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的宮門處,一輛馬車輕快的從宮門駛出,搖曳着馬車的窗簾,隱約還能感受得到從外邊隱泛進來的寒氣。
坐在馬車內,楚雲霓揣着懷中的暖爐,心思卻是一直在翻騰,眼神卻是一直朝着外面看去。
這一出,楚雲霓出宮就連青鯉也沒帶上,她不爲別的,就想再次到太子府中去看看,那個曾經在假山後面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子。
那個……真正的獨孤子庶。
“你終究……還是捨不得他嗎?他殺了太后,逼你喝下紅花……”不知道爲何,馬車越是臨近太子府,楚雲霓的心中就越是想起了孟贏的話。
可是,同時呈現在楚雲霓腦海中的,卻還有獨孤翊宸病發時候的痛苦神情,她是個醫者,她知道寒毒噬血的時候那種痛苦,痛不欲生的。
而他這麼多年來,如同生活在煉獄中的痛苦,也全是拜姨娘所賜,誰是誰非,楚雲霓真的無法分辨了,她此刻猶如一隻受了傷的刺蝟,她想找一個地方好好的舔傷,不想再見到他。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恨他,傷心過往,就讓時間來淡忘吧!
馬車朝着前面一晃,停了下來,下了馬車,擡眼處依舊是那熟悉的高門,一如既往的冷清,看上去連靖京裡面的一些尋常富貴人家都不如。
誰又能想得到,這是一個太子所居住的地方。
她擡步朝着太子府中的內院走去,自從她搬回皇宮之後,這裡又是空無一人了,四處佈滿了灰塵,積雪也漫過了腳踝。
楚雲霓一步步的朝着裡面走去,積雪漫過腳下繡鞋,有股寒氣從腳底心竄起的感覺,楚雲霓從那棵相思樹下繞過去。
可能是因爲這院子裡無人打掃的緣故,楚雲霓腳下一個不注意,竟然一踉蹌,往旁邊的積雪一倒下,正好被那棵相思樹承載住。
手壓到積雪,積雪下卻有一些硬物,楚雲霓順勢抓起一看,卻是之前落在地上沒被打掃去的相思豆,此刻被冰雪給封住,晶瑩剔透之中,包裹着那顆紅透了的相思子。
竟然是別有一番的風情,楚雲霓難得的一笑,將那顆相思子的放置在自己的袖中,即便,那包裹在外面的冰雪會融化。
但是,相思有毒,她也想知道,是否真的讓人那樣的放不下。
重新起身,拉到假山的前面,這裡的積雪很少,顯然就是有人在這裡打掃過的了,楚雲霓環觀着這四周圍,一身淡紅的身影,卻是帶着熟悉的感覺。
她依舊將之前不小心移動的那塊石頭給一觸碰,一轉,果然門開了。
隨之,一股溫熱的氣息,卻是朝着楚雲霓撲面而來,這種感覺讓人如沐春風,“奇怪,這裡還有這樣的地方?”楚雲霓詫異的開口。
之前還沒有覺察到,現在冰天雪地的,這股從假山的洞裡傳出來的溫熱,卻是很明顯。
“子庶……”楚雲霓朝着裡面走進去,一步步的,卻是帶着某種戒備,之前雖然和這個男子有過一面之緣,但是,她此刻的來意,卻是不善。
裡面很空闊,而且還能聽見水流的聲音,熱氣正是從腳下冒出來的,楚雲霓猜想,這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下面是溫泉,而且還是活泉。
獨孤翊宸也太有心思了,在活泉上間這麼一間密室,看樣子這個住在這裡面的獨孤子庶,是真的備受重視了。
等到進了裡面,有些昏暗,在一張石牀上,楚雲霓卻見到了那個男子躺在牀上痛苦的神情。
楚雲霓走近一看,但見這個之前見過一面的男子,此刻正躺在這石牀上呻吟着,緊捂着胸口處,讓楚雲霓震驚的,則是他此刻一臉的蒼白,甚至神色都已經泛黑了。
“你……”在見到楚雲霓前來的時候,他只能說出這麼一個字。
楚雲霓挽起他的手,替他按下了脈搏,這一按,卻是讓楚雲霓嚇了一跳,但只覺得他的脈搏如同山河奔涌的一般,此刻起伏不定。
而楚雲霓一驚,從沒見過有人會有跳動得如此之快的脈搏,更是沒有見過一個人,有這樣的脈搏還能活下去的,他沒有爆裂而死,已經算是萬幸了。
楚雲霓爲了確保自己的診斷,繼而是將耳朵趴在子庶的身上,聽着他的心跳聲,“天哪,如此支離破碎的身體,你是怎麼撐下來的?”
