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個草長鶯飛的季節,蓊鬱一片的草從中蝴蝶翩翩舞,昆蟲嗡嗡飛。一道清風越過無數的枝頭,颯颯地吹來,在草叢間掀起嘩嘩的浪語。
姜浩把馬御留在了原地狙擊,自己則順着山體滑下來。他走到那名首領的面前,暴露在所有人的視野之下。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和對方的首領好好談談,他需要雙方保持暫時的停戰,最好是就此罷戰。
剛纔馬御暴露自己的位置給龍介增加籌碼的時候,也就在那時,姜浩視線在周圍無意的一掃,沒想到看到了一個他非常不願意看到的身影——惡魔小丑!
小丑此時已經不是戴着花哨的小丑帽和塗着一臉誇張的油彩了。他戴着一頂黑色的魔術帽子,金黃色的頭髮寫意而又蓬鬆凌亂,臉上戴着一副巨大的笑臉面具,黑色的油墨在面具上嘴脣的位置勾勒出兩筆粗線條的鬍子,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魔術大禮服,從下方不遠處的小徑上一閃而過。
現在不是說“冤家路窄”的時候,既然他出現在這裡,那麼說他所代表的第三方勢力就肯定在附近活動,這對姜浩龍介所代表的一方與“信號旗”所代表的一方勢力對峙情況十分不利。
自己不擅長遠距離狙擊,站這麼遠也沒什麼用。他下去的話,最好是和對方達成停火協議,雙方就此罷手。再不濟,也要造出暫時停火的煙幕,讓小丑確信他們已經停火,將他或者他們逼出來,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兩軍對峙,出現第三方勢力,這第三方勢力最希望的自然是這兩方鷸蚌相爭,自己從中漁利。以姜浩的猜想,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姜濤就在附近。
賭場無父子,戰場無兄弟。現在各爲其主,姜浩代表着他背後的利益,姜濤卻代表着水之寺院的利益。當雙方所代表的利益產生衝突之時,那就只有各安天命!
屏棄掉這些雜亂無章的思緒,姜浩環視四周,掃了一遍在場的所有人一眼,最後把視線聚焦在這名“暫定”的首領布魯塞爾身上,“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已經不重要了,我想說的是,你們來這裡,肯定有你們的原因。我們執行任務路經此地,與你們的隊伍不期而遇,說明是種緣分,我們之間本身是沒有仇恨的,至少還沒有到拿命抵命的地步吧?不如我們就此罷手,如何?”
說出這句話,姜浩的心裡也是在打鼓。馬御殺了他們兩人,瓦列裡被他倆逼的跟條狗一樣狼狽,這還叫沒仇。他環視了一圈,沒有發現瓦列裡的身影,說明他們還沒有會面,至於有沒有在通訊上交流,那只有看天命了,反正,現在必須賭一場!賭瓦列裡有沒有跟他們彙報過他的情況,和自己的情況。可惜,可惜當時馬御那個飯桶沒有把瓦列裡幹掉,不然也不用害的自己現在提心吊膽的。
事情發生到現在出現了一個大轉折,布魯塞爾的身高比姜浩矮上幾分,他需要昂着頭纔看到姜浩的臉,他微眯着眼睛打量姜浩一會,最後說道:“你……”
“他們怎麼聊上了?”小丑從面前茂密的草叢縫隙間看到遠處的姜浩竟然和對方的頭領聊上了,還有說有笑,爲此,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他們不會是要談和了吧?”蠻漢雷樂的聲音壓低以後就顯得有點甕聲甕氣且中氣不足,他看向姜濤,“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本來看他們劍拔弩張、一點即燃的衝突,卻不想被姜浩這一反常態的舉動給破壞了。姜浩不按套路出牌讓隱藏在暗處的、最想讓他們雙方短兵相接火拼到底的小丑懊恨不已。肚子裡早就對姜浩全家人問候了個遍,只是不知道他自己心中知道不知道他旁邊的上司也是被他問候的對象……
既然計策失敗,那應該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別急,繼續看。”較之小丑的懊恨不已,姜濤就顯得更加心平氣和,“看事態發展,他們要真談和了,那也只是暫時的。那個矮子手裡拿着他們皇家的巨寶,心裡對誰都信不過。只要我們找個適當的契機出手,打亂他們,矮子那夥人肯定會以爲我們和那幾個中國兵是一夥的,談和只是一時的緩兵之計,到時候隊形一亂,他們之間的談和不攻自破。”
就當這是給你見面的一次考驗吧。姜濤如是想道。
“快看,他們要走了!”雷樂一發現情況不對馬上向姜濤彙報,“我們要不要動手?”
