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聲沒了,哭聲只剩下了抽噎。
忠王妃叮嚀一聲,終於緩過一口氣來。
目光空洞,終於找到焦距的時候,卻又目露驚恐。
那種表情,就如同凌側妃的鬼魂回來找她了一般。
嘴脣哆嗦着,發出了單一的音,“徹------徹------”
東方珞循着她的視線看去,就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那兒的鐘徹攙。
如同一尊雕塑般站在那兒。
沒有人注意到他在那裡站了多久,彷彿他一直都在那兒似的。
午飯前見他,東方珞只是覺得他少了年輕人的活力。
現在再看他,卻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只剩下一個空殼子,瞪着空洞的雙眼,冷漠的看着這個世界。
“鬧完了嗎?”鍾徹的聲音很輕。
“徹兒------”鄭氏從地上一下子彈跳了起來。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覺,那種感覺,竟是比知道了鍾待是鍾凌霄的外生子還有壞的多。
鍾徹突然雙膝一彎,跪倒,咚咚咚就是三個響頭。
絕對比鍾待剛纔那三個要響亮的多,也因而更加的震撼人心。
鍾徹卻又在衆人的呆愣中,快速的起身,“徹走了!除非徹死,否則絕不再踏進忠王府半步!”
轉身輕飄飄的往外走。
鄭氏的尖叫就響徹雲霄,踉踉蹌蹌的追了出去。
鍾凌霄也傻了眼。
忠王爺一個耳光就甩了過去,“滿意了?沒有了嫡子,你這個世子爺到頭了。”
忠王妃一口鮮血噴了出去,整個的人隨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一屋子的人頓時慌亂了起來,呼喊聲都帶着哭音。
忠王爺的眉頭也就擰了起來,這次,他再也不能跟剛纔那樣子無動於衷了。
“珞兒!”忠王爺急急的對東方珞道,“縱使她有千般的不是,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記仇啊!救人要緊啊!”
“太醫來了!”鍾凌風的聲音,響在外面,卻又足以穿透整個屋子。
忠王爺上嘴脣碰下嘴脣,沒發出聲來,只是衝着東方珞苦笑。
進來的是顧太醫,衝着忠王爺和東方珞施禮。
忠王爺擺擺手,“還是先救人吧!”
人羣自動讓道,顧太醫便趕緊過去診脈。
鍾凌風進了屋,目不斜視的直衝着東方珞而來。很自然的牽起東方珞的手,“沒吃飽吧?回松竹堂吃吧!”
白鷺遞上斗篷,鍾凌風親自爲東方珞披上。
“你們------”忠王爺欲言又止。
鍾凌風看也不看他一眼,道:“趁着她還活着!把家分了吧!”說完拉着東方珞頭也不回的離開。
一路上無話,直到進了松竹堂。
鍾凌風才放慢腳步,問東方珞:“剛剛,怕了嗎?”
東方珞眨巴眼睛,裝傻道:“怕什麼?”
鍾凌風道:“他們撕打,你沒害怕嗎?”
東方珞道:“他們開打的時候,你們就已經在院子裡了?”
這個你們,當然是包括了鍾徹的。
鍾凌風道:“我們當然是一起從前院過來的!”
東方珞嘆氣,“原來,忠王爺踹門的時候,你們就已經到了啊!”
也就是說,整個的撕打過程,鍾徹是全聽到了。
親眼目睹了自己親人的嘴臉,纔會徹底的對這個世界失望吧!
鍾凌風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你就沒懷疑過,那個男孩有可能是我的外生子?”
東方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自封天下第一聰明嗎?就算你在外面真的養了,你也沒膽帶回來的。”
鍾凌風捏捏她的腮,“我從前的大肥膽哪裡去了呢?”
東方珞道:“自從我被我母妃認下了後,你的大肥膽就沒了。”
鍾凌風失笑。
他哪裡是懼怕翼王妃啊,他是害怕失去她啊!
“看完戲了?”水仙的聲音突然響起。
兩人齊齊看去,水仙穿着白狐大氅,遠遠的站着,顯得異常的清冷。
東方珞連忙舍了鍾凌風奔過去,道:“好像還沒有呢!水仙姨,你吃飯了沒有?我沒有吃飽呢!你那裡有沒有好吃的?”
