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夜的逐漸深沉下去,逐鹿臺外面的飛雪也逐漸的厚重了起來,紛紛簌簌落在這些士兵的身上,不動如上,彷彿冰雕一般,神情剛毅的望着這座百里高臺。
薛韋霆卻是急得團團轉,“千算萬算,忘了把她孩子的事情算進去,楚雲霓心思手腕……說不定真的……”他在這周邊踱步着,“要是陛下出事的話,我難逃罪責,薛家揹負罪名,我真是該死。”
他緊握着手中的長刀,朝着這逐鹿臺之中望去,看着那從緊閉的軒窗之中透出來的光亮,幽幽帶寒,透着幾分孤傲。
薛韋霆無奈的說道:“楚雲霓,只要你肯放開陛下,我打開城門放你離去。”說罷,薛韋霆伸出了手朝着後面一揮,命令身後的士兵,“退開。”
但是,卻是在大聲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薛韋霆卻又將身後的一名小士兵給召了過來,小聲的說道:“等下,只要陛下脫離險境,亂箭齊發。”
一聽到薛韋霆的話,士兵應了一聲“是”,隨後帶着身後的士兵一步步的朝着後面退去,最後隱匿在黑暗之中。
整個逐鹿臺的前面,一時之間,只剩下薛韋霆一個人站在當處,任憑着飛雪堆積,兀自巋然,他朝着逐鹿臺裡面高聲大喊:“公主,這下你大可放心了,末將已然將所有人都清走了,你只要放開陛下,任由你出宮,回到靖國去,從此以後你我之間無論有什麼仇,什麼怨,一筆勾銷。”
飛在這風雪之中,薛韋霆的話音鏗鏘有力,傳入了逐鹿臺之中去,楚雲霓將楚雲昭安置在牀榻上,替着楚雲昭把脈,這輕緩的脈搏,已經逐漸的趨向於穩定了。
外面,薛韋霆的聲音傳了進來,楚雲霓淡淡的瞥了一眼窗子那邊的方向,但只透着這窗子只看到雪影飄飄,她無聲的嘲諷一笑,薛韋霆這麼說話,她會相信纔怪。
倒是關娮,從這裡面備下了茶水,在登上這樓上來的時候,也聽到了薛韋霆說的話,她朝着楚雲霓過去,端了一杯茶水給她。
“公主,看樣子,薛將軍是讓步了。”她有些欣喜的說道,看着楚雲昭此刻躺在牀上的模樣,只希望他快點好起來。
然而,楚雲霓卻是接過了關娮手上的茶杯,淺啜了一口,輕笑道:“你還真相信他的鬼話連篇啊?”
她的這句話,讓關娮微微一愣。
楚雲霓又道:“薛韋霆這個人,給我的驚喜太多太多了,之前從地牢裡救出來的時候,他是個情種,後來他一戰驍勇,爲我保住了邑城,那個時候,我只以爲他是征戰沙場的將軍,一介武夫,可是……”
說着,楚雲霓淡淡的一笑,在這笑意之中,有着重新打量他的意思,“現在,他在我看來,是一個謀士,隱忍待發,韜光養晦,一步千里,是個不可多得的對手。”
“所幸的是,他還對陛下,算是忠心。”關娮低低的垂着頭,輕輕的說了這一句。
楚雲霓聽到之後,也沉默了下來,在這一點上,楚雲霓不可否認。
無論薛韋霆和自己是合作關係,還是敵對關係,一直以來,他都是隻想着雲昭回來,登基繼位,他從來的野心也只止步於一代權臣。
“私心裡想,雲昭懦弱膽小,魄力、雄心遠不如薛韋霆,他的身邊,也確實該有一個像是薛韋霆這般狠毒的角色,才坐得穩他的江山。”楚雲霓淡淡的說道,不以自己的仇恨去評價對手。
關娮詫異的看着楚雲霓,她對薛韋霆這樣的評價,倒真的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只是,這又與我何干呢?”楚雲霓說着,將眼光朝着躺在牀上的楚雲昭望過去,神情之中帶着凝重,更多的,卻還是隔閡。
“公主,我知道,陛下始終還是對不起您。可是……往事總該過去,您不看僧面看佛面,顧及先皇先後,顧及邑國的萬里江山……”關娮她自知在這件事情上,楚雲昭對不起雲霓,但是,終究……兩人有斬不斷的血脈干係。
“何況,陛下他也只是……一時做錯了事。”關娮只能言盡於此,再多的話,也不該是她說的了。
楚雲霓聽着她的這些話,無奈的苦笑了起來,側首看着此刻躺在牀上的楚雲昭,“剛纔在逐鹿臺的下面,我當真是真的有那樣的衝動,就此……與他恩斷義絕了。”
這句話,她說得咬牙切齒,神情之中甚至都帶有一絲殘忍,她堪堪的閉上了眼睛,不再去做其他的想法。
然而,關娮卻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原本還在到這茶水的手忽然一顫,將茶水倒在自己的手上,所幸的是茶水並不燙手,沒有燙傷了。
但是,她卻是朝着楚雲霓看過去,剛纔纏繞於眼神之中的擔心,此刻又是浮現了出來。
“公主……”關娮淡淡的說着,轉過身去,看着窗子外面的景象,她的眼眸卻是沉寂了下去。
關娮那稚嫩的臉上,淡淡的浮上了一抹顏色。
她轉過身來,看着此刻的楚雲霓,一步步的朝着她的身後走去,“公主,我和陛下之間一路走了過來,兩人已經超乎了蠱毒之間的壓制,如果這輩子,我兩人有機會脫離這蠱毒的鉗制的話,我也寧願和他,同生共死。”
一邊朝着楚雲霓的身後走去,一邊將自己袖子裡面藏着的一把匕首,看着楚雲霓的背影,心裡忽生殺意。
匕首,在這宮裡面的燭光下,熠熠生輝。
關娮的手,在顫抖,她必須保證住楚雲昭的性命,或許,薛韋霆的做法也是對的,爲了保住楚雲昭,更是爲了保住邑國的千秋萬代,楚雲霓的存在,永遠是一個威脅。
走近在楚雲霓的身邊,關娮將匕首高高的舉起,她但只說道:“公主,關娮愛着陛下!”雙手緊緊的握着匕首的手柄,憤然的朝着楚雲霓刺下。
光影下,匕首帶着殺氣,而楚雲霓卻是心中在想着什麼時候,獨孤翊宸的援兵能到來,卻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