她驚呼而出。
“救,救我……我是子庶……子庶……”帶着某種遺憾,他朝着楚雲霓求救道。
楚雲霓雖說來意不善,但是卻還是有很多不解的東西想要問他,此刻看到他這麼情急的情況,楚雲霓的身邊又沒有帶藥,只好啓動隨身的空間。
將叢冠叫了出來。
叢冠被莫名其妙的從九重天里拉了出來,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對這周圍的景象更是十分的不滿,“哪裡來的這麼簡陋的地方,簡直比我的鬼叫谷還要糟糕。”
楚雲霓沒有理會他的嫌棄,但只拉過叢冠,不斷的在他的身上摸索着,果然,一刻老山參被她摸索了出來,她即刻將山參含在子庶的口中。
山參能吊住他這一口氣,不至於這麼撐不下去,更別說是一整個千年山參都用在他身上了。
楚雲霓隨之又從九重天裡面找了許多的丹藥出來,其中,更多的是護住心脈的東西,因爲楚雲霓知道,這個人的心脈,已經是屬於支離破碎的階段,不知道爲什麼,能夠一直強撐到現在。
這些丹藥下去,過了不久之後,子庶的痛苦才緩解了下來,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在石牀上休息着。
“這種人,活着也是受罪,還不如就這麼死去。”叢冠不住的在一邊嘀咕着,“要是說,他不受這麼重的傷,或許還可以給我試試最新試煉的冰凍治療法,但是,他內臟都摔碎了,再怎麼救也是枉然。”
只是白白浪費了他從九重天裡找出來的千年老山參,那可是絕無僅有啊!
楚雲霓卻是瞥了一眼,“什麼冰凍治療?”
“就是將那些快要死了的人,先凍住,然後再找辦法救活,哎呀,說了你也不明白……”叢冠一副不耐煩的模樣,顯然,還在爲他的那棵老山參心痛着。
楚雲霓也沒多去在意他,回首看着這個男子,從他剛纔簡短的話語中,幾乎可以確定,他真的就是獨孤子庶了,但是,此刻楚雲霓卻被他身上的傷給吸引住。
“你說,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他不知道疼痛?”楚雲霓問。
他的內臟幾乎都碎裂了,無時無刻不在疼痛感着,即便有緩解的時候,那也得抑制住痛苦,甚至每天幾乎都得用麻藥維持。
可是,如果不知道疼痛的話,或許就不用這麼痛苦,雖然,無法爲他延續生命。
叢冠卻是頻頻的搖頭,“我沒這東西,除非你去找屍參那種東西,但是那種東西既能回陽,又會把人變成活死人,這東西……”
這話,卻是讓楚雲霓陷入了沉思當中,“屍參,獨孤翊宸一直在尋找的根源,太后知道的,可是,她死了……”她也爲難了。
再看此刻子庶已經好了很多的模樣,楚雲霓也煩了叢冠在旁邊的喋喋不休,故而將九重天再次開啓,叢冠忽然消失在了眼前。
她感謝叢冠肯這樣跟隨自己,但是,也掩飾不了他的喋喋不休讓人受不了。
楚雲霓此刻扶起躺在石牀上的獨孤子庶,問:“告訴我,你是誰?”她雖然已經確認了,可是,還是想再確認一次。
“早說過……獨孤子庶。”男子艱難的開口,在楚雲霓的攙扶下,依靠在石牀邊上的石壁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你是怎麼受傷的?”楚雲霓問,“看你的脈象,也不像是新傷,你用曼陀羅這種毒藥一直鎮壓着疼痛吧?”楚雲霓說道。
獨孤子庶詫異的看着楚雲霓,沒有瞞得過她,但是,他也沒隱瞞,“我從山崖上摔落的,皇叔把我救起來,很久之前,太子就把我接了回來,照顧到現在。”
“誰讓你從山崖上摔落的?”楚雲霓忽然有些緊張。
“很重要嗎?”獨孤子庶卻是忽然沉了下來,似乎他習慣了這種感覺,又加上楚雲霓乾脆給他吃了藥,很快就見效,他也逐漸的恢復了氣力。
“我記得,你是太子哥哥的妻子,你來做什麼呢?”他也很好奇,楚雲霓冒着外面這麼大的風雪,特地來這裡,不可能是好奇心使然。
“如果說,我來殺你的呢?”楚雲霓說道,“你的存在,也同樣威脅到我的利益。”
楚雲霓這麼一說,獨孤子庶忽然一驚,想要往後退去,卻發現,再無地方可退。“太子呢?”
“在天牢。”楚雲霓道。
獨孤子庶搖着頭,“我和你無仇,你爲什麼要殺我?”
楚雲霓則是怔怔的看着他,對於整個支離破碎的男子,她之前的殺心,在這一刻卻是猶豫了起來,“有你在,孟贏就很危險!”
“你不是應該幫助太子的嗎?”獨孤子庶質問道,“你是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