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到來是誰都沒有想到的,黎浩領着一隊人,先將所有後門、側門、偏門堵了之後,才帶着兩三個助手推門而入。
他先站在臺階上朝下面的人歉意的一笑,然後就是他的開場白:“對不起,各位,我無意冒犯。我也不想看到你們。”說完,手一揮,一干防暴警察一涌而入,黎浩吩咐他左右兩邊的助手道:“你去把大燈打開。你去看看地上躺的那人傷勢情況,打急救中心電話,叫他們的人快點趕來。你去問問是誰報的警。”
先前那名被酒吧老闆指使去撥急救中心電話的那名服務員被一名警員帶到黎浩面前,他剛纔在廁所門口打急救中心電話,剛把事情說清楚,掛上電話,就被警員帶了過來。
經歷了下午姜浩那事過後,尤其是傍晚時分去醫院看過他的兩名手下以後,直到現在。黎浩的心情一直不是很爽,他苦着眉頭的臉在燈光下面顯的有些陰鬱。服務員一見他這神情,暗叫不好,這種臉色的警官不是心情特別不好,就是他歷來如此,前者是撞槍口,後者更是難逃一劫。
他吞了一口唾沫,才張了張嘴,“那個……警官……找我什麼事?”
“是你報的警?”黎浩辦案的作風歷來雷厲風行,他不清楚出了什麼事,但心裡一千個一萬個不希望出人命案子,一旦轄區裡出了人命案子,對自己以後晉升肯定會有影響,他本來心情就不佳,當看到三狂躺在地上軟泥似的模樣,心口頓時如被打錘擂了一下,臉色自然也就冷了下來,“牙狗,你帶他去錄份口供。”
“車勇車(ju),你給我查查這間酒吧。”他下完吩咐之後,冷着眼光在人羣中一一掃過,突然,他陰冷的眼神迸出了熾熱的火星——他發現了正和龍飛燕聊兵器常識的姜浩,在看到姜浩的瞬間,他想起了兩個還在住院的下屬。
於是,他朝姜浩走去。
黎浩這個警察和其他的警察不一樣,他疾惡如仇,恨不得化身一團熾熱的火焰,將人間所有污濁、黑暗與邪惡焚燒殆盡。他做樂意的事情就是打黑,而且樂此不疲。但他有個特點,不打沒把握的仗,用句目前黑道中的人流傳甚廣的話:要是被黎浩捉去,這人十有八九都會被判刑。
不知道多少黑道風雲人物栽在他的手上,這些人個個都是90年代過來的混子,老地痞老流氓、黑幫大哥,個個精的跟猴兒似的,還不是一樣被他弄進了大牢,人人收拾好行頭,安排好後事,準備在監牢裡面安享晚年。
到卡利瑪酒吧來玩的黑幫人士大多都是以前栽在黎浩手裡的大混子大流氓的小弟,大地痞大流氓栽倒之後,迅速涌出一羣小地痞小流氓,它們飛速的成長壯大,在經歷一次次的黑幫火拼之後,通過兼併、吞併、收買等手段,這些小流氓也就成長爲了新一代的大流氓,其中知名度最高的,就是薛崇光——薛四。
卡利瑪酒吧有一定的涉黑成分,所以在酒吧內的黑幫人士第一眼看到黎浩時,正如黎浩所說,他們也非常不願意見到他。
但好在黎浩只是爲了解決這次的衝突而不是掃黑,所以他們都安下心來看這齣好戲。三狂也有一定涉黑成分,但他舅舅是市裡掌權的大員,有意思的是他這位舅舅不僅掌有實權,而且不育,這下好了,人到中年,膝下無子無女,眼看那些同齡的人子孫滿堂,心裡也不是個滋味,親情氾濫之下,於是就把三個死了爹的侄子從接了過來,一併當兒子養着。
他這個舅舅不是別人,正是手握大權的常務副市長——樑詡!
