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襲新的黑袍在陽光下閃動着珍珠般的光澤。風吹衣袂,玉樹臨風。臉上又堆出那股傲慢勁兒,彷彿龐大的灰隼是他家養的雞。
灰隼本能地感覺到威脅,翅膀扇動,身周兩道灰色的罡風旋轉不停:“你不會,她纔會!你要騙走她!”
它的聲音乾澀尖銳,傳遍了整座山峰。聽到灰隼的話,妖獸們呼啦啦地飛了過來,看看明徹,又看看肖憐兒。
“剛纔煉的不是化形丹?”
“他像丹藥嗎?丹藥是圓的!笨!”
“人類女修士纔會煉丹呢。”
“他是人類男修?他說的東西不像是假的嘛。”
“反正只有女修纔會煉丹。”
七嘴八舌的聲音在山巔響起。一羣妖獸護寶似的擋在灰隼面前。
肖憐兒抓緊了灰隼的羽毛,焦急地說道:“我會煉化形丹,但是我需要他幫我!”
大大小小的妖獸腦袋齊齊望向她。肖憐兒大聲說道:“是真的!”
灰隼桀桀笑道:“等你煉丹的時候,我們再把他給你!”頭頂白羽豎起,高傲地吩咐道:“想要化形丹,就要聽我白毛的命令。你,人類男修,老實呆在鍋裡。不老實就吃了他!”
一羣妖獸速度圍成一圈,齊齊對着明徹低吼,像是威脅他老實呆着。
望着大大小小的妖獸,明徹冷笑。手中不知何時多了片白羽,他彈向空中,琴長老現出身影,朝他躬身行禮:“少君有何吩咐?”
明徹揹負雙手,下巴朝灰隼一點:“你家的?”
琴長老驀地然轉過身,一雙眼眸盯着白毛灰隼,身形突然變化。空中出現了一隻羽翅長數十丈,鐵喙灰爪的大隼。額心一束白羽足有尺長,根根豎立,像戴着一頂王冠。響雷般的聲音直衝雲宵:“不肖子孫!”
白毛灰隼身體猛地一抖,差點將肖憐兒掀落。它一下落在山峰上,縮頭收翅膀,像只鬥敗的雞。哆嗦地望着空中的巨隼:“爺爺……”
山頂妖獸一片譁然。腦袋轉動,觀賞白毛灰隼的狼狽樣兒。
明徹手中一根毛一片葉飛舞,瞬間天空中陸續出魔門七長老的虛影,個個挽袖扼掌,對着一羣妖獸狂噴口水。脾氣暴躁的,直接上去揮拳就打。
魔門的長老原來是化形的妖獸……肖憐兒目瞪口呆。腰間一緊,柔和的力量卷着她飛了起來。
明徹的臉在她眼前放大,伸開雙臂緊緊擁住了她。見肖憐兒還呆呆地望着山頂的妖獸,不滿地扳過她的臉,低着她的額,一雙黑眸幽幽的鎖住了她:“看我!”
肖憐兒眨了眨眼睛,臉上的溫度漸漸上升。
長長的眼睫輕輕顫抖,手掌像託着枚毛桃兒,明徹腦中閃過韓修文的話,嘴脣移了下去,在她脣邊磨擦着,呢喃低語:“這一世我來疼你。”
肖憐兒心頭一顫,突然覺得明徹什麼都知道了。她猛地扭開頭,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我要尋處清靜的地方養傷……我用不了真氣,我不習慣。”
他緊緊攬着她的腰,看到她的手撐着自己的胸偏着腦袋,努力想離開的模樣,心就悶悶地疼了起來。
他就知道,就知道兩人見面會是這樣。明徹攬着她飛到峰底,揮手扔出一間帳篷,悶聲說道:“不會有人打擾你。”
肖憐兒遲疑了下:“謝謝。”
看到她閃身進了帳篷,連頭都沒回一下,明徹呆了半晌,在屋外轉悠了幾步:“就這樣?”
輕薄的蓬布隔開了視線,榻上與地上都鋪着厚厚的胭脂虎皮,柔軟地聽不到絲毫足音。
她沮喪地在榻上坐着,手指從柔軟的皮毛中梳過,喃喃低語:“我也不想這樣。”
“那就別這樣!”
明徹的聲音驀然在她頭頂響起,嚇了肖憐兒一跳。她真是恍惚得連他什麼進來的,都不知道。
她不自在地別開頭:“你出去吧,我想修煉……”
“我要走了。”明徹坐在她身邊,伸手捋過她的頭髮,“以後再也見不到我,你還不肯擡頭看我?”
肖憐兒應聲擡頭:“你要去哪兒?”
明徹拉過她的手,放了塊玉簡在她手中:“怎麼煉化形丹,上面都有。它們會很聽話,你留在這裡很安全。”
他臉上的笑容都帶着淡淡的傷感,肖憐兒慌亂起來:“是因爲你用了那些羽毛花葉,魔門的人要找你回去?你不能用是不是?”