水仙看着她,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如同一隻被剋扣了口糧的小貓咪,讓人心生憐惜。
水仙瞅了鍾凌風一眼,便轉身往竹林小屋走去。
東方珞也瞅了鍾凌風一眼,扭頭,屁顛屁顛的追水仙去了。
鍾凌風踱進竹林小屋的時候,東方珞已經坐在桌邊等候了。
水仙也已摘了面紗,坐在東方珞的對面。
鍾凌風走過去,在東方珞身邊坐了。
水仙擡了擡眼皮,“你不去你父親那邊幫忙嗎?”
鍾凌風撇撇嘴,“他那麼多兒子,不差我一個!”
東方珞歪頭看鐘凌風,“你們那一桌也沒吃完嗎?”
鍾凌風道:“酒才喝了一半!”
東方珞道:“鍾凌霄選在今天這個日子,是故意的吧?他以爲人多,忠王爺多少不會當場翻臉。”
水仙冷哼,“那老傢伙的脾氣上來,絕對是翻臉比着翻書還快。”
東方珞道:“那踹門的功夫是從前就有嗎?我怎麼覺着世子爺的踹人功夫也很了得呢?不會是家族遺傳吧?”
眼光不自覺的往鍾凌風腳上瞟。
鍾凌風撤了撤腳,“我隨外公!”
東方珞就忍不住的笑。
水仙也是扯動了下嘴角,“鍾凌霄把誰給踹了?”
東方珞道:“他的結髮妻子和親生女兒。也真夠狠心的呢!”
想起鍾凌霄的瘋狂,東方珞的心還有些餘悸。
其實,說到底,鄭氏罵鍾凌霄,也真沒罵錯。
打媳婦的男人,的確都禽獸不如。
儘管鄭氏的確是欠教訓,但也不能因爲外面的女人來打正室啊!
這樣的舉動,還真是給人寵妾滅妻的味道呢!
當然了,東方珞是並不同情的,二房的人,完全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水仙道:“養不教,父之過。”
“噗——”東方珞沒忍住,“那個------我是感覺吧!其實母親在孩子的教育上,纔是起關鍵作用的那個人。你們想啊!小的時候可都是跟母親在一起的呢!男人忙於外面的事情,跟孩子在一起的時間其實是很少的。”
見兩人一起盯着自己,東方珞就趕緊閉了嘴巴,傻傻的笑。
鍾凌風道:“所以說,娶妻當娶賢。”
水仙道:“男人還必須穩住場,不能人云亦云。”
東方珞和鍾凌風對視一眼,水仙這是在暗示忠王爺的立場不堅定嗎?
東方珞道;“其實,今天忠王爺對忠王妃也是蠻絕情的。忠王妃都暈死過去了,他都不上前呢!”
水仙冷哼,“自古男人多薄情!就你眼前這個,你也得多個心眼。哪天他若帶個別的女人回來,你就跟他和離。所謂的共侍一夫,沒有幾個能和平相處的。”
鍾凌風撇撇嘴,“你就不盼我的好!”
水仙冷哼,“你身上終歸流着他的血!我不保證!”
東方珞就抿嘴笑,“他若敢帶個女人回來,我纔不跟他和離呢,我直接休夫!”
鍾凌風苦笑,女人心哪!
飯菜上桌,水仙沒怎麼動筷。
小兩口倒是吃的很是甜蜜,你給我夾菜,我爲你夾肉。
吃過飯,水仙就直接趕人了。
竹林小屋的門在身後關上,東方珞忍不住的駐足回頭,問身邊人道:“她真的不需要人陪嗎?”
鍾凌風嘆口氣,“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兩人並肩王主屋走,東方珞主動把小手送到他的大手裡。“世子爺真的把那個外室女帶回來了?”
鍾凌風道:“他很聰明!將孩子指去了內院,自己則帶着那外室到了外院。”
東方珞狐疑的看看他,“聰明嗎?莫非他已經事先想到了,忠王妃她們會把那孩子算到你的頭上?”
