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雪飛所說的探望,卻不是如平時一般,走正門去打草驚蛇。
有了這幾個月的努力,她的輕功已然有了一定的進步,加之夕顏的輕功不弱,兩人趁着夜色,利落的做了回樑上君子。
當夜,寧雪言的院子裡靜悄悄的,甫一進門,寧雪飛就感覺到了不同尋常。
心中雖然懷疑頓生,但是,仔細思量下,寧雪飛就否決了寧雪言設下陷阱的可能。
畢竟,這樣臨時起意的決定,是任何人都無法預測的!
這時,夕顏無聲的指了指一間屋子,比了一個“有人”的手勢。
那裡,正是寧雪言的臥房!
寧雪飛心中有數,夕顏說的“有人”,自然不會指是寧雪言。
心中一動,寧雪飛猜到一種可能,這院子裡不正常的安靜,怕是因爲這個“來客”,需要避人耳目,恰巧被她們撞個正着!
想到此處,寧雪飛原本伏在旁邊屋頂上的身形,靈活的一轉,一個翻身,腳尖倒鉤在房樑上。
回手握住屋檐凸起的部分,一個鷂子翻身,穩穩的落在了寧雪言臥房的屋頂之上!
然後,寧雪飛向夕顏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再去其他的屋子裡查探一番。
夕顏離開後,寧雪飛小心的揭開一片瓦片,藉着房中微弱的燈光,向下看去。
屋子裡,果然並非寧雪言一人!
此時,寧雪言的丫鬟一個都不在,只有寧雪言坐在椅子上,她的對面,坐着一個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看身形,像是個相對瘦弱的年輕女子。
這個背影,寧雪飛越看越眼熟,她下意識的多看了兩眼,仔細辨認下,突然,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闖入了她的腦海!
霎時,呼吸就是一滯!
眼中的恨意驟然迸發,令寧雪飛的眸子,在黑夜中,顯得熠熠生輝。
歷月凡!
她怎麼會在這裡?
寧雪飛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曾經痛徹心扉的那一幕,如同夢魘,死死的抓着寧雪飛,讓她無法聚攏自己的神智。
即使有了上一次玲瓏閣的相遇,那滔天的仇恨,依然壓得寧雪飛喘不過氣來。
但是,寧雪飛心中清楚,此時,若是因爲氣恨難平,打草驚蛇,讓歷月凡發現了,是不會再有人來救下她!
她也不想,每次都依靠其他人的援手,二世爲人,她早已清楚,在這世上,只有依靠自己,纔不會被任何事情所擊倒!
屏氣凝神,寧雪飛緊咬下脣,硬生生的用自己的理智,強迫自己安靜下來。
而歷月凡,雖然爲人敏銳狡詐,心思如狐,若在平時,寧雪飛這樣的一晃神,就很容易在她面前露出破綻。
但很巧的是,她似乎被手上的一件物什吸去了全部的注意力,竟然失去了平時的機警。
冷靜下來的寧雪飛,顯然也發現了這個情況,對於令歷月凡如此着迷的物件,心中也不禁好奇起來!
一邊心思飛轉,猜測着其中的可能,一邊仔細聆聽着屋中的聲音。
只見歷月凡,又仔細看了一會,微弱的燈火映照在她的指尖,依稀可見,一個白玉玲瓏般的東西,被她緊緊握着。
按照這個影子,寧雪飛的心中飛快的回想起來,對於這個白玉的顏色,她似乎也有一點印象!
就在寧雪飛努力回憶的時候,歷月凡忽然煩躁起來,一揮手,手中的白玉玲瓏,狠狠砸在地上,瞬間粉碎!
“姑娘?”
正安靜坐在一旁的寧雪言,被歷月凡這突然的暴怒所驚,下意識的站起,脫口驚呼!
“住口!”
歷月凡聽到寧雪言大聲呼喊,氣急敗壞的呵斥了她。
寧雪言自幼被寧夫人捧在手心,哪裡見過歷月凡這般狠辣的女子,被她呵斥後,漲紅了臉龐,卻也只是訥訥稱是,不敢反駁。
寧雪飛心中冷哼一聲,暗道這欺軟怕硬,果然是寧家人的傳統!
而此時,那白玉玲瓏已經徹底碎裂,碎屑整個鋪開散落在寧雪言的臥房裡,倒是讓寧雪飛更加清楚的看到了這塊白玉。
這一看之下,寧雪飛心中倒吸一口冷氣!
這白玉的顏色,竟和歷家世代守護的,篆刻悠遊寶典的白玉,成色如此相近!
看來,歷月凡是在利用柳家,替她尋找悠遊寶典!
想通了此處,寧雪飛心中涌出一陣狂喜。
悠遊寶典是歷家至寶,爺爺更是將守護它,視作自己一生的使命,而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歷月凡顯然還沒有得到悠遊寶典!
那麼,真正的悠遊寶典,一定還存放在歷家密室的暗格裡面!
歷月凡發了會脾氣,也心知這悠遊寶典尋找起來的不易,便也不再怒形於色。
她看了眼寧雪言,冷聲說道。
“這是假的!”