明徹嘆了口氣:“如果隨時能用,我要召就召,威風得很……回去,會受罰的。”
衣襟被她扭得皺成了一團,盈盈的眼睛像受驚的小獸,明徹忍不住抱住了她,下巴擱在她肩上:“魔門門規,扒皮……”
腦中想起那幾只化出原形的魔門長老被扒皮的樣子。肖憐兒哆嗦了下,
明徹下巴蹭了蹭,嘴脣輕輕移到她耳邊:“抽筋,取元嬰,用火燒……”
嘴脣咬着她的耳朵輕輕地笑:“誰敢?”
肖憐兒一震,明徹的脣堵住了她的。手蓋住了她瞪大的眼睛。
她想揍他,又動彈不得。呼吸間全是藥草的芬芳氣息,漸漸恍惚起來。手中的玉簡悄然從手中滑落,她的手不知何時繞上了他的脖頸。
“少君!”
帳蓬外響起魔門長老的聲音,驚醒了兩人。肖憐兒往後一退,用手背蓋住了嘴脣,看得明徹低聲笑了起來。他攤開手掌,幾片花葉羽毛落在掌心,攸地不見。
他轉過頭捏了捏肖憐兒的臉:“是夠笨的!”
見她眼睛像汪着一潭水,他微笑道:“把手伸出來。我看看你的經脈怎麼回事。”
肖憐兒伸出手。
明徹捏着她的指尖。
“啪!”掌心捱了他一巴掌。
“你做什麼!?”
明徹哼了聲:“不聽話。”
肖憐兒使勁地想把手扯回來。他握着不放。急得她叫道:“你不就欺負我現在不能用真氣麼?”
“對!”明徹舉起手,見她鼓起了腮幫子,手落下,搭在了她腕間,真氣一探,心裡有了底:“怎麼回事?”
他一鬆開,肖憐兒收回手,掌心火辣辣的,她在衣服上擦着,有點委屈:“沒丹藥了,吃了枚火陽丹。正巧我有水性真氣護體,火元素就全堵在經脈裡了。”
明徹搖了搖頭:“不對。你這不是普通的水性真氣。你怎麼又有了木性真氣?”
肖憐兒隨口說道:“雷劫木心救活了我,我就有木性真氣了。”
明徹聞言,認真地打量着她,突然問道:“你還沒有結丹,怎麼有了金丹修士的修爲?”
聽他這麼一說,肖憐兒這才吞吞吐吐地把丹田裡的寒晶蘭和小樹枝說了,萬分無奈:“……一青一白兩團稠得像泥。就是融不成丹。”
明徹站起身,在帳蓬裡慢慢踱步。看得肖憐兒心生不安:“我這算是結丹了,還是沒有啊?”
“是,也不是。”明徹轉過頭,露出笑容,“如果你只有寒晶蘭,那麼你必能結成金丹。多了雷劫木心,水木不相融,自然結不成丹。五行相生相剋,收齊五行之物,結丹之日,便是成嬰之時。服下那株焰蛇草。它是至陽至烈之物,收服它,經脈之中的火元素必然會被它吸吶。至於土金兩種,我陪你去找便是。”
原來是這樣啊。她有些好奇:“爲什麼說結丹之日,便是成嬰之時?”
明徹笑道:“人類纔有元嬰。而妖獸沒有。妖獸擁有元嬰的修爲,甚至比人類的元嬰修爲更強,卻只煉一枚內丹。妖獸服用了化形丹之後,能化身爲人形。修爲比人類的元嬰修士高。想要化神,需重新煉出如人類修士一樣的元嬰。且等到元嬰化神,還要經歷雷劫。你這情況,我想了半天,有點像煉內丹的路子。大體是錯不了的。等到五行齊備就能結丹,相當於擁有元嬰修士的實力。至於成嬰,只有等你五行齊備結丹後纔會知道是怎麼回事。如果像魔門幾位長老那樣,結嬰化神要經歷雷劫,你也不用擔心。你有了雷劫木在身,天雷只會讓你增加修爲。所以,也許你會是蒼瀾大陸的人類修士中,化神飛仙最爲順利的一個。”
肖憐兒徹底呆了。
這一世好處未免給的太多太大了。
她從來沒想過要煉到元嬰化神的人,居然有可能是最順利飛昇上仙界的人。她懵了半晌才問明徹:“你呢?”
明徹大笑道:“我啊?我不願去上仙界罷了……以後我再告訴你。你現在的修爲只相當於金丹初期。等你五行齊備結丹,修爲就會像魔門長老一樣。你想做什麼,蒼瀾大陸能擋着你的人不多。”
一席話說的肖憐兒熱血沸騰。十年,她一定能結丹,達到元嬰修爲。重回元道宗。
看到她情不自禁地攥起拳頭,明徹眼中露出憐惜之色:“一枚琅玉果而己。別的辦法不過就是難了一點。”
不止難了一點吧?肖憐兒想起明徹說,他只是不願意去上仙界。難道他能去天神花園摘一枚琅玉果回來?
人影一晃,明徹站在她面前,眼神灼灼,眉宇間聚着一團傲氣:“我以爲我想明白了。化身成妙手雲時,我才知道我其實想錯了。裝得我難受,我爲什麼還要裝?你又不是沒認出我來。”
她是認出他了。她心裡卻有個結,讓她覺得難堪。
“先收了焰蛇草,再慢慢想。我不逼你。”明徹對她笑了笑,“我去瞧瞧那羣妖獸。拿得出化形丹的材料。等你收了焰蛇草,幫它們煉點化形丹,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