鍾凌風道:“我不知道!”
東方珞嘆氣,“他若是真聰明,怎麼會在二房風雨飄搖的時候把個外室帶回來呢?”
或者說的更深入一些,怎麼會在忠王府生死存亡的時候,再來生事呢?
這分明就是腦子壞掉的表現啊!
兩人進了屋,換了衣服。
鍾凌風把她推坐到榻上,道:“你身子不適,睡一會兒吧!”
東方珞拉着他的手不放,“你要出去嗎?”
鍾凌風擡起的腳就又落了回來,“要不,我看着你睡?”
東方珞咬着脣,“心裡有些亂!”
鍾凌風把她塞到被窩裡,自己也躺了下去,撫摸着她鬆散的秀髮道:“那畢竟是別人的事!別想多了!”
東方珞往他懷裡靠了靠,手搭在他的腰上,“那個女人,漂不漂亮?”
鍾凌風忍不住的嘆氣,他的小妻子,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會忍不住的有代入感。
他能理解,她現在表現出的對他異常依賴的情緒反應,是因爲對他的在乎嗎?
“不好看!臉上都是雀斑,還很胖。”
“噗——”東方珞笑噴,“人家是孕婦好不好?這些,生完孩子後都會改變的。啊!你既然覺得別人懷孕的時候不好看,那我以後懷孕了怎麼辦?”
鍾凌風一本正經道:“所以,咱們不生啊!”
東方珞拱起身子,“你說真的?”
鍾凌風拉她躺回去,“真的啊!你懂醫術,肯定懂得怎麼避孕,對不對?”
東方珞撇撇嘴,現代的確有很多避孕方法,其中有一種就是男人結紮。她好想問問:夫君,你同意嗎?
“夫君不想讓我給你生孩子,是不是想讓別的女人給你生啊?”
鍾凌風敲她的頭,“我看那個女人,挺着個大肚子,走起路來都覺得很辛苦呢!你這麼瘦,將來小身板承受不住怎麼辦?”
東方珞咧嘴笑,“呵呵!原來是心疼我啊!生孩子當然是很辛苦的,但如果是爲心愛的男人生,那就甘之若飴了。”
鍾凌風道:“好了!這個話題,等你十八歲以後再討論吧!”
東方珞突然想到了什麼,“你急着出去,是不是去找鍾徹?”
鍾凌風道:“他只在二房和忠王妃的心裡重要。我去送送新姑爺!”
東方珞道:“你對他倒是很看重啊!因爲我和鍾依要好嗎?”
鍾凌風捏捏她的鼻子,“如果是那樣,你的一個紅包,就足以撐起臉面了。實話說吧,吏部右侍郎是我的人!”
“哦!”東方珞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鍾凌風奇怪的看着她,“我以爲你會好奇!”
東方珞揉揉眼睛,“當今的朝堂之事,文官大都出自勵志學院,武官大都來自尚武堂。作爲勵志學院和尚武堂的掌控者,敢問夫君,這朝堂之上,有多少不是你的人啊?”
“那倒也是!”鍾凌風說的毫不謙虛。
東方珞道:“但爲妻的心中確實是有一個疑問的,敢問夫君,你和皇上之間,可有什麼交易沒有?”
鍾凌風的眼眸一深,“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
東方珞道:“我其實很早就想問了呢!總覺得你跟皇上之間,似乎有某種共識。不然,別說你只是貴妃的外甥了,就是皇上自己的外甥,也不會這麼縱容的。”
鍾凌風忍不住的扯動嘴角,“那你能想到什麼?”
東方珞道:“哥哥原先看着遊手好閒,鬧了半天卻是皇上的狼衛頭子。會不會皇上除了狼衛,還有虎衛龍衛之類的呢?”
鍾凌風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東方珞就把頭縮回到了被窩裡。
鍾凌風忙不迭的把她撈出來,“你好好睡覺!我去那邊看看!”
東方珞揪着被角,他所從事的事情,還是不打算告訴她嗎?
鍾凌風坐在榻邊穿皁靴,穿好了,卻沒有立即走。
“我和皇上之間,確實有着某種牽扯。但是你放心,沒有危險的!”
