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獵獵,深夜之中黃沙彌漫着這片城池,帶着蕭蕭之意,映入獨孤翊宸的眼眸之中,神情盡數難以置信,“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邊城的旗幟,邊城了邑國大旗?”
獨孤翊宸神情滯凝着,瞳孔之中所渙散而出的,盡是震驚。
“雲霓……”他怔怔的叫喚着,黃沙吹襲而過,迷離了他的眼神。
眼前邊城上所懸掛着的這一面大旗,絕對和楚雲霓脫不了干係,既然如此,難道楚雲霓就已經明白的表示了,她要與青冥對抗到底嗎?
“君上,還打邊城嗎?”皇叔的身影,從軍營之中走了出來,站在獨孤翊宸的身後,手中有一壺從營中取來的燒酒,淡淡的喝着。
“她是決不罷休的,所以才至死都不肯回到我的身邊。”獨孤翊宸依舊怔忡着。
皇叔文言,淡淡的一笑,“我早就料到,楚雲霓和楚雲昭不一樣,任憑她再這麼發展下去,遲早會成爲一個勁敵,她早知道青冥是她的仇敵了,君上,所以我才那麼堅持着要剷除掉她。”
聽着皇叔的言語,獨孤翊宸陷入了沉寂之中,皇叔所言的都是對的,可是……他已經攻打過邑國一次,難道還要再一次……刀兵相對嗎?
“備馬……”獨孤翊宸重重的一聲喝語,隨即轉身而去。
皇叔聞言,卻是一愣,“君上,想去哪裡?”
獨孤翊宸沒有說什麼,而是徑自將士兵牽來的馬匹接過,旋即跨上馬背,重踢馬肚,朝着邊城的方向,穿過黃沙而去。
“君上,如此也好,不死心的話,你不會一往無前。”皇叔看着獨孤翊宸策馬而去的身影,依舊拿着酒壺站在這塵風的當口。
神情之中,卻是逐漸的變得狠戾了起來,“獨孤翊宸,既然你選擇了當個情種,那麼江山就由我來接掌,我到時候會成全你的。”
淡淡的,酒香的味道隨着塵風渙散開來,皇叔的嚴肅和沉凝,卻是風吹不動。
酒香穿不過這片被風吹起的塵埃,倒是駿馬馬蹄不斷的踏過這層層的黃沙,朝着邊城的方向,越發接近。
而此刻的城樓上,顧蕭酒醉不已,酣酣的靠在楚雲霓的肩膀上,這麼多年,第一次他這鬆懈的安睡着,只因身邊,有她!
“顧蕭,我送你回府吧!”楚雲霓推了推顧蕭,見他沒有反應,便攙扶着他,一步步的下了城樓,一路,朝着皇子府的方向而去。
長街之上,她攙扶着顧蕭的身影,這一身淡淡的碧色在風的吹動下,如水一般盪漾着裙花。
塞外朔風吹鞍馬,邊城衰草助淒涼。
當馬蹄停住在這城樓下方的時候,高高的城牆阻擋住了一切,入目處,唯獨剩下那一面旗幟迎風招展。獨孤翊宸始終是難以平復下心中的起伏。
身下,駿馬在風沙的吹襲下,焦躁不安着。
邊城的周圍,偶爾有士兵來回巡守,獨孤翊宸根本進不了城,可是……這一刻,他就想見她,想見見楚雲霓。
他想問她,爲什麼還這麼執着,難道真的想和自己在以後,站在針鋒相對的場面上嗎?
就此坐在馬背上,遠遠的眺望着這一座邊城,他從懷中取出了那個陶土壎,湊近了脣邊,吹奏着淡淡的哀愁。
壎聲宣泄而出,幽幽怨怨,就一如當時在青冥之中的竹林深處,他曾問:“我吹得像不像?一個思鄉的浪子?”