“喔?”姜濤看到姜浩正和那名首領談得繪聲繪色,而反觀姜浩身後的那兩個人一個一臉的風輕雲淡,另外一個滿頭是汗,心裡不由好笑。“嗯……要罷手了麼?”姜濤心下琢磨着,難道是姜浩發現了我們?十幾年不見,處理事情的手法成熟多了,無形中就將這次的危機化解掉。“越來越有意思了……”
一回想起十幾年前淌着鼻涕跟在自己背後的姜浩現在已經能舉手投足間將自己給他佈置下的生死考驗化解於無形,姜濤面容一舒,一股暖流包圍了他,由心的笑了出來。
“不能讓他們走了,一會雷樂先仍一個響雷和一個眩光,小丑攻擊最靠近我們的那個狙擊手。另外,不得攻擊那裡的幾個人。”姜濤把姜浩一方的人一個個的點出來,“要讓他們覺得我們和那幾個(指姜浩一行人)是一方的人,有問題沒有?”
“沒有。”雷樂依然是甕聲甕氣的回答,小丑朝姜濤微微頷首表示也無意見。“那麼——等我命令……”
“3——”
“2——”
“1——動手!”隨着姜濤最後一聲令下,雷樂同時拔掉手中兩個拉環,一口氣仍出兩個**,兩個**飛到姜浩他們上空的位置,“砰”的一聲同時炸開。一個爆開產生如雷鳴般震耳發憒的炸響,另外爆開之後產生一陣強烈的白光,奪目的強光令在場的所有人眼前一片白茫。
“眩光**!”
不僅僅是震耳發憒的巨響使在場的所有人聽覺完全喪失,直到最後耳朵還在轟鳴。炫目的眩光**的效果也使的在場的所有人眼前一閃,視線之處盡是一片白茫。
視覺和聽覺盡喪,姜浩能做的就是死命的往印象中草叢的方向跑去。剛邁開步子,就有一個人緊緊的抓在他胳膊,將他往一個方向拉,姜浩順着使力的方向跑去,他知道,拉他的這人肯定是龍介。
他看不到任何東西,因爲眼前是一片白色,什麼沒有,空曠無垠的白色空間。也聽不到任何聲響,因爲耳朵裡中有細碎的轟鳴,他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只有閉上眼睛,如同瞎子聾子一樣,死命的朝一個方向跑。感受輕風拂過臉頰,感受雙腿在草叢間奔走,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他們停了下來。姜浩蹙了蹙眼睛,視線還有點模糊,有不少重影,不過能夠勉強看出眼前已經不是剛纔的位置了。
面前的人果然是龍介。
“阿剛呢?”姜浩環視四周,沒有發現阿剛的影子。
阿剛不見了……
姜浩心裡慌了,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回去,找阿剛!”
龍介面無表情地看了姜浩一眼,剛纔確實是因爲他的失誤,阿剛纔走散了。剛纔眩光**和炸雷**飛過來的時候,他本能地算計好時間,在它們爆炸的那一瞬間,龍介就出手攻擊了離他最近那個用槍抵着他的俄羅斯人,一腳將那個俄羅斯人踹開,然後就立刻去拉離他最近的姜浩。因爲阿剛離他有一段距離,在那種危急時刻,他根本顧不上阿剛,只能帶着姜浩逃出來,“最好的話,是等一會他們火拼到尾聲的時候再出去,到時候坐享漁利……”
“我們不能拋下阿剛。”姜浩又蹙了一下眼睛,視線已經清晰了,沒有任何異常,他輕嘆了一聲,轉身走了。龍介本想伸手去攔他,但手終究沒有伸出去。他看着姜浩離去的背影,從腰間飛快地取出短刀,一分爲二,平放在手掌上面,凝神注視着它們,然後也是輕嘆一聲,把兩把短刀合二爲一,刀刃向下,反手握緊刀柄,追了上去。