東方珞就衝着他離去的背影齜牙。
好吧!已經試圖解釋了,就是個不錯的開始。
東方珞美美的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屋裡的光線有些暗。
擡手拉鈴,白鷺和桃紅走了進來。
東方來問:“爺還沒回來嗎?”
白鷺道:“還沒!”
東方珞又問:“已經是晚上了嗎?”
白鷺道:“沒有!陰天了!好像又要下雪的樣子。”
兩個丫鬟就伺候着東方珞起身。
尚嬤嬤打簾進來,道:“奼紫和嫣紅來了!”
東方珞想着,這倆丫鬟也被自己晾了不短的時間了。就決定去外間見見。
倒也不是刻意晾,只是尚嬤嬤支招,讓冷兩天,看看錶現。
無非就是看看,會不會找鍾凌風訴苦之類的。
說白了,就是要考驗一下,這倆會不會恃寵而驕。
兩個丫鬟,看上去還是那麼明豔豔的。
對東方珞行禮,更加的謙恭。
幾日的反省,或許她們已經想明白了,決定她們命運的,已經不是鍾凌風了。
奼紫道:“天冷了,奴婢給主子做了兩雙棉鞋。”
嫣紅道:“奴婢給主子做了一件披風。”
東方珞看她們手中的東西,全都是給她做的,沒有鍾凌風的份兒,不覺就笑展了眉眼。“兩位辛苦了!別老是在屋子裡做針線,沒事也出去走走。我這邊,她們幾個也是忙不過來,你們倆可願意來我屋裡伺候。”
奼紫和嫣紅對看一眼,“全憑主子做主!”
東方珞點點頭,“你們是府裡的老人了,跟主院那邊也該有些相熟的。中午的時候,那邊的動靜鬧的挺大的,不知現在如何了啊?”
兩人對看一眼,奼紫面露難色道:“奴婢們以前跟主院那邊很少走動的。”
東方珞笑笑,“沒事!我也就是問問。先下去吧!”
兩人便行禮走了出去。
東方珞就問尚嬤嬤,“嬤嬤以爲如何?”
尚嬤嬤點點頭,“嗯!這一個月來,倒是很本分呢!郡主既然已經發話了,那老奴就安排她們來房裡伺候了。”
東方珞道:“嗯!”
尚嬤嬤便帶着桃紅走了出去。
東方珞問白鷺:“黃鸝呢?”
“來了!來了!”黃鸝從外面衝進來,“奴婢早就候着了呢!”
東方珞送了個眼白過去,“怎麼知道我找你?”
黃鸝道:“除了白鷺,奴婢也是主子肚子裡的蟲啊!主子醒來,肯定想知道那邊的情況,奴婢就打聽好了,候着呢!”
“坐吧”東方珞忍俊不禁,將手邊的點心推了過去,“算你機靈!犒賞你!”
黃鸝就在東方珞的對面落座,嘻嘻笑道:“謝主子!主子想先聽誰的?”
東方珞道:“顧太醫可是已經走了?”
黃鸝道:“還沒!但是忠王妃以後卻是再也下不了榻了,聽說是吃喝拉撒都只能在榻上了,而且,嘴巴也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東方珞道:“看來,是真的中風了!”
白鷺癟癟嘴,“自作孽!聽郡主的就沒事了。”
東方珞道:“不對!她這場孽,十五年前就作下了。三姑奶奶可是已經走了?”
黃鸝道:“嗯!剛走沒多會兒!現在最熱鬧的就屬二房了。顧太醫沒走成,就是又被請到二房去給世子夫人瞧病去了。”
東方珞蹙眉,“可是鍾徹沒能找回來?”
黃鸝道:“當時世子夫人讓下人去阻攔,三少爺直接拔了頭上的玉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嚨上。說要是阻攔他出府,他就死在當場。然後讓墨風牽來了馬,就不知去向了。世子夫人當場就給暈死過去了。”
杏黃進屋爲東方珞換了茶水,“大太太派了人來,問主子起了嗎?”