聲音伴隨着風,傳達進了這城牆之內,攙扶着顧蕭行走在這街道上的身影,忽然停了下來,全身豁然僵住了。
“他……”楚雲霓顫抖的開口,卻是一句話說不全,眼神之中盡然有悽楚的錯覺。側首,朝着身後看去,這寂靜的城中,長街之上,這一駐足,心裡潸然了起來。
“雲霓,雲霓……”顧蕭迷糊的說着,酒醉之下,將頭斜斜的倚靠在楚雲霓的肩膀上。
見顧蕭如此爛醉的模樣,楚雲霓繼而轉頭過去,繼續扶着顧蕭朝着皇子府的方向而去。
將顧蕭安置好,楚雲霓兀自站在這院落的裡面,隨着風,那嗚嗚咽咽的聲音依舊傳進來,近在咫尺,楚雲霓站在這院落之中,緊緊的攪着自己的袖子。
心中波瀾不斷的掀起,在這傳進來的壎聲之中,此起彼伏。
“你爲什麼還要來?”楚雲霓將手捂在耳朵上,不想要去聽這聲音,可是,任憑着她怎麼捂住自己的耳朵,那壎聲都無法被忽略掉。
她知道的,在青冥城之中,那個帶着面具的君上是他,她是知道的,一切的一切,他一直都打算欺瞞着自己,哪怕……他參與了當初邑國的那場戰爭。
可是,她還是有淚水不斷的流淌下來,終究,還是抵擋不住心裡的愁苦,她轉身朝着府門的外面奔跑而去,一路上,碧色長裙從長街的這頭,朝着城門的方向跑了過去。
“開城門,打開城門,我要出去!”楚雲霓命令着守夜的士兵,士兵不敢違背楚雲霓的意思,故而打開了城門,讓楚雲霓出城去。
城外,塞上風聲蕭然,坐在馬背上的身影在塵風之中,錯愕的看着那城門緩緩的被打開,而從那打開的縫隙之中,那抹碧色的淡然從裡面奔跑了出來。
有風吹拂過她的容顏,倉皇的出城,這身影站在這城門的外面,遠遠的眺望過去,只見到隔着這塵沙的飛揚,他的身影就這麼高坐在馬背上,同樣的,也在眺望着自己。
這一夜,他沒有再帶着面具相對,那熟悉的容顏,魂牽夢繞,刻骨銘心。
他側身下馬,在這一刻,獨孤翊宸也是再也止不住這心裡的涌動,朝着她站在這城門前的身影狂奔了過去。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出來。”獨孤翊宸來到楚雲霓的面前,將這個站在塵風之中搖曳着身子的女子,這一瞬間,緊緊的將她抱在懷中。
這一刻的銘心,她如此真實的被自己抱在懷裡,“我就知道,你捨棄不去的,我們曾經相愛相憐,我知道你不可能這麼狠心,連見一面都不出來的。”
被他這麼緊緊的抱着,她幾乎要喘不上氣來,但是,這一刻,他沒有帶着面具,再沒有隱藏自己的身份,而是這麼堂而皇之的將自己抱在懷中。
就像是,兩人又回到了當初靖國的時候,相互取暖,相互依偎,相互憐惜!
她顫顫的開口,卻是帶着清淚落下,“果然,是你!”
這句話一說出,她就再也止不住心裡的戰慄,顫抖的哭了起來,好不悲傷,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和獨孤翊宸之間的怨恨思念,盡數化作此刻的淚水。
本該相恨,又染相思。這種折磨人心肺的愁苦,沒有人能懂,只有眼前的彼此,能夠知道這種滋味。
可是,不該有的相思,不該有的懷抱,她想要推開獨孤翊宸,“你走吧,你既然死了,就不要再出現,那個面具就帶一輩子也好,爲什麼還要出現,爲什麼?”
她嘶聲的質問着,帶着淚水在他的懷中不斷的掙扎。
可是,獨孤翊宸卻是不給她半點掙扎的機會,依舊是死死的將她緊抱在懷中,“雲霓,不要動,讓我好好抱抱你。”
他說着,語氣之中帶着無盡的乞求。
“你不應該再回來的,既然選擇了,就該繼續這麼下去,何必再讓兩個人都一起痛苦呢?”楚雲霓掙扎着說道。
“失去你,纔是真正的痛苦,生不如死的痛苦!”獨孤翊宸截止住她的話,在說完這話的時候,則是垂下了頭,要吻住她的雙脣,他不想再從她的口中聽到任何傷害的話語。
楚雲霓慌亂的掙扎着,可是,他的雙手卻是捧在她的雙頰上,固定住了她的頭,猛烈的啃咬着,吸吮着這久違的溫柔和馨香。
“我渴望已久,不敢以真面目示你,歷經了這麼久的時間,我只希望你淡忘了這仇恨!”他一邊吻,一邊說道。
可是,楚雲霓卻是依舊在掙扎着,憤然用力推開了獨孤翊宸,雙眼帶着淚,苦苦的質問,“爲什麼還要回來,我們只能是仇人……”
“我不管。”獨孤翊宸在楚雲霓的話還沒說完的時候,一把拽起了她的手腕。
在楚雲霓還復掙扎的時候,他卻是轉過身去,憤然之下,豁然將楚雲霓整個人橫身抱起,徑自朝着駿馬的方向而去。
“放開我,獨孤翊宸……”楚雲霓叫喚道。
可是,獨孤翊宸豈會給她再次掙扎的機會,將楚雲霓放在馬背上,自己隨之朝着馬背上跨上去,調轉了馬頭,將楚雲霓從這馬背上帶走。
馬蹄踐踏,穿過這茫茫的黃沙,獨孤翊宸這一次的無禮霸道,他只想知道,楚雲霓到底想幹什麼?
“獨孤翊宸,放開我……”在馬背上,楚雲霓不由自主,任憑這獨孤翊宸駕着馬朝着前方去。
所去的方向,既不是青冥,也不是邊城,而是……邑城的方向,“楚雲霓,不要動,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着,繼續策馬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