現,他就回來了,而且,還主動去找費安平攤牌。因爲不想讓自己受傷害,所以他才寧可委屈自己的麼?因爲不想讓自己受傷害,所以,寧可被費雪莉怨恨也要站到她的對立面的麼?
很感動,很感動,只是,這樣的他,到底還要因爲自己,委屈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她的眸間,已以淚花在閃動,但卻強忍着遲遲不落。他輕笑着拍着她的臉,安慰道:“沒關係的,我也不會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至於雪莉那一邊,我會想辦法提醒她的,也不會逼得她太死。”
“你爲什麼不直接告訴她真相?”
“她會受不了的,以她的個性,直接殺了那個弟弟都可能。”
“……………”
這種感覺,她其實最能體會,當年,莫小柳夥同趙明磊害到她家破人亡的時候,她也曾有過這樣魚死網破的心思。只是,那時候的自己到底在軟弱,寧可殺自己,也不敢殺別人。可費雪莉不同,她從小就是個女霸王,她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手的,如果有一天,她發現自己本來以爲的世界突然變成了別人的,那麼毀滅性的絕望,或者,真的會讓她挺而走險也說不定。
不自覺地,她抱緊了肖奕,似乎怕他突然間飛走了一般。他笑着拍拍她的頭,仍是平靜而溫柔:“別害怕,我會處理的。”
“肖奕,如果費雪莉知道,其實是你一直在背後跟她做對,她會不會…………”
後面的話,她沒有勇氣說出來,太害怕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化成泡影,她只是更緊地,更緊地抱住了他,不敢再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