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寧雪飛以爲,乾陵公主相約之地,不是世家院落,也會是皇家別院。
可是,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座氣派的酒樓!
饒是寧雪飛算得上見多識廣,也不免被這樣的奇怪的去處,鬧得心下猶豫。
“你確定,公主約我在這裡相見?”
跟在轎旁的,是一個伶俐的小丫鬟,名喚銀鈴,聽說是公主身邊得臉的婢子。
聽了這話,小丫鬟也不惱火,顯然是見慣了這樣驚詫的反應,兀自笑的甜甜的。
“寧小姐不必擔心,婢子對這一帶最是熟悉,是絕對不會帶錯路的。”
寧雪飛心中疑惑更盛,不明白一個公主身邊的丫鬟爲何對京城市井談得上熟悉。
但是,她定睛一看,這座酒樓周圍,雖然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可是轎子停下的位置,卻是清淨的很。
還有,對聲音極度敏感的寧雪飛,聽的分明,酒樓裡安靜的過分,明顯是沒有再接待外人,再加上這周圍明顯是被清過場的,只怕暗中還不知道有多少人保護。
心中無奈的一笑,好奇更盛,饒是她心思沉穩,也實在想知道,公主殿下如此陣仗,究竟緣何了。
轎子停在酒樓的後院,不管是否有人躲在暗處,至少明面上,還是清淨自然的。
跟在銀鈴的身後,寧雪飛信步上前,而銀鈴引着寧雪飛,七拐八拐的繞進一間雅室門前,那熟稔的樣子,也確實不像是裝出來的。
門沒有關,一個衣着利落的女子,正背對着門口,站在窗前。
銀鈴走進雅室,屈膝一禮:“公主,寧小姐來了。”
女子回身,莞爾一笑,聲音如金玉相鳴,悅耳動聽:“寧小姐,請進。”
寧雪飛緩步進屋,按禮是要給公主行跪禮的。可是,搶在寧雪飛屈膝的一刻,乾陵公主穩穩的扶住了寧雪飛的手臂。
“這裡不是宮中,寧小姐不必多禮,請坐吧。”
只是這一虛扶,寧雪飛心中訝然更盛。她是習武之人,自然明白,這位公主殿下,竟然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似是看出了寧雪飛心中的疑惑,乾陵公主落座在寧雪飛旁邊的位置,好心解釋了句。
“雖然對世人並無透露,但其實,我在年幼時就隨我母親習武,稍長些就去了邊關,隨將士們一起戍邊,前些日子纔回到宮中的。”
乾陵公主語氣淡然,可寧雪飛聽罷,卻是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邊關不比尋常軍營,面對的都是些敵國的虎狼之軍,這樣的殊死搏殺,怎麼會是一國公主所受得了的?
而宮中的主子們,竟然也允許乾陵公主遠赴邊關?
偏過頭,乾陵公主回問了句:“寧小姐不信?”
寧雪飛沒有急着反駁,想了想,還是如實回答。
“世人皆傳,乾陵公主體弱多病,所以從不露面人前。所以我確實沒想到,公主其實竟是這樣的,巾幗不讓鬚眉。”
聽了寧雪飛的回答,乾陵公主倒是難得一笑:“你倒是直接。”
話音剛落,另外一邊竟然響起了一個調侃的聲音。
“寧雪飛,這才幾日,你膽子倒是越發的大了,敢指摘一國公主了?”
在這裡聽到睿王的聲音,實在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寧雪飛絲毫不驚訝,利落的站起身,福了一福。
“見過睿王殿下。”
司馬睿這幾日心情一直陰鬱不已,見到寧雪飛,就想起這個丫頭的不安分。
他心中有氣,就想故意嚇她一嚇,索性故意板起面孔。
“見到乾陵知道行禮,可怎麼見到本王,就全然忘了?”
雖然是故作嚴肅的語氣,但是寧雪飛也從其中聽出了睿王濃濃的惱怒。
本以爲自己真的惹惱了他,寧雪飛心中聳然一驚,猛一擡頭,一眼望見睿王臉上難以掩飾的疲憊,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殿下可是有了難解之事?”
睿王好看的鳳眼危險的一眯,似乎還要說些什麼,卻被乾陵公主不客氣的打斷了。
“我千里迢迢的爲了卿陽樓的烤鴨過來,怎麼還不上菜?”
這樣一句石破天驚的冷笑話,成功的打破了兩人之間危險起來的氣氛,三人依次落座,倒也一時無話。
卿陽樓顯然爲了接待貴客做足了準備,不一會,色香味十足的佳餚就擺了一桌。
而睿王的心思並不在這些美食上,他細心的給乾陵夾了菜,然後臉色一凝,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遞給寧雪飛。
“你能不能看出來,這是什麼毒?”