“假的?”
聽了歷月凡肯定的判斷,寧雪言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她雖然色厲內荏,可是卻也沒有什麼好脾氣,能容忍歷月凡一而再,再而三的頤指氣使。
既然心中有了不滿,寧雪言的話裡,自然也就帶了埋怨。
“姑娘,您是否看錯了?這塊白玉玲瓏,是我外祖家千辛萬苦尋回的,而且無論是成色,還是篆刻的花紋,都與姑娘所言的玉玲瓏相差無幾!”
歷月凡聽了寧雪言的話,陰狠的眸子一瞪,冷厲的視線逼視寧雪言。
“你這是在懷疑我看走了眼?還是在指責我浪費了你柳家的心血?”
寧雪言被歷月凡如此一瞪,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連連說着不敢,低着頭甚至不敢與歷月凡直視!
眼見寧雪言卑躬屈膝的模樣,歷月凡倒很是滿意,也就不在一味的追究,她之前的冒犯,只是自言自語般的說了句。
“那東西,我就是瞎了,也不會弄錯的!”
聽到歷月凡的聲音裡,有了些微的和緩,寧雪言雖然覺得頭皮發麻,可還是壯着膽子,多問了句。
“姑娘如此千辛萬苦,加派瞭如此多的人手來尋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聽到寧雪言問到這個問題,歷月凡竟然出人意料的沒有暴怒,只是陰鷙的看了眼寧雪言,冷冷的問。
“你知道這個做什麼?”
寧雪言雖然不瞭解歷月凡,可躲在上方偷聽的寧雪飛卻是再清楚不過!
歷月凡其人,雖然脾氣暴躁,心思狠毒,但是,
只有在她真正開始懷疑你的時候,纔會露出這樣反常的情緒。
若說之前,歷月凡對寧雪言動輒呵斥,那是因爲在她心中,寧雪言只是個愚蠢而不足以成大事的女人。
而寧雪言這句不知死活的多嘴,顯然已經觸及了歷月凡的戒心!
她開始戒備寧雪言了!
然而,雖然寧雪飛看的明白,寧雪言卻並沒有絲毫的發覺,她壯着膽子,連連解釋。
“小女不敢,我只是在想,姑娘你如此富貴,要尋得定然不是尋常物件,若是能多些線索,自然尋找起來,機會也多些。”
其實,這番話聽在寧雪飛的耳朵裡,再正常不過,雖然寧雪飛討厭寧雪言,但是她也知道,寧雪言這是說的真心話。
畢竟,只靠着幾句描述,讓柳家大海撈針,任誰心中都會有些沒底。
可惜,寧雪飛脣角上揚,勾起一個同樣冷冽的笑容。
對歷月凡的瞭解,當世寧雪飛若認第二,必然無人敢認第一,就連太子,也是及不上的!
所以,寧雪飛看的非常清楚,悠遊寶典,在歷月凡的心中,已經成了一種執念!
因爲,悠遊寶典的傳承,只屬於每一任歷家家主,所以,雖然歷月凡奪了這個家主的稱號,但是,歷家人眼中,甚至在她自己心中,總覺得名不正,言不順!
而她多年來,畸形的心裡,造成她心中的這一塊記憶,已經是不能被旁人所觸碰的禁區。
如今,柳家利用寧雪言,轉交他們代爲尋回的相似玉玲瓏,任何人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只有寧雪飛自己清楚,他們這是給自己挖下了一個多麼大的坑!
而屋中的寧雪言,卻仍然無知無覺,眼見歷月凡沒有接她的話,她不明所以,只當歷月凡不願多提,就自作聰明的帶開了話題。
“姑娘,您放心,外祖家向來重視於我,爲了嫁給睿王,不讓那賤人寧雪飛得逞,我一定會好生催促哥哥們,替姑娘分憂!”
聽了寧雪言的話,歷月凡的臉色,更沉了幾分,就連寧雪飛,都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真的不知道,寧雪言的腦子,這麼多年都用到哪裡去了!
歷月凡與太子是同盟,可寧雪言卻當着她的面,如此強調她對睿王的心意,這不是等於在說自己與歷月凡是敵人麼。
寧雪飛心中疑雲頓起,雖然寧雪言平素並不精明,但是也並非如此愚蠢,這樣的不知所謂,也太不合理了吧?
聯想到寧雪言之前對歷月凡的稱呼,即使是嚇了一跳,她也只是喊“姑娘”,寧雪飛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
寧雪言並不知道歷月凡的身份?
心頭略過一絲驚喜,眼看着歷月凡帶起風帽,打算離開,寧雪飛也向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夕顏比了個手勢。
悄然離開了杏林苑。
當夜,寧雪飛的屋中,燈火幽暗,卻一夜未熄。
寧老爺續絃,歷月凡尋悠遊寶典,寧雪言,柳家,太子。
寧雪飛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這個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若是處理得宜,定能給她的敵人們一個迎頭痛擊!
她需要好好想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