大狂當過幾年兵,比較知情知趣,雖然在外面亂來,但平時在舅舅面前也是一副人模狗樣的德性,又兼是個退伍的一級士官,樑詡又兼管治安這一塊,於是在鄧嘉文那給這個侄子謀了個公差。
這大狂當了幾年的兵,穿軍裝正模正樣,穿起警裝來也毫不含糊,挺像那麼回事兒,兼有鄧嘉文爲了迎合樑詡而大誇大狂如何了得,青年才俊年少有爲、辦事利索有能力等等等等。樑詡是越加喜歡這個侄子。
大狂得勢之後,最疼的就是小弟弟三狂,三狂也沒讓他大哥失望,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沒錢管哥要,出事哥擺平,黑道上的人見到他無論是看樑詡的面子還是看大狂的面子,都對他退避三舍。無論他做的多過份,也沒人來說什麼,也沒人管,更沒人會去惹他,時間一長,自然就養成了這副老子天下第二,我哥第一的性格,今天被人打的跟狗一樣,這口氣肯定不會就那麼吞下去。
至於接下來大狂會怎樣,那纔是正題,現在不過是開胃菜。不過這桌菜太大,即使是開胃菜也看得衆人津津有味的。
“我們又見面了。”黎浩不陰不陽的出現在姜浩面前,他順手從鄰桌拿過一罐易拉罐啤酒,姜浩看到那桌坐在自己正對面那人朝同桌的其他人無奈的努努嘴,“這種啤酒全上海只有少數地方有的賣,卡利瑪算是其中一個,我家裡的冰箱常年冰着這種啤酒,有一半左右的空間是被這種啤酒給佔掉的。”
姜浩順着他放在嘴邊的瓶子看去,上面只有四個宋體大字——黑格啤酒。他看到黎浩又從旁邊取過一張凳子坐下來,道:“有什麼事情,就說吧,我比較介意你坐我旁邊。”
“呵呵,別介!”黎浩強拉出一細笑容,對上姜浩那一雙黝黑的眸子,心裡沒來由的一突,他往嘴裡灌了幾口啤酒,笑道:“我現在挺佩服你的,三狂雖然長的不帥,但至少也不算醜,這次被你打的跟個山豬似的,算是徹底毀容了。”
姜浩豎起大拇指,朝尚善先進去的那個雅座指去,“喏,高手在那裡,我只是來喝點飲料的。”說着,端起藍瑪格麗特在手中晃了晃,白淨的燈光透過藍瑪格麗特晃動的酒杯,映在桌面上,溫柔的藍光猶如一片涌動着的蔚藍色海洋。
順着姜浩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一名警員迎面走過來,與他貼面耳語起來:“雅座裡面的是自己人,他想請你進去談。”
警員報告了之後就去辦其他事情了,聽完這名警員的話,黎浩卻陷入了沉思,他看着姜浩桌子面前那一團涌動的蔚藍色,躊躇起來。
自己人?會是誰呢?
看了一眼雅座的方向,只有一片黑漆漆的,看不甚清楚。他又斟酌了一下,纔跟姜浩告了一聲,到雅座去了。
他前腳剛進雅座,後腳急救中的人就來把三狂擡走了,三狂有內傷,必須立刻動手術。這幫警察認出地上這人是三狂後,根本不含糊,立刻跳出三五個人將他擡上擔架。
大狂哪去了?大狂不比三狂,他雖然掛着一個狂字,但爲處事細心謹慎。他接到某位與他有一定瓜葛又正好在現場的警察給他撥去的電話之後,他就動身驅車來到了卡利瑪酒吧門口,只是並沒有現身。
他坐在自己車內,好整以暇的修剪着手指甲,時不時的通過後視鏡看卡利瑪酒吧大門口的情況。急救人員將他弟弟用擔架擡出來的那一幕,他看的真真切切,也通過後視鏡看到了他弟弟那沾滿血漬的臉。
看着急救車絕塵而去,他怨毒的盯着卡利瑪酒吧的大門,這一刻,他眼睛裡涌動着滲人的殺機。
沒過多久,姜浩就看到黎浩神色坦然的從雅座裡走了出來,龍飛燕嗤道:“看吧,這警察又是一個吃白乾飯的。”言下之意是說黎浩沒有把雅座裡的人揪出來。
陳露瑤與她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人,聽龍飛燕這麼說,她立刻附和道:“就是就是,沒看他們幹過什麼實事兒!”