寧雪飛心中的疑惑愈加多了起來,但是她明白,此時不是發問之機,所以乾脆的接過藥瓶。
猶豫了下,她躲到旁邊,拔開瓶塞聞了聞,又坐了回來。
知道寧雪飛是擔心瓶中毒藥影響自己和乾陵,所以睿王也沒有多說什麼,默默的等待着寧雪飛的答案。
畢竟,這種毒給他造成了太大的困擾,卻沒有大夫能夠看出到底是什麼。
雖然,他也在積極的聯繫名醫,但是並沒有再報多大的希望。只是,昨夜聽到暗衛的回稟後,他想起寧雪飛的醫術,心中莫名的燃起了希望。
而寧雪飛,果然沒有令他失望!
雖然臉色很不好看,但是寧雪飛還是十分肯定的回答:“這是瘟毒!”
“瘟毒?”
聽到寧雪飛的回答,睿王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許多,就連乾陵公主的神色,也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此毒有解嗎?”
乾陵公主這話問的慎重,寧雪飛也不敢貿然回答,她又原樣走開,細細觀察了下瓶中毒藥,又小心的淨了手,才又坐了回來。
“有!”
只一個字,就讓睿王和乾陵公主放下了心。
乾陵公主面色稍霽,可是心中的急切比起睿王來,顯然更甚,接着追問道。
“不知何時能夠配置出解藥?”
不待寧雪飛回答,連忙補了句。
“需要很多。”
接着,又補了句。
“藥材人手你都不用擔心,王兄自會負責。”
“乾陵。”
睿王眼見着寧雪飛插不上話,只好出聲提醒了句。
意識到自己的心急,乾陵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噤了聲,只是眼光還是期盼的看向寧雪飛。
可是,這一次,寧雪飛卻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莫非,此毒與邊關將士有關?”
乾陵公主聞言,神色陡然一緊,態度戒備了許多。倒是睿王,沉吟了半晌,最終點頭,承認了寧雪飛的猜測。
“是的。”
寧雪飛理解乾陵
公主的戒心,也就不在意這些,畢竟有些問題,她必須要了解清楚,才能最大限度的挽回這批毒藥的損失!
此時,她沒有時間去考慮自己的利益,甚至是安危。
雖然仇恨已經佔據了她的內心,可是面對着能奪取千萬人生命的瘟毒時,多年來作爲歷家家主繼承者而受到的教育,讓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爲萬千生命而盡力!
所以,她毫不猶豫的問出了一個本不該她知道的問題。
“可是大規模爆發了?”
一聽這話,乾陵公主的臉色無比難看起來,睿王的眼神也變得凌厲和危險。
“你只要說出解藥就好,其餘的你不用管。”
可是,寧雪飛的態度卻比他們還要急切。
“此毒的解藥製作工藝繁雜,若是大規模爆發,就必須採用非常之法,全力遏制!”
作爲醫中聖手,歷家的上一任家主,歷香寒的爺爺,全力的保存下了她的那顆大愛之心。這也是,他能留給她最後的東西。
此時的寧雪飛並不知道,就是自己這顆醫者仁心,在自己被仇恨矇蔽雙眼的時刻,給了她多大的幫助。
“是的,雖然奸細被捉到了,可是一瓶毒藥已經撒了出去,過不了多久,就會大規模爆發了。”
睿王還在沉吟的時刻,乾陵公主卻用一種沉緩的聲音,慢慢道出了事實。
“所以……”
乾陵公主眼中的焦灼,明明白白的道出了她的心急如焚。若是解藥不能及時製出,一切都將無可挽回!
那畢竟是她生死與共的將士弟兄,是她拼死守護過的家國安危!
睿王或許還會對寧雪飛無法全然信任,可是乾陵公主卻不願意放棄這次希望。她再清楚不過,一旦瘟疫爆發,邊關將會面臨着內外交困的窘境!
多少將士將無辜枉死!
多少百姓要背井離鄉!
這樣的慘禍,她拼死也要阻止!
寧雪飛在赴宴之前,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會被捲入這樣的事件中。
可是,作爲一名醫者,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瓶毒藥的厲害!
“我寫一個方子,還有需要做的準備,最後是應急的處理措施。二位殿下若是信任雪飛,還請火速着人送往邊關,按此方行事。”
說完,寧雪飛離開桌前,走到一旁的几案,上面擺放着酒樓用來附庸風雅的筆墨。
毫不在意的挽起袖口,急急磨了墨出來,筆走龍蛇,飛快的寫下了滿滿兩張信紙。
寧雪飛把信紙放在桌上晾乾墨跡,乾陵公主連忙走過去,細細讀着上面的字跡。倒是睿王,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目光一直不離寧雪飛。
過了半晌,信紙上的墨跡已然乾透,乾陵公主將信紙取來,就要交給下屬,卻被睿王揮手製止。
他看向寧雪飛。
“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
寧雪飛毫不示弱的回望睿王。
“我是大夫,我是司馬王朝的子民。”
“好!”
一個好字落下,信紙被迅速的封裝拿了出去。
寧雪飛的神色卻是依舊冷凝,緩緩的補了句。
“據我判斷,這瘟毒中,有一味藥材,是京都特有的。”
一句話,成功的令睿王和乾陵公主,再次變了臉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