東方珞道:“就說我沒起!要一覺睡到明日早上的。”
杏黃領命下去。
東方菊現在過來,多半不是爲了來感謝她送給鍾依紅包的,怕是來請她給忠王妃治病的。
她可不想再去觸忠王妃的眉頭。
吃一塹,長一智,教訓一次足矣。
東方珞繼續轉向黃鸝,“鄭氏沒跟着中風吧?”
黃鸝道:“目前是木有。不過聽說,整個人跟傻了一般。兩眼直勾勾的,不說話,也不看人。任憑鍾五小姐怎麼哭喊,都沒有反應了。但有一點兒可以確定,就是人的確是還在喘氣的。”
東方珞疑惑,“莫非被刺激成植物人了?”
“什麼是植物人?”黃鸝問。
東方珞道:“就是跟花草樹木一樣的人唄!那被世子爺帶回來的人,是趕出去了?還是安置在府中了?”
黃鸝道:“王爺把人暫且安置下了。”
東方珞若有所思,這人既然已經進了府,若是再趕出去,此事怕就鬧大了。
無論是地上跑的鐘待,還是肚子裡沒有出生的那個,都是忠王府的血脈啊!
若是任憑流落在外面,別說忠王爺不忍心,就是外面的人的唾沫恐怕也能將忠王府給淹了。
忠王府,還是要臉面的。
只是如今鄭氏這麼火大,把人安置在哪裡比較好呢?
東方珞道:“人沒有安置在二房吧?”
黃鸝道:“沒有!聽說是以前三爺的院子。”
東方珞瞭然,也只能做這種安排了。
若是任憑那外室住進二房,相信不把鄭氏氣死了,鄭氏一旦從榻上爬起來,恐怕會立馬把那娘仨給砍了。
那個鍾凌霄做事,還真是別具一格啊!
“世子爺現在如何了?”
黃鸝道:“王爺本來想讓世子爺罰跪祠堂的,但因爲三少爺找不到了。便決定讓他先去把三少爺找回來,再去跪。”
東方珞道:“你們說鍾凌霄這種人,會爲今天的任性後悔嗎?”
黃鸝嘻嘻笑,“告訴主子一件好玩的事情。那顧太醫給世子妃診治完了,之所以還沒走,就是被世子爺請去給那外室診脈去了。人家世子爺說了,怕今天這一折騰,動了胎氣。”
“噗——”東方珞喝到嘴裡的茶水就噴了出去。
鍾凌風正好從外面進來,看到這一幕,不覺蹙了眉頭。
黃鸝就條件反射的從座位上起身,低了頭移身到門口,接了鍾凌風解下的披風。
白鷺遞上了帕子,東方珞趕忙擦了嘴。起身笑道:“送個人,怎麼纔回來?”
鍾凌風看了看兩個丫鬟,“你們都下去吧!”
東方珞想想,她其實不應該防着奼紫和嫣紅的。
從鍾凌風不喜人伺候就可以看出來,奼紫和嫣紅想要近身服侍,可能性也是不大的。
“出府了一趟!”簡單的幾個字,算是解釋了。
東方珞道:“渴不渴?餓不餓?現在擺飯還是等會兒?”
“等會兒!”鍾凌風拉着她的手進了內室,脣角忍不住的翹起。他的小妻子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範兒了。
張開雙臂,示意東方珞爲他寬衣。
東方珞也不拿喬,親自爲他換上了直裰。
鍾凌風就拉着她在榻邊坐了,問道:“剛纔怎麼回事?”
東方珞笑道:“還不是說鍾凌霄嘛!居然讓一個堂堂的太醫去給他的外室診脈。這要是傳將出去了,鄭氏還要不要做人了?”
鍾凌風道:“也難怪!鄭氏一直都是個盛氣凌人的主兒,鍾凌霄在她手裡,從來都沒有過揚眉吐氣的時候。”
東方珞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說,哪裡有欺壓,哪裡就有反抗了?”
鍾凌風道:“男人嘛!是最最好面子的!鍾凌霄在鄭氏那裡沒有得到的溫情,外面的女人給了。你說他的心會不會偏?”
東方珞上上下下打量他。
鍾凌風就被她看的發毛,“怎麼了?我只是在說他的事,你別往我身上扯啊!”