姜浩笑道:“你別小看了這個黎警官,你們沒注意自從他來以後,這個酒吧就安靜了不少嘛?看來他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姜浩並沒有與黎浩直接交過手,但憑藉着過人的眼力,他非常肯定這個黎浩背後並不簡單,他的能力也遠不止於此。
“我似乎聽到有人在討論我?”黎浩就像一個幽靈一般,憑空出現在面前,把沒留神的陳露瑤嚇了一跳,他知道這此與姜浩沒什麼相干,但還是不忘放下狠話,“你最好不要有什麼把柄落在我手上,不然你上面的人也罩不住你。”
黎浩可不是一般的恨姜浩,他巴不得姜浩這樣下手歹毒卻又奈何不了的人,走出酒吧門就出車禍,直奔天堂,連醫院都省了。如果可以,他願意折壽十年也要把姜浩送進監獄或者送上天堂。或許在他心中,有什麼能比姜浩死更大快人心的呢?答案應該是——無。
黎浩說完話,他的助手就走過來與他貼面耳語幾句,然後幾人就走了。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龍飛燕壓低了聲音道:“這傢伙的耳朵真靈,像狗。”
陳露瑤則譏道:“狗是鼻子靈,不是耳朵靈,我覺得像豬,豬的耳朵就大,耳朵大,招風嘛。”
這兩丫頭損起人來還真是有鼻子有眼的,罵人不帶髒。不過俗話說惡人還需惡人磨,先前那個叫尚善的一看就是條大惡棍的傢伙走過來,她們頓時就如被掐中了脖子的鴨,只有尷尬的笑笑,別說聲音不敢發出,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個尚善一副陝西大漢的模樣,剔着板寸,濃眉大眼,凶神惡煞的樣子彷彿誰都欠他幾十塊錢似的,他盯了姜浩半分鐘,才說:“你,叫姜浩?”
“你又是誰?”姜浩心中一奇,他怎麼知道我名字?不過旋即對雅座裡的人頓時來了興趣,這個尚善應該只是個跑腿的,裡面的人才是正鬼。會是誰呢?
“老子是誰不要緊,反正不會是你爹。”說完棱起眉毛朝身後的雅座一指,“我們公子想見你,麻煩你過去一趟。”言談神色頗有幾分**著名演員成奎安飾演的大傻的模樣。
“你公子又是誰?”姜浩心中有了幾分猜測,只是不敢確定。
言及他的公子,尚善神色間頗有幾分得意,“老子公子是誰你不用管,去了就知道,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
尚善說這話雖然也是一番好意提醒,但姜浩聽起來卻簡直是笑話。姜浩是誰?他本身就是一個滿身血污的殺手,他不去找別人的麻煩就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上對香了。
現在居然有人對他說: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
這不是個笑話是什麼!
姜浩也頗有幾分想見見尚善幕後大BOSS的意思,他便笑着說道:“見你公子可以,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尚善眼睛提溜一轉,道:“那你先說說是什麼問題,我得先盤算一下回不回答的上來。”看來他還不算很不靠譜,姜浩笑着想道。
陳露瑤和龍飛燕也伸長了脖子想聽聽姜浩到底問什麼問題,姜浩抿了一口藍瑪格麗特,放在舌尖品味了一番纔回過神來,問道:“你是哪裡的人?”
“老子老家是陝西的,就在離咸陽不遠。”他看到姜浩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頓時明瞭了,“老子知道你要說窮山惡水出刁民,沒錯,老子就是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