東方珞忍俊不禁,“我只是想從你身上看出點兒端倪,因爲我非常的懷疑,今日之事裡有你攙和的成分。”
鍾凌風吁了口氣,“何以見得?”
東方珞道:“當初,東方博的外室,不就是你給揪出來的嗎?那麼,鍾凌霄養外室這件事,你必然也早就知曉了。”
鍾凌風道:“這次,你想錯了!這件事,我還真就沒有插手。”
東方珞狐疑的轉動眼珠,“今日,鍾凌霄將外室帶回來,真的不是你在後面推波助瀾,而只是他自己在腦子抽風?”
鍾凌風在她的額頭上親一下,“的確是有人推波助瀾,但那個人還真就不是我。除了我,你就想不到別人了嗎?”
“啊!”東方珞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含混不清的道:“你是說竹林小屋那位?”
鍾凌風眨了眨眼睛,“她說內宅之事,我一個男人不適合參與。”
東方珞嘆氣,擡手拍拍他的腮,“是!但從今後我可以爲你衝鋒陷陣。話說回來,鄭氏管鍾凌霄既然那麼嚴,鍾凌霄又是怎麼在鄭氏的眼皮底下養外室的呢?”
鍾凌風道:“自然是瞞天過海了。鍾凌霄平日裡愛好風雅,鄭氏就幫他開了間筆墨鋪子。鍾凌霄閒着沒事的時候,就去那裡消磨一下時光。那鋪子旁邊的住戶就是了。”
“就這麼簡單?”東方珞錯愕。
鍾凌風道:“你還想要多複雜?”
東方珞道:“話說,鄭氏就從來沒擔心過嗎?或者去查崗?”
鍾凌風笑,“如果鍾凌霄太會演戲呢?”
東方珞點頭,“不是如果,那鍾凌霄演戲,本就一出一出的。”
鄭氏會被人鑽了空子,恐怕還輸在自己的太自信上吧!鍾凌霄會對她有二心,應該是她從來沒想過的事情。
鍾凌風往後一仰,倒在了錦被上,含笑看着他的小妻子臉上表情的變化。
東方珞推了推他,“你說,鍾凌霄爲何會選在今日把外室帶回來呢?他究竟被吹了什麼枕邊風呢?”
鍾待應該有五六歲的樣子,過去那幾年,鍾凌霄從來沒想過要把人帶回來。
現在卻突然抽風了,怎麼看都像是被吹了枕邊風的樣子。
只是,這枕邊風水仙姨又是怎麼吹過去的呢?
“你猜!”鍾凌風賣關子。
他發現在閨房裡逗弄她的小妻子,是一件很愉悅的事情。
“你不說,是吧?我去問水仙姨了啊!”東方珞作勢要起身。
鍾凌風連忙拉住她的胳膊,“你個倔丫頭!親親我,不行嗎?”
東方珞眨巴兩下眼睛,他這是在鼓勵她無限度的撒嬌嗎?
連忙順勢趴到他身上,在他的兩頰上各親了一口,然後搖着他的胳膊,道:“夫君最好了!告訴珞兒好不好?珞兒很笨的!真的很難猜的!”
鍾凌風就大笑着將她抱了個滿懷,忙不迭的壓下她的頭,在她的脣上輕啄了一下。
東方珞一臉苦惱的看着他,“主院那邊愁雲慘淡,夫君笑的這麼開懷,真的好嗎?”
鍾凌風就笑的愈發的大聲。
東方珞的小腦袋就無力的垂到了他的胸前,感受着他身體的顫動。
鍾凌風終於笑罷,道:“鍾凌霄選在今日前來,就是想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當家的怎麼也得給他留幾分薄面。”
這一點,東方珞已經想到了。
可惜,忠王爺壓根兒就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主兒。差點兒沒把鍾凌霄給揍成豬頭。
鍾凌風繼續道:“鍾凌霄的算盤卻是,鍾徹的頹廢,他認爲是被鄭氏慣得不成樣子。所以,想着把外生子帶回來,讓鍾徹有個危機意識。擺明了,他並非只有鍾徹一個而已可以繼承香火。”
東方珞忍不住的嘆氣,“卻沒想到弄巧成拙了吧!鍾徹非但沒有奮起,卻反而更加的破罐子破摔了。鍾徹還有救嗎?”
鍾凌風道:“這就要看他的內心承受力了。我當初出事的時候,也不過十歲。”
鍾徹現在卻已經十六歲,按理說,不該這般脆弱纔對。
卻偏偏讓他經歷了三歲時的那場大火。
卻偏偏讓他有機會調查出了忠王府陰暗的一面。
一個有着心裡陰影的少年,再加上家族的無休無止的變故,不萬念俱灰纔怪。
“你可是派人跟上他了?”
鍾凌風嘆氣,“祖輩和父輩的過錯,讓他一個孩子來承擔,的確是有些過了。何況,他也算是這一輩中,多少有點兒良心的一個。”
東方珞從他的胸前猛的才擡頭,“鍾徹這步棋,也在水仙姨的計劃裡嗎?”
鍾凌風道:“如果我說是,你是否會認爲她的心太狠?”
東方珞搖搖頭,“不會!我只會認爲她的心狠的太晚了。若是在你被擄之前就狠起心來,那麼,你或許就不會吃日後的那些苦了。”
鍾凌風道:“那或許一切就都不是現在的樣子了。”
東方珞將手肘支在他身上,託着腮,“那會是什麼樣子呢?”
鍾凌風道:“我會長成一個紈絝子弟,整天的鬥雞遛狗。妻妾成羣的娶,子女一堆堆的養。”
東方珞空着的手就施展了降龍十八掐,“想的很美,是不是?”
鍾凌風齜牙咧嘴,“不美!真的!再也遇不到你了!所以,我寧願就是現在這副樣子。有了你,就覺得過去吃的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東方珞咯咯笑,“算你有點兒良心!不過呢!你這倒也提醒了我。等到多年之後,你對我真的變心了,而我又捨不得休了你。你跟忠王爺一樣,帶個小的回來,生下了一個深得你喜愛的庶子。我就替你好好養他,把他養成一個紈絝子弟,一個一事無成的廢物。然後再把他分家分出去。”
鍾凌風苦笑,他的小妻子的學習能力絕對令人不能小覷啊!
東方珞瞟了鍾凌風一眼,挑眉道:“怎麼?不服氣?”
鍾凌風忙不迭的點頭,“服氣!爲夫絕不會給娘子這種機會的!”
東方珞便又心花怒放的在他的下巴上親了一下,“有獎!鍾徹這步棋,既是水仙姨早就佈下的。那麼,這忠王府中,也是有着水仙姨的眼線了?”
鍾凌風嗯了一聲。
東方珞又道:“鍾凌霄的外室,水仙姨又是何時收買的呢?”
鍾凌風道:“八年前!”
“啊!”東方珞一下子從鍾凌風起身,坐了起來,“也就是在他們還沒有相遇的時候?”
鍾凌風也坐起,“是啊!她說了,要報仇,一刀解決了,不解恨。她要慢慢的玩死他們。”
“可是------”東方珞撫額,“這代價會不會太大了點兒?讓一個好好的清白的姑娘,成了一個不光彩的外室。”
鍾凌風道:“那女子本是可憐人。還未成婚,就被未婚夫婿騙光了家產,父母兄弟都被陷害入獄。她本人也被賣去了煙花之地。她在花船上彈琴的時候,被竹林小屋的那位聽到了。頓時起了憐惜之情。”
東方珞嘆氣,“以水仙姨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性情,畢竟要懲治渣男,然後還女子一個自由之身。那女子感恩,便願意爲水仙姨做任何的事,以報答救命之恩。”
鍾凌風道:“差不多!不但救了那女子,更救了她全家。這便是天大的恩情了。她把那女子帶來了京城,並且讓她在暗中見了鍾凌霄,把計劃說了,問她可願意。”
東方珞道:“鍾凌霄其實長得還算英俊瀟灑。”
其實,忠王府的男人都長得挺養眼的。
鍾凌風眼一瞪。
東方珞趕忙衝着他諂媚的笑,“當然,比起我家夫君來,還是隔了